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静谧郊区的夜晚,独泛着灯火的别墅中响起歇斯底里的尖叫,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叫喊之人心中的恐惧。
明明是方圆几里内唯一拥有人造光源的地方,却是有一个三米宽四米长的小隔间并未点亮灯光。
女生孤身一人置身于此,漆黑之下的脸庞满是惊恐,若有足够的光亮恐怕能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与略微发青的脸。
在这一瞬间,她很后悔,为什么要玩什么勇气游戏,为什么自己偏偏要被朋友怂恿独自进了这间小黑屋,为什么自己非要经历这个?
眼前是苍白且泛着荧光的骷髅,其颅顶可怖的裂纹说明了它尚有血有肉时经历了什么,现在它张开干枯的上下颚,宛若小石子般排列成行的牙齿无一不对着女生的喉咙。
那不存在喉咙似乎发出了声音,仅在恐惧的加持下女生才能听到——我邀你来陪我!
骷髅头啃了下去!
“呀!”
咔嚓,老旧的木门面对粗暴的推动丝毫不留情面地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听起来怕是哪里裂开了。
不过这声音对于女生来说倒是莫名得悦耳,毕竟伴随而来的还有从小房间外照进来的亮光。
“我的手机!”
心痛又悲哀的男声响起,门外冲进来了一个人,他绕过了双手撑地瘫坐在地上的女生,将其绕过后像听到孩子嚎啕大哭的老母亲一样端起了一部屏幕出现蛛网裂痕的手机。
“你那么激动干嘛?”
捧着手机的男生很激动,他当即回头斥责地上的女生。
后者拍拍胸口,才刚顺了一口气,怒意又上来了,她向着露出心疼又愤怒表情的男生、用血色仍未恢复的嘴唇说道:“谁让你放这么恐怖的东西啦!”
“胆小就别学人家胆大的来玩啊!”
这个游戏的实质就是让一个人独自进小黑屋里看手机上的恐怖电影片段,刚才女生被吓到的反应大了些,打翻了手机,让它掉在了地上。
男生作为手机的主人自然万般不痛快,女生也很不满,她喃喃道:“你以为我想啊……”
“你说啥?”
“没什么……”
“不管了!总之你要赔!”
“我这——”
就算再愤怒,但自己终究是理亏的一方,她不情愿,别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怀着埋怨的心情、她望向了另一个留着不自然卷发的女生。
就是后者让她不得不加入这个练胆游戏的,皆因那卷发女手上有她一定要拿回来的东西。
贡献出手机的男生也很不开心,一群人提出玩这个游戏,他明明全程没出声,到了提供道具的阶段就全都看向了他。
女生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他见状也丝毫不留情面,“干嘛?装可怜啊?就算你晕过去也得赔我的手机!”
“知道了,我会赔的!给我点时间都不行吗?”
女生回怼,二者之间的气氛变得僵硬,旁观者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人嘲讽:“你就这么喜欢你的手机啊?干脆下半辈子跟它过得了!”
也有人添油加醋:“干脆打一架吧?正巧我觉得无赖该来点刺激的。”
问题一点都没有解决,反倒是产生矛盾的双方越来越觉得对方不顺眼了。
上述的事件不过是入夜以来联谊会上的一部分,有些人在跳舞,看似其乐融融,其实有不少人是借着舞曲声音的掩护在和身边的舞伴争吵着。
有人围在餐桌旁,要么狼吞虎咽、要么根本不碰食物,反正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怎么看都不像是宴会上该出现的情景。
究其原因,是那位明确说道要大家继续玩的张公子在把话说完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人家到底是这里的主人,也没谁有那个胆量去细问他去了哪。
张唯就不用多说了,大家也不敢现在去找他。
最后王丘杰以帮忙做菜为由一头钻进了厨房。
也就是说,作为地主的张公子、人气极高的张唯和最能调节气氛的王丘杰这三人都不在,剩下的人就像一栋建筑被抽掉了支柱、只是一团散沙。
然后各种各样的不和谐就暴露出来了,在不用给谁面子的情况下,遇上平时不对付的人、稍微对上眼神就能吵起来,然后本来冲着那三人来的人在失去目标后就陷入了沉默和无所事事的状态。
“这个联谊会感觉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小桃仓鼠似得啃着薯片,也如同仓鼠一般表现出了怯意,现场的气氛让活泼的她非常不舒服,那两个借王丘杰的牵线搭桥与她们聊起来的女生也忽然像完全不认识她们一样、不再搭理了。
小琪对这个朋友天真的想法感到无语,但也不代表承认就算是这个天真的朋友此刻也不复平时的活泼,开了老半天的薯片现在连一半都没吃完。
“我说你以前以为这次联谊会是干嘛的?”
