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经确定了莉梅娅和其他鱼人都能在陆地上活动,为了方便,谈话的房间也就不必灌满水了,厌也不想谈个话还得玩潜水并弄得浑身湿透。
不过考虑到人鱼与鱼人多少是更喜欢水的,环境太干燥也不合适,所以在地面上注了一层清水、水面高度五厘米。
因此较为繁复的陈设就得免掉,姑且称这个专门准备来让厌与人鱼面谈的空间为“会谈室”,里边只放了一张桌子与两张椅子,整片纯白、墙壁的形状是倒扣的碗……
说白了就是把鱼缸的水放掉然后摆上桌椅,当机械臂将莉梅娅三人放下来时,她们的表情就像被踢了裆的太监,麻木中带着几分生无可恋。
没过几秒,曼丝的脸就摆脱了这种表情,她对新奇事物更加敏锐,所以注意到了这个牢笼和之前的牢笼都不一样的地方——不是指水的多少以及那简单的桌椅。
而是墙上的那面镜子,先前待的两个牢笼中她们都花了不算少的时间研究墙上突兀的镜子,但现在这个牢笼本来应该是镜子的地方却换成了一面窗户,就在中心桌椅的侧面。
曼丝下意识想游过去,但勉强才没过脚踝的水量显然不支持游泳这一行为的发生,她只能在轻轻地咋舌后迈步朝窗边走去。
窗户中,上方是在深海中绝不可能看到的蔚蓝天空,几缕破碎的云朵点缀其上,那破碎松散的状态很容易让人认为云朵在随风飘荡,但就算盯着看好久也很难觉察到丝毫的移动。
下方是遍布深绿的土地,有着圆柱枝干与薄叶片的植物绿色更深,紧贴地面好像毯子一样的植物绿色更浅,流淌在地上的溪流、其水量和广阔的大海毫无可比性,但伴随着轻快的声音奔流着、反映出的色泽是海中看不到的。
这上与下的分界线,被更远处连绵不绝又高入云层的朦胧群山给模糊了,蓝、绿、云朵的白、小溪流淌的色彩以灰蒙蒙的山为中心被连成了整体,这就是广袤大地上的风景。
曼丝抚摸着玻璃,感觉上和之前牢房中的镜子没什么区别,但里边出现的并非是自己那张短时间内已经看腻了的脸,而是从未所见、美得出奇的景色。
卡迪尔人会扔很多东西进大海,曼丝喜欢收集那些东西,她也捡过不少卡迪尔世界的画册,天知道卡迪尔人的画家都是怎么作画的?一模一样的图画总能出现非常多,她最喜欢其中的风景画,但能漂流到她手上的早就被海水泡透、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为寻找巫女大人上岸后正好是夜间,即是拉迪尔族在黑暗中睹物的能力更加优秀在夜晚也看不到缤纷的色彩、更看不到什么美景,被抓之后就别提了,白花花的墙壁简直比姗达拉的臭脸都令人讨厌。
看到这幅景象的瞬间曼丝就立刻被深深吸引,她敏锐地判断出这应该不是昨晚登陆的海岛的风景,岛上没有那样连绵不绝的群山,除非这座岛的地形会随着日出日落产生变化,不然就是她们在毫无察觉的时候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又或者……想起那些奇妙画册,曼丝忽然开始怀疑这所谓的窗户后边会不会是一副非常逼真的画作?云朵确实看不出变化,地上的植物倒是确实在随风摆动、溪水也在涓涓流淌,如果是拥有那么多神器力量的卡迪尔人或许能制作出运动的画作也说不定。
思考着众多可能性,曼丝主要的注意力始终聚焦在景色本身上,双手扶着玻璃,被关进牢笼开始,她为自己无力打破束缚的不甘之情现在是最为严重的,如果能进入这幅画,抚摸那些之物、赤足感受那片缤纷的大地该多好……
“喜欢么?”
