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哦?是么,美梦还是噩梦呢?”
“是……我说不出来,我遇到了一个很漂亮、很奇幻的姑娘,一看到她我就有种前所未有的触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感觉是幸福的……”
“那应该是美梦。”
“可后来我和她遭遇了强大的敌人,我本以为在她的帮助下我能打赢所有人,但是我败了,败的轻易、败的彻底,像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那看来是噩梦了?”
“我不知道,回想起来,我从未体会过如此的幸福和开心,虽然我根本没和她真正说过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焦急与匆忙,但很充实,好像内心被填满了,这能算噩梦吗?”
“既然如此就多讲一下遇到强大敌人的事吧。”
“啊,是呢,那个敌人,如果仅限于牵扯到那个人物的部分的确可以算是噩梦吧,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如今依然让我作呕,头痛欲裂,而且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脸让我感到非常不愉快,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赵钟年猛地坐起身,拧出一副忽然被陌生小姑娘偷了桃似得表情望着刚才跟他说话的人,记忆如涨潮之水般涌上心头,那打败了自己已然化作噩梦的敌人与眼前之人的脸骤然重叠,连令他反感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好嘞,看来你现在彻底清醒了。”
“好个屁!莉梅娅在哪?”赵钟年着急忙慌想要站起身,脚一碰地就软了,整个人跌在旁边的桌子上。
“最好不要随便走动哦,你之前确实发挥了很神奇的力量不过并非没有代价,检查后发现你的肌肉疲劳程度非常高,建议你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不要剧烈运动,有条件的话老实躺着最好。”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你把莉梅娅怎么样了?”
“哇,该说你痴情么?她很好哦,我把她和她的同伴放在一起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赵钟年一下子注意到厌的用词是“放”,他将其认作是对待物品般的态度,并像得了过敏症一样迅速产生了不妙的联想。
以至于着急中迸发了身体的潜能,摇晃地站起身来抬手就往厌的领子抓去。
就算是被莉梅娅的歌声强化后赵钟年也不是厌的对手,如今仅靠一时激动强行驱动身体的他又凭什么能对厌造成威胁呢?
何况他压根碰不到厌。
身边闪出一道影子,小腿肚被轻轻碰了一下,赵钟年便失去平衡往远离厌的方向倒去,待后脑勺磕碰到铺着地毯的地面后,眼前摇晃旋转,几秒钟后视线在一片模糊的光中逐渐恢复,赵钟年却见厌背后凭空多出了一位少女。
银色的秀发好像焕发出了不真实的梦幻光辉,闭目沉静的模样正适合那俊丽无比的容颜,恐怕称之为仙女当真是名副其实的。
赵钟年看到后不免下意识地将其与莉梅娅进行对比,很遗憾,即使是赵钟年也无法自信地认为莉梅娅更美,不过或许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莉梅娅的缘故,赵钟年并未对这位少女产生更多的想法,对其美貌的赞叹也在意识到其是厌的手下后被抛到了脑后。
然后赵钟年又意识到自己其实知道有关这位少女的信息,便努力在脑中回想。
他见过这位少女,杨海平曾经从老师那弄到了一份天骋学院学生会主要领导层的宣传名册,后者告诉他记住这些人物的长相或许会有用,所以他也花了些心思去看了一遍。
多亏那标志性的发色与惊艳的长相,赵钟年认出了这位少女是天骋学院学生会事务实行委员会的委员长,名叫韩岁毋。
为什么即使在名门生里都算人上人的学生会领导层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为什么摆出一副侍从的姿态?还真穿着侍从的服饰!
惊疑中,赵钟年再看了看岁毋身前的厌,大脑中堵住思路的巨石轰地被炸开,如果扯上厌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个伪装成寒门生的怪物,拳脚功夫强得异常,远比魔术还神奇的花朵与云雾能力,在外身份高的人物实际上是他的手下似乎也不奇怪。
“你藏的真深啊。”老半天,赵钟年挤出这么句话,发生这么多事,如今这个平时不怎么显眼的同班同学又多了一份令人震惊的事实,于他而言就像已被压垮的骆驼再多一根稻草的负重,麻木但忍不住叹息。
厌不以为意,反道:“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是你看得太浅,咱们班上背后有点奇怪身份的可不少呢。”
“我的视野可能不如你开阔,所以能看的事情不多,现在我只想看到莉梅娅平安无事。”
“她没事的,你放心吧。”
莉梅娅、莉梅娅,赵钟年都把这个名字喊成口头禅了,厌也听烦了,不自觉掏了下耳朵。
或许就是因此赵钟年认为厌态度敷衍,直言:“那就让我看看她。”
“你确定?”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厌挑动眉头斜眼望向赵钟年,在和赵钟年谈话的期间,厌也有通过精神联络接收来自女妖们对鱼缸中情况的实时报告,莉梅娅和两名侍卫的交谈内容也基本都知道了。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莉梅娅小姐的同伴对包括你在内的、一切被她们称作‘卡迪尔人’的陆地人类都非常不友好哦。”
“那又怎么样?我只想看看莉梅娅。”
“别急,且听我说完,你的思路得放长远点,假设这件事到此为止,如你所愿地、我把莉梅娅和她同伴都放了,那会如何?”