“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玩啊?”
小琪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玩从来就不是目的好嘛?有的人想趁此机会和张公子搭上关系,还有的人……像我一样是来接近张唯的。”
“结果大家都不是来玩的啊……”
“只是玩的话大家估计有更好的去处吧,倒不如说如果不是冲着张公子和张唯这两个风云人物的话,这种跑到破旧老房子来的聚会怎么可能吸引到这么多人。”阿玲很无奈地道出了事实。
“诶……”小桃忽然感觉吃的东西都没味道了。
而且,“我还是很担心小云啊。”
“我们担心也没用,现在又不可能出去,白天都不适合到处乱走,更何况晚上?”
“晚上确实不适合跑出去哦,”阿玲接话了,“你们应该没忘吧?关于这栋房子的传闻,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在夜里出事的。”
“啊,”小桃脸上的怯意更明显了,“但、但是……我听说失踪事件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不是吗?”
“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阿玲忽然一脸严肃地看向小桃,“实际上就在上一个星期,有一个中学生就在这附近失踪了。”
“诶?”
“小桃叫得太大声了!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这事。”
或许是因为实在没事干,也有可能真的因为自己的处境而好奇,所以小琪也摆出了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据说是一个星期五晚上,那个学生不知怎的没回家,后来老师询问了和他玩得好的同学,才知道他居然是因为考得不好不敢回家、跑到了这附近的郊区散心!”
“然后呢?”小桃忍不住问道。
“然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阿玲耸耸肩,见小桃和小琪似乎都对这个老套的结局无感,便转了转眼珠子补充道:“人失踪了,那么位置就会空出来,可他的位置之后做过另外两个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坐上之后没多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要么不停打喷嚏、要么脖子手臂直痒痒,奇怪得很。”
“这、这是这么回事?”小桃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痒了起来,而且身上也有些隐隐发痒。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小琪的手臂,后者嫌弃地甩开并冲阿玲白了一眼,“我记得昨天才查出附近一家教具生产厂的某批课桌椅质量不及格,漆面容易掉、沾到人身上会引起瘙痒,而打喷嚏估计是位置不好,黑板上的粉尘全吹到那去了,都是可以解释的,能别故弄玄虚吗?”
阿玲无所谓地笑了笑,“确实,那接下来这个你怎么解释?据最后一个坐上那位置的学生说,他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偶然间看向窗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失踪那个学生的脸!”
“噫!”小桃飞快地蹭到了小琪背后。
“那又怎样?说明失踪的人回来了,好事啊。”小琪依然不服。
“可他们的教室在二楼,那扇窗户外面没有任何落脚点。”
“这……”
不得不说阿玲说到最后那怪异的笑着实有用,小琪忽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小桃更是如同置身寒冷雪山一般瑟瑟发抖。
面对此景,罪魁祸首阿玲哈哈大笑,“成功喽,我可算吓着你们了~”
“阿玲!”小琪娇嗔地沉吟道。
小桃则是在惊恐中看着大笑的阿玲,显得十分茫然。
小琪见后者如此懵懂的模样,竟是一时间生不起气来,然后忍俊不禁,气氛便好了一些。
笑过之后,阿玲轻拭眼角的泪滴,未等嘴角的笑意散去便说:“其实失踪什么的也不是太稀奇,那个学生本身也是个不听话的主,甚至还偷过家里的钱,连他父母都说指不定是跑到那去玩了,等手上钱用光自然会乖乖回家。”
“可我记得你说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小琪疑惑。
阿玲点点头,“偏偏他家境还不错,失踪前他拿了家里几千块,想来也该挥霍地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回来,估计他爸妈真的该开始着急了。”
“所以说你是故意编个故事来吓我们的?”就算知道阿玲本意不坏但小琪依然有些气恼。
谁知阿玲很快地摇了摇头,“我没有编故事哦,至少那间学校是真的出现了二楼窗外站着人这种诡异的传闻,虽然后来校方通告不允许学生散布谣言,但已经迟了。”
“别说啦,好吓人……”小桃弱弱地表示了停下最好。
小琪拍拍这位胆小朋友的肩,轻笑道:“只是小孩子之间流传的谣言而已,说起来远不如失踪事件来的严重。”
“嗯,”阿玲重重地点头,“失踪的人一直在增加,虽然没有得到任何证实但总有类似的传闻哦!说不定啊——今天晚上我们之中都有可能有人失踪呢!”
