生活习惯的改变可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以变成改写整个生活状态的大事。
所谓的改变程度也是可大可小的,大到整体气候的变化,小到床边一棵树的叶子是繁茂还是凋落,而放到墨云身上,这种情况就变成了,家里又多了一个住客。
主人住进来这无所谓,墨云巴不得呢,想当初她作为三姐妹的代表向主人提出了要三姐妹单独住在一起的请求,然后她就得到了这所和姐姐妹妹一块住的房子。
前不久主人决定住过来,墨云不禁暗喜自己一开始做了正确的决定,然而欢喜很快就遭到了她本人的怀疑。
因为她察觉主人似乎把她这里当做收容麻烦人物的站点了。
先是连幻化人形都不敢的幼冥,接着就是这次的塬漓了。
幼冥还好吧,谁不喜欢软乎乎的小猫呢?
塬漓就糟了,连本体是个什么玩意都不知道的家伙,自己妹妹仅是与其有一面之缘便受了精神上的损伤,然后这货最近的成就是闹出了震撼全世界新闻界的大事——这个大事是带贬义的。
从心理上,墨云无法接受自己将要和这个危险分子共住同一屋檐下,她也是三姐妹中唯一直接向厌提出了反对意见的。
墨花虽然吃过一次亏,但没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也是得益于这丫头本身的性格,可以说有些天真,她见塬漓在厌身边那乖巧的样子就放下了些防备。
既然墨花都点头了,大姐墨雪也表示无所谓,墨云当时差点出手揪住自己姐姐的耳朵大骂:“你无所谓?你大部分时间窝在房间里当然无所谓啦!”
自认为是三姐妹里为一个能挑大梁的,墨云很坚定地认为塬漓这种危险分子不应该和她们这些安分守己的好女妖住在一起。
然后厌说:“既然小云不乐意就算了吧,另找个地,我也得搬过去,不看着这家伙不放心啊。”
墨云:“主人,我想了想,其实和塬漓住在一起也是那么难以接受啦,毕竟大家都是姐妹嘛~”
变脸速度快也怪不得墨云,放到天平上衡量,能和主人住在一起比和危险分子保持距离更重要,那么多女妖,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不过最后墨云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塬漓只能睡在阳台上。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没人相信塬漓受不了这个。
连厌都没出声反对。
塬漓本人没有多说什么,这家伙总是摆出一副凝滞般的微笑模样,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墨云也好歹说服了自己,毕竟有主人在一块呢,而且令她喜出望外的是玉灵小姐也会一起来,这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心中的担忧从十分减少到了三四分,怀揣着这般处于担心和彻底放心的中间状态的墨云迎来了与塬漓共住同一屋檐下的第一个晚上。
良好的作息一直是墨云引以为傲的东西,虽然她时常因为睡得太早以至于无法捉到姐姐通宵拼模型或妹妹整晚看书的证据而苦恼。
这天晚上,墨云如同往常一样穿上了自己的睡衣,材质是丝绸的,生为厌点化的女妖,顶上有放在人类社会绝对称得上“富婆”称号的婠刃兜底,想要过的奢侈一点毫无问题。
墨云还是很理性的,她的衣柜很大,非常昂贵的衣物却只有那么几件,这件由她亲自设计了豹纹图案的定制睡衣正是其中之一。
而且还是她具有纪念意义的早期设计,尽管她一直强调自己并不满意这个设计,但还是每天都在穿。
穿上了熟悉的睡意,躺上了自己的床,关掉灯后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一切都和平时一样,而且知道了主人正睡在离自己不远的另一个房间中,照理说她应该睡得很香甜。
“塬漓那家伙睡在阳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还没躺上床的时候墨云就在纠结,关了灯、身子也静静地躺着后,纠结就越来越强烈了。
这份纠结中有多少是逼身为姐妹的塬漓去睡阳台的愧疚尚有待讨论,不过对塬漓有没有趁机搞事的担忧是毫无疑问的。
算了,没事的,反正在阳台也搞不出什么事吧。
墨云这么告诉自己,勉强安定心神合上眼睛准备谁了。
混黑安静的房间中,唯一惊动的是忽然从床上“弹”起来的墨云,两颗荧光点闪烁在黑暗中如同鬼魅的妖火,那是墨云的双瞳。
挺直的要被几乎与床铺垂直,墨云的耳朵竖起跟雷达似得向两侧转动又转回去,她确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仅有一瞬间的感觉,她的耳朵告诉她那似乎是房门处产生的动静,紧绷神经的同时墨云发现越去回忆越模糊,刚才的响动似乎是在门外又可能在门内,最后干脆令她怀疑起了其是否真实存在……
睡吧,是错觉而已。
墨云再度让自己躺了下来,这次她闭紧了双眼,但耳朵还是挺直的。
不知为何,闭上眼睛后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但墨云总感觉自己的感知能力诡异地提升了许多,尤其是听力。
本应是安静无比的房间充斥了沉闷的嗡鸣声,而在这些噪音中,有那么点异动没有逃过墨云的注意。
听!多么细微的声音!稍微分一下神就会彻底忽视的动静,被她给听着了!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挪动什么东西的声音,是物体运动时带动空气流动的声音。
墨云耳朵转了半个圈,在她听来,空气流动的微小声音正在朝她的床而来!越来越近,保持着节奏一刻未停!