“是的。”
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意味着当下所谓侍卫队的身份与职责都被她抛到了脑后,片刻后曼丝才恍然惊觉,回过头来正对上厌和熙的笑脸。
下意识地后退却“咚”地一声撞在玻璃上,本来应该完整的发力、移动并收力的动作突兀中断,使得她看起来有点滑稽。
“这是从我们一片林子里实时转播过来的景色,如果你真的喜欢回头可以找个机会去玩玩……别紧张,想看就接着看呗。”
厌的语气很友善,曼丝听出来他就是那个要和巫女大人面谈的人,多半也是授意把自己和姗达拉与侍卫长关起来大人,所以完全没有放下警惕。
“丢人的家伙,还不快过来!”扶着巫女坐在一张椅子上,姗达拉站在了巫女身后的一侧,另一侧是留给曼丝的,尽管百般不情愿但现在只有这她们两个侍卫,对边那人后边也跟着俩手下、不论如何巫女大人可不能在排场气势上落了下乘。
哪成想曼丝这家伙居然看着窗户发了呆,连对边人进来了都忽然不觉,要不是怕场面变得更加不堪,她都想冲过去把曼丝的头发拧着拖过来。
被姗达拉投来了如尖刺般的视线,曼丝毫不感到意外,默默地走到巫女身后站立,与姗达拉并排、对视了一会,然后她们同时望向另一边厌身后的两个侍从——岁毋与凌伊。
“他们从哪里进来的。”压低着声音问道,曼丝又看了看依然没有发现墙壁上有开口可供人出入,被金属手臂搬运的移动方式根本就是像货物一样,所以她也不认为对方会屈尊接受和俘虏一样的待遇。
“就在刚才,他们那边的墙壁上出现了门,进来之后就关掉了,我一直盯着但现在也找不到。”
墙壁上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是她们什么都看不出来,之前的刑具与治疗用具其实也都是从墙上出现的,但不论开了多大的口子、只要将其重新关上就连一点缝隙也看不到,当时曼丝就在猜测这种牢房的出口会不会也是这样被隐藏着。
此刻,双方都就位了,谈话也随即正式开始,首先开口的是莉梅娅。
“年怎么样?”
“他很好,等会让你见他。”
一瞬间,厌能看到莉梅娅的表情松懈了许多,暗想赵同学的感情似乎不一定没有结果,虽然来得很突然,他问道:“能聊一下关于你们一族的事情么?”
曼丝注意到一件事,她听到的声音有两道,其中一道是厌本人说话的声音,但那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另一道来自厌身上、她找不到是什么东西在发声但那是拉迪尔语。
“除非你们——放弃与‘火炎’的联系。”说到这,莉梅娅的态度又变得强势,甚至连眼睛都闭上、根本不与厌对视。
又是这玩意,挠着脑袋、厌摆出为难的表情,“所以这个‘火炎’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不能解释清楚我们又怎么判断是否有联系呢?”
“别装傻了,‘火炎’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打败我的侍卫与守护者,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做到这一切的力量都来自‘火炎’不是吗!咳咳——”
莉梅娅抬手重拍桌面,睁眼圆瞪着厌,连续说出一大段话后止不住的咳嗽,表达的怒气货真价实。
打败鱼人与赵钟年的都是女妖或者女妖的能力,这些又都源自于厌,所以——“火炎”就是厌?整理关系后得出这么个结论,显然不是莉梅娅所指的意思。
要是厌真的是莉梅娅口中那玩意,她们刚才见到厌的瞬间就该发飙了。
双方的认知有很严重的偏差,关于海底人鱼一族的情报似乎还聊不起来,厌退而求其次,朝一边抬起手,凌伊将一个平板递了上来。
“请看看这个。”
平板被放在桌上,屏幕显示着那个不穿衣服的鱼人,莉梅娅的视线被吸引,旋即皱起了眉头,同时姗达拉与曼丝也下意识瞟了过去,两脸不约而同露出惊骇的神色。
“攒穆!”
“嚯,果然你们是一伙的,那我得说声抱歉,那些家伙中只剩下这个了,现在就在另一个鱼缸——咳,维生舱中,需要的话现在就给你们送来……”
“区区一个攒穆怎么都好,你们都入侵到拉迪城的范围了吗!”姗达拉显得特别激动,甚至差点就要越过巫女直接去抓厌的脖子。
好在她最后控制住了冲动,没有在巫女大人面前僭越,也不至于被岁毋折断不老实的手臂。
“区区?怎么,它不是你们的朋友?”
“我是奎拉!而且巫女的侍卫!跟连话都不会说的攒穆放在一起讨论简直就是耻辱!”
“哎呦?你们是来找巫女的,它们也是啊,这么说同僚真的好么?”厌坏笑着说,好像在进行看到人生气就接着刺激的恶作剧。
“别胡说!此番前来寻找巫女大人的只有侍卫长与我和曼丝!怎么可能让愚蠢的攒穆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