“呀!都叫你别说啦!”小桃被吓得眼角挂上了眼泪,噘着嘴巴、脸鼓得像包子,捏着拳头像小猫一样胡乱打在阿玲身上。
后者象征性地挡几下,嬉笑着:“别闹。”
气氛再一次变好了,阿玲非常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其实吧,所谓失踪其实都有的解释。”
“那些一直以来发生的?”
“不对,”阿玲伸出手指摇了摇,好像猜到小琪会这么问般笑着回应,“是一开始连续发生的那三起失踪案。”
“怎么说?”
“首先,一开始失踪的树林看守人其实很惨的,伴侣早年去世,儿子不学无术甚至盯着他仅剩的财产,在看守人失踪当天,他的儿子因为在地下赌场输光了钱财被扔了出来,而在那天之后,父子二人其实是一起不见了踪影。”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谁知道?”阿玲摆摆手,“反正父子俩都找不到人了,弑亲夺财什么的,有的时候也并非那么不可能发生。”
“所以后来的呢?我记得还是个搜索队员吧?”忽然感受到人心险恶的小琪打了个寒战,立刻转开了话题。
“是啊,搜索队员,不过后来有消息称那个队员当时面临着很严重的经济问题,他的队友也证实他曾有过因搜索队薪资太少打算辞职的想法。”
“你想说他临时撂挑子不干?太草率了吧?”
面对小琪的质疑,阿玲无所畏惧地歪头耸肩,“反正大家是这么说的,能解释的痛就行。”
“算了吧,我记得然后是几个人一起失踪的吧?”
“那个就更简单了,大家都说是一伙人中的幸存者谋害了同伴,再用失踪事件给自己脱罪。”
“后来找到证据了吗?”
“没有。”
“那不也只是揣测而已吗?”
“但就算是揣测也比有什么怪物或者恶徒躲在山林里更靠谱吧?”
阿玲的反呛让小琪闭上了嘴,结果这时候小桃却出了声:“那,后来失踪的也不过是在树林里迷了路而已吧?只要不迷路就行了吧?”
“喂?你干嘛忽然说这个——”小琪瞬间反应了过来,“你该不会……”
“我们去找小云吧!只要一起行动,沿着路走的话……小云也应该懂得沿路走才对——”
“等等!你给我等一下!”察觉到朋友想法有多危险的小琪赶紧摁住小桃的肩膀,“你说我们是指谁?你和我?再加上阿玲?别傻了!三个女生在晚上跑到荒无人烟的树林里?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这很危险!”
“可刚才阿玲都说了,树林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你怎么这样想啊?”阿玲也被吓了一跳,“我只是说树林里可能没有怪物或别的什么东西啊!野生动物之类的也还是很危险的!”
“我想清楚了!”小桃此刻异常的坚决,好像刚才胆怯的她是另一个人,“刚才我确实被吓到了……不过,听到后面,我也明白了阿玲想表达的,所谓的恐怖故事到底不过是自己吓自己。我一直很担心小云,她是我朋友,而她现在正待在黑夜的树林里,除了我们之外都没人在乎她!我不能再装鸵鸟了!多亏了阿玲让我鼓起勇气。”
小琪顿时怒瞪阿玲,好像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后者摆出一个委屈的神情,我哪知道她会这样反应啊!