那声音停下来了,但墨云听到最后也发现不论发出声音的是啥、这东西都已经来到了自己床边!
一个几乎悄无声息,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玩意就待在自己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那玩意彻底没了动静,仿佛它不存在——但它应该就在那!
墨云咽下一口唾沫,一动也不动,就像在和床边的未知物体玩一二三木头人,它不动我也不动。
甚至连耳朵都僵硬起来,生怕动一下就会让等在床边的东西产生反应。
等了大概十几秒吧——对于墨云这个时间流逝可能有再乘个六十倍左右——床边的玩意丝毫没有动静。
所以墨云心中又升起了前不久刚问过自己的问题——我注意到的动静真的存在么?
尽管“听到”的时候挺笃定的,可越回忆就越不清晰,有了这种怀疑后,房间里的嗡鸣声顿时就没了,床边好像也回归了空荡荡的状态。
安心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耳朵放松下来转动的一瞬间,嗡鸣和细微的空气流动声又回来了,身子和神经再一次紧绷。
类似于某种让人不断在放松与紧张状态切换的酷刑,墨云心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坚持着“这是错觉,完全没事”的念头。
可她还是感觉以往盖起来不觉得厚的被子今天偏偏把她捂出了一身汗,这么回事?是空调温度开高了么?
墨云试图让自己放轻松,不过紧张感一直都在,紧绷的神经让全身都在就爱那僵硬中走向疲劳,床边或许存在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让她敢安稳地入睡。
多大的折磨啊,墨云内心想放松的一部分开着玩笑,然后她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幽默细胞。
所以床边究竟有没有东西?搞清楚这个问题决定了墨云能否睡个好觉。
其实很简单,睁开眼睛看看就行了,但她不敢。
首先,和常人不一样的是,她的眼睛有一定夜视能力,所以会看得很清楚,想想看在深夜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床边有个什么东西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与实力无关,这似乎是本能上的恐惧,不论是普通人还是现在的墨云都逃不过。
又或许直接喊出来吧,先不说本能的恐惧让她连睁眼都不是太敢,就别说大喊了。况且,如果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她会很没面的。
所以她一直维持着不敢出声不敢动的状态,别提多别扭了,她不禁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遭此劫难?
自己吓自己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根本原因还是那个忽然说要睡在自己家的家伙吧?
是啊,墨云想着,塬漓没来的时候,自己睡得可香了,可现在,她还得担心床边是不是存在一个可怕的玩意。
一往塬漓身上想,墨云忽然觉得站在床边笑嘻嘻看着她这幅紧绷模样的该不会就是塬漓吧?或者是塬漓制作的什么奇形怪状的怪物……
——好家伙!想看我出丑的样子是吧?我偏不睁眼,啥都看不见就啥都不怕!