“你真的会放了她们?”赵钟年眯起眼似乎要从厌的笑容中看出几分欺骗的颜色。
“这个不是重点,不过我姑且可以向你保证,该放的时候我肯定放,以我的名字起誓,”厌的眼神与表情让赵钟年看不出真假,然后厌接着说:“回到刚才我问的问题,如果我真的把她们放了,那莉梅娅肯定要跟着同伴返回海底,毕竟那是她们老家。”
“那样最好!”这话说得直接又响亮,毫无疑问这是赵钟年内心的真实想法,可他依然没有意识到厌想让他理解什么。
所以厌翘着腿、手肘撑着椅子扶手,身子歪起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脸上露出些许倦意,语气变得有些拖拉地说道:“所以啊,你就没想过之后还能不能与莉梅娅见面么?”
“啊?”
这反应看来是真的没想过,厌不禁翻了一下眼睛,重新坐正身子,并稍微前倾让脸离赵钟年更近些,“你只是性格冲动但并没有思考障碍呀,想想吧,如果她的同伴都讨厌陆地上的人、甚至是敌视,一旦回去后她们还会允许莉梅娅跟你这个敌人来往么?”
“嘶!”
一口气咽下肚,赵钟年猛地屏住了气,跟着厌的话想象一下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美梦中被填满的内心仿佛燃起了一把火、烧得焦疼。
至此,厌可算是让赵钟年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者赵钟年其实一直理解,只是此时此刻经由厌的话语他才终于直视了这个事实。
莉梅娅和他之间终究是存在着巨大隔断的,语言、生活环境乃至是种族都天差地别,而拥有更多信息的厌还知道哪怕把上面的因素都抛开,仍有名为“身份”落差在等着他们,一个家境普通的平凡学生,怎么和人家一族中都称得上高贵的巫女大人相提并论?
赵钟年完全呆住,厌保持沉默以给他接受与思考的时间,过了几分钟,赵钟年茫然地望向厌,不过厌能在一片迷雾中看到点点坚定的光。
“如果……那样对她是最好的话。”
“看来你接受了现实,不错,这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所以你特地提这个想干嘛?”赵钟年的话语中又带上了怨气,似乎是想通过对厌发怒来掩盖悲伤。
“这才是重点,按照这个思路,等会你和她的见面可就是最后一面了,你想就这么去么?”
赵钟年一愣,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四肢还无力地摊在地面,虽然没有镜子不过他脸上的情况肯定更糟吧。
“打理一下吧,”厌这么说着,后方的岁毋地上来一套折叠整齐的衣物放在赵钟年身边,“虽然我有建议你躺着休息,不过看你这么着急也不肯再多等几个小时了,我不会帮别人打理,我家姑娘也拒绝帮你打理、我个人也不怎么乐意,所以就劳驾你自己动手喽,只要动作轻些你也不至于做不到。”
赵钟年又看了看衣服,毅然颤抖着伸出手去抓取,厌投以亲切的微笑,转身带着岁毋走出了这个被天游临时搭建出来的休息室。
“没事,慢慢换,不急。”
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厌轻快地说着赵钟年根本听不见的话,“莉梅娅小姐似乎那边也有很重要的事跟她的同伴们说呢,你觉得呢岁毋?”
“是,看来不会是和平的谈话。”
“呵呵~守护者之印呢,我姑且知道在谁身上喽,哎呀根据莉梅娅小姐她们现在谈话的内容,我刚才和赵同学说的情况就有可能不成立了呀,我是不是做了坏事了呀?”
“怎么会,主人方才还不知道这些信息呢。”岁毋悄无声息地靠近一步,玲珑白皙的琼鼻靠近厌的耳朵轻轻吹着气。
“谢谢,岁毋你真好~嗯,就这样吧,我也不算说错了,赵同学也确实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
伸展肩膀,闲庭漫步,厌的动作轻快地像只飞蛾,带着名为岁毋、犹如梦幻般的影子,走在洞窟基地有些昏暗的通道内。
这出好戏,还没完,甚至于厌还有预感,更多“演员”还未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