“小桃,有时候不是只靠勇气就能解决的……”
“对啊,小琪你好好劝劝她。”
二对一,就算小琪再坚决恐怕也拗不过。
“你们要出去吗?不如一起吧。”忽然加入话题的是刚从二楼下来的张唯,他正和女侍从在一起,“那家伙就是在挤兑我,我让他去备点药都让我自己解决,三公里外有个木屋,是看守人值班的地方,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张公子身为主人不方便离开,所以由我陪同。”女侍从好歹看在张公子雇主的身份上稍微帮他说了句话。
“你那位慷慨的雇主甚至不愿意让司机开车送我们。”张唯很是不满地瞥着。
“毕竟我们只是几个人。”女侍从回答地似乎很有道理。
“就是这样,”张唯放弃了争论,看向小琪她们,“所以要一起来吗?人多点热闹些。”
阿玲想婉拒,开玩笑,她才和小琪一起劝阻小桃出去的念头呢!
“不,我们——”
“好啊。”小琪答应了。
“啊?”阿玲发出了鸭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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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拂过,本能地蜷起被身子,便被暖意包裹,在冰冷的对比下相当舒适。
脸颊也传来一点冰凉,然而这很快化作温暖,又很快消失。
惬意的睡眠就此结束,睁眼便是已经漆黑的天空,厌好奇自己睡了多久的同时想伸个懒腰,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其落地之前,则有一双巧手接住。
“岁毋……哈啊——我睡了多久……”
哈欠恰是舒服的证明,不过没了毛毯,寒气刺激皮肤,令人沉醉的睡意也消减了不少。
“不久。”
“可天都黑了……”
“只要您不是自然醒都不算久。”
厌站起来,想起来摸了一下脸,“你刚才亲了我?”
“是的,”岁毋娇笑着,手指轻扫过唇瓣,似有些陶醉,“毕竟微仆稍有些犹豫该如何唤醒您。”
“回头你可以用更直接的方法。”厌笑道。
“微仆会考虑的。”岁毋露出优雅又深沉的笑容。
“所以你主动叫醒我是发生了什么?”厌知道岁毋是什么性格,如果再睡久一点可能就会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了,这还是最保守的预计。
“这位先生自称是附近林区的看守人,他认为您与微仆不应该在这并要求我们离开,所以微仆只能冒昧叫醒您。”
岁毋收敛了笑容,经由她的解释,厌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坐着一个身着深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后者发觉那两人终于叫到了自己便走上前来。
但他语气不善,“这位小姐,别说的好像是我打扰你们一样,违反规定的是你们!”
“不好意思,我们——”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中年人冲厌训斥了一句,转而又对岁毋说教,“你是他姐姐吧?姑娘家家,大半夜带弟弟跑这来玩?”
“其实还有一位。”
“还有?”中年人把手放兜里然后僵住了,“去哪了?”
“沿着路走下去了。”岁毋面无表情地回答,她并不能忍受有人训斥厌,如果不是姑且看在这位中年人是恪尽职守的份上,她会让其付出代价。
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醒来时没看见小云,显然她已经过去别墅那边了,至少厌其实并没有忘记来这的目的。
此时,刚才还一副因为年轻人不懂事违反了规定而愤怒的长辈形象的中年人拿起一支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笑得像往堵塞的烟斗里吹气,神情里多了一丝幸灾乐祸,“哎呦,她回不来喽,倒是你们怎么不跟着一块去啊?一块路上还有伴啊,哈哈哈——”
“这人不对劲。”厌在精神网络中说道。
岁毋的掌心闪过一丝寒芒,只等厌一声令下。
不过厌还不至于仅仅因为一个人表现怪异就痛下杀手,他闻到了一股怪味,就在旁边,准确来说是湖边,一条条翻了白肚的鱼飘到岸边,就像盖了一层雪,那气味能好才怪。
而作为看守人的中年人对此,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