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到了这份职责,我由衷为你献上祝愿,希望你能奉上一切为现在的巫女、将来的巫女与拉迪尔族的延续提供强而有力的守护。”
侍卫长是巫女任命的,但在正式接过职责之前,喀黛丝却与祭礼官交流最为频繁,这让当时的她稍有不快。
原因是多层次的,首先作为将来的侍卫长,她认为应该优先与自己直接效忠的巫女多接触才是,再来她对祭礼官的印象不好。
祭礼官都是斐嘉氏族的成员,当与她们共处一室,喀黛丝总觉得那些各自扭动仿佛又自主意识的触手随时会缠绕到她身上。
抛开氏族相貌与特征的因素,这个祭礼官的某些言行一度点燃了喀黛丝的怒火,其竟然提出让喀黛丝放弃巫女侍卫的身份,转而以祭礼宫卫队一员的身份献上自己的力量。
由衷的祝愿?这种话从曾企图用言语让她背弃职责的祭礼官嘴里说出来可真是讽刺啊。
即使如此,祭礼官仍然是身为侍卫长需要对其怀有尊重之心的对象,不可否认喀黛丝非常讨厌对方,但这份厌恶是不可以表露出来的。
实际上不得不说喀黛丝从祭礼官那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对她履行巫女侍卫长的职责起到了相当多的帮助,而随着正式接过职责后发生的种种,喀黛丝在心性及对待职位的态度上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海面轻盈的波涛卷入海底变成了沉寂之水,她对祭礼官的反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淹没在了无明的暗水中。
甚至于在侍卫队中还出现了一种说法,严肃深沉的侍卫长是少有的能和祭礼官待在一起交流很久的非斐嘉氏族。
但喀黛丝自己知道她与祭礼官共处一室时所谓的交流不过是单方面听祭礼官说话,也因为她们都称不上平易近人,基本上二者共处时不会有第三者在场。
喀黛丝不太清楚祭礼官和其他人在一起是怎么样的,至少在她面前祭礼官的嘴堪比不断涌出热流的海底裂缝,话语篇幅之长总令喀黛丝不敢在没有休假的时候去找对方。
每次喀黛丝都会把祭礼官的话听完,就如刚才说的祭礼官的话中或许藏着对履行职责有帮助的知识,好像珍珠一样,哪怕越到后来蕴含在湍急不断水流中的珍珠越是稀少、不少珍珠是重复出现也是如此。
记得祭礼官最常说道的一件事,攒穆为什么会被承认是拉迪尔族?
老实说第一次听的时候喀黛丝只觉得这是个毫无意义、只是单纯打发时间的话题,甚至特别无聊,比讨论海里为什么都是水还没有新意。
哪怕攒穆氏族的先祖曾因愚蠢与贪婪而堕落成思考能力底下且丑陋的怪物模样,但其族裔终究是曾经拉迪尔族的重要一支,在王室宝库中收藏的典籍记录的上古故事中,尚未堕落的攒穆确实为拉迪尔族立下过赫赫功绩。
拉迪尔族不像自私、邪恶又喜好争斗的卡迪尔人,即使是一度坠入深渊的攒穆怪物们,善良谦卑的拉迪尔族也会怀着慈悲与拯救的心态将它们认作自己的一员,这是常识,是拉迪尔王室与祭礼宫总是会在各种公开活动中顺道对民众们提及的东西。
“但真的如此吗?”祭礼宫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却像变了个人,第一次时,没有平日里符合职位形象的成熟优雅,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情,喀黛丝觉得就像某些侍卫队新人聊起其他人暗地里的关系时一样。
“除了王室与祭礼宫的宣讲,小孩子理解攒穆的渠道无非就是长辈的言传,可您还记得您的母亲时如何向您描述攒穆氏族的吗?”
还能怎么描述?王室、祭礼宫,两大权威均给出了说法,作为喀黛丝成为侍卫长的榜样、也是权威中一员的母亲又如何给出不同的论调?放眼其他民众就更无胆大者敢宣扬与权威说法不同的版本了。
“说的故事的确是一样的,但是……”连续、快速的语气突兀地停顿,她在思考、想办法说得能更好理解一点,然后她毫不犹豫解掉了自己上身唯一的衣物,举着两片不如巴掌大的布料,说:“就像这块布,它有两面,两面皆是同一块布,但一面朝外、一面朝内,乃是不同之处,就好像王室与祭礼宫宣讲的故事与家中长辈说的故事,并不会强调同一面。”
当时的喀黛丝蹙起眉,为祭礼宫这粗鄙的举动,也为那略微开始激起她意思兴趣的话题。
“当着民众的面,权威者总会过多称赞接纳如今攒穆的拉迪尔族与拉迪城的仁慈,长辈们教导孩子时会在攒穆有多么不堪与耻辱上多费些口舌。”
喀黛丝稍作思索,惊奇地发现对方所言非虚,至少自己母亲确实如此,虽然有些奇妙,但她也没有太当回事,祭礼官同样每次都说到这个部分时就让话题中止……
话说回来,现在不应该是在返回拉迪城搬救兵的路上吗?这么紧急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起这种无关紧要的记忆?不,说到底为什么会开始回忆过去?
该回忆的是——对了,被莫名出现的告诉物撞了!而且那玩意是攒穆,不止一只,后面满满当当全是绝不可以出现在这里的攒穆氏族成员!
被撞之后的记忆很模糊,看来自己是晕倒了,而且做了一个梦,讨厌啊,居然梦到祭礼官那家伙。
“亲爱的侍卫长……”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家伙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边,喀黛丝怀疑起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间对其产生了莫名的想法,亦或是单纯因为和其相处太久了?
“侍卫长——”
嗯?不对,这声音太清晰了,不像是做梦……
“醒醒吧。”
当一句吹拂似得话语切实响在耳边,喀黛丝彻底清醒。
这是在海中,就光亮程度应当是在离海面很近的地方,然而水流平静,根本不像之前风暴将至、疯狂翻涌的状态,难得已经昏了很久?
“您可算醒了,再不然我都要忍不住用触须挠您的脚心了。”
见出生之人,喀黛丝脸色阴沉,如果真的回到拉迪城她确实有去找这人的打算,可如今其主动出现于此,令喀黛丝心中莫名产生一股异样的违和感,“祭礼官,你为什么在这里?”
祭礼官笑了笑,“为了寻找巫女大人呀,就和您一样,但您确实做得不妙,应当先与我说一声,方能最大程度调动拉迪城内的力量,若如此,想必也不至于丢了一双手腕。”
沉默着,眼睛望向四周,不出所料看到了现在已经不会再让她感到震惊的存在,她问道:“你在这,也罢,为什么攒穆也在?”
祭礼官依旧在笑,但回答,迟迟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