墨云把眼睛闭得更紧,嘴唇也严丝合缝,脑门也流出了更多的汗。
第二天早上,墨云没能迎来一个清爽的早晨,她脑门发胀,这一晚上比熬夜都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标榜着高睡眠质量好处的墨云第一次体会到了睡眠质量奇差无比是什么感受。
浑身僵硬,口干舌燥,哪都不对经。
阳光照在眼睛上,透过眼皮感受到光芒让墨云从黑暗与未知的恐惧中挣脱,她终于睁眼查看了自己的床边——没有任何异常。
睡下前啥样,现在还是啥样。
房门也没有任何被破坏或闯入的痕迹,一切都那么的平常。
墨云皱起眉头,她本能地抽抽鼻子,什么异味也没闻到。
说起来,墨云和平常人不一样,感知周围除了视觉与听觉,嗅觉也是重要的一环……那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好好闻一下呢?
墨云如同被雷劈一样愣在床上,昨晚是她第一次经历那种情况,该怎么形容来着?鬼压床?不对吧——不论如何,似乎是因为第一次经历,甚至让墨云忘却了自己那可靠的嗅觉。
愕然地捂住脑袋,墨云觉得自己好傻,从自己所有的感知手段来看,这一晚上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
的确有塬漓故意隐藏地很好来耍她的可能,然而从紧张中走出来,身处明媚的阳光下,墨云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再怎么说塬漓也是自己的姐妹吧,虽然先前被她的“事迹”吓得有些狠,仔细想想她伤害墨花的事兴许只是意外和误会呢?
最后人家也确实表达了歉意不是么?好歹也得给主人面子,老实把自己的姐妹往坏处想怎么成?看看人家塬漓不是安分了一晚上么?
自己可是三姐妹中唯一的顶梁柱,也该成熟些。
就算不相信塬漓的德行,也得相信主人的权威和玉灵小姐的威慑力吧。
说服了自己放下心来,墨云伸了个不怎么舒服的懒腰踏着拖鞋离开房间往洗手间走去。
今天似乎起晚了,到刚才为止一直在想事情甚至没想起了看看时间。
不过要做的事没变,刷牙洗脸、简单梳个头,今天是要上学的……对了,不能忘记把耳朵和尾巴藏好,虽然一旦暴露、善后措施要多少有多少,但还是免掉些不必要的麻烦为好。
等她站到镜子前准备拿毛巾的时候才想起来,昨天洗完澡后还洗了毛巾,因为要安顿新来的玉灵小姐与塬漓所以没仔细整理,草草和其他衣服一起晾晒了。
而晾晒点就在——阳台。
墨云咽了口唾沫,有些犹豫,下一刻不禁挠了挠自己的头,刚才不是想好要和塬漓和平相处了么?
凭着一股暂时冲上来的勇气,墨云一路来到阳台门前。
原本透明的玻璃变成了毛玻璃,考虑到塬漓的隐私、墨云也并未反对这个改变。
打开门的最后一刻,墨云想到了就在附近的玉灵系哦啊接,她可是非常值得依靠的后盾啊,这再添了几分底气。
既然如此,笑一个吧,墨云想道,多少有尽地主之谊的念头,人家来自己这住,这边都该表现出一些诚意,老实摆出警惕的样子应该不好吧?
所以墨云脸上挂出了僵硬的笑容。
可握上门把手的瞬间,恐惧又冒了头,一时间她的手像丧失了行动能力一般无法动弹。
旋而墨云自嘲地笑了笑,昨天晚上就是因为自己吓自己没有睡个好觉,现在还要重蹈覆辙么?
塬漓根本没可能做什么嘛,有玉灵小姐兜底,而且阳台上除了晾晒的衣物和出于心血来潮种植的芦荟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能搞出什么事呢?
好似想通了的墨云感到一阵放松,警惕着未知的风险实在是太累了,一下子身体成了泄气的皮球,真“松”啊~
——塬漓——小姐,一晚上都在把你当成不定时炸弹实在抱歉了呢,就让我们从早上的打招呼开始其乐融融地相处吧!
墨云的笑容也变得自然柔和,漂亮姑娘的美颜立刻就提上来了,她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回应她开朗笑容的是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长着肥厚三角形叶片和昆虫般复眼的巨大植物?动物?或者介于两者之间的玩意。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长了一张长度大概有一米五的三角形嘴巴,它张开着,里边湿哒哒的,而且机会贴在墨云的脸上。
打算和新舍友好好相处的小云豹打从内心发出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一时间变得很惊悚,她抬着头看着张开的大口,下一刻,后者便合上了,安静地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只有细微的空气流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