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街无人,云多天无月,此时或许是干偷鸡摸狗之事的好时候。
“哥?这真有好东西?”
两兄弟,在附近的工地上班,巧朽镇要搞开发,施工建设的工作岗位不会少,他们找到了工作,但这似乎并不能满足他们。
“怎么?你还不信哥了?”
“哪里的话,只是看这店也不像多富裕的样子。”
被称呼为“哥”的男性曾经跟工头一块来过这家古董店,后者为了给工人们发工资,不得不典当了家传的玉镯,换了十多万呢。
男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看得他眼睛直发光,然而那是大家的薪水,他不敢打什么坏心眼,何况工头把那些现金保管地很好。
那么他的坏心眼打在哪了呢?换来的钱没法动,那玉镯本身呢?既然这次可以换来十几万,他拿那玉镯去别的地方未必不能当更多钱。
一开始只是个想法,他不经意间和兄弟聊起来,然后越聊、两兄弟心里越痒,但终究只是想法,并没有将坏心眼付诸行动的打算。
但有的时候,人不去做坏事并不因为他有多善良、多正义,只是因为条件不足或者欠缺一个契机。
这两兄弟则迎来了让自己走上歪路的契机。
古董店的老板失踪了,一个很普通的老婆婆,挺精的,做生意的哪有不精的?老板还在时兄弟俩自然难以下手,可现在店里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屁孩。
“据我所知里边有个玉镯,值十几万呢。”
“嚯!”兄弟中年纪小的那个一听,眼睛发亮了,和他哥当时如出一辙,“够咱俩回去盖个大房子啦!”
男性瞥了自己弟弟一眼,后者什么都好,力气大、身子硬朗,就是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盖什么房子?拿这些钱做些小生意,钱赚钱不是更好吗?
“别吵了,闹醒了邻居咱就不好下手了。”
说罢,男性看着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古董店门,他自认为是个聪明人,比起弟弟自己可算是天才,他能想到如果工头能把传家宝当在这个古董店里,未必没有别人也把宝贝拿来还钱。
在他眼里,这看着破旧的古董店可是个藏宝箱。
“待会我去开门,你看着点,有人过来通知我,咱们立马走。”
“行了哥,赶紧动手吧。”
比起大哥,弟弟更加着急,这也是为什么前者不会把技术活交给后者干,不然多半会搞砸。
常寂店的大门为木质,锁门方式也是非常古朴的门栓,别小看这木头做的门栓,某些时候它可比最先进的电子锁还安全,但这个道理并不适用于现在,两兄弟就擅长对付这简单的玩意。
只见大哥咬着小电筒,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把锯子,穿过门缝、锯齿卡在门栓之上,可他并非想锯断门栓,那样动静太大,他拨动锯子把手,锯齿便推动这门栓往一边滑去。
一点又一点,很快门栓就要被推开了。
“哥,”弟弟是个着急的主,“快点!”
“别吵,好好看着有没有人。”
街上没有监控,这也是兄弟俩敢如此放肆的原因,他们踩过点的,这个时候周围没人闲逛。
嘎~
门栓松脱的声音终于响起,大哥可算收回锯子松了口气。
“哥,快点进去。”
听见兄弟猴急地叫喊,大哥越发无奈,并想着果然比起弟弟自己才是做大事的料。
“小声点,喏,电筒拿上,待会利索点、机灵点,别毛手毛脚的。”
对方满口答应,但大哥并不认为自家兄弟能做到,但也只能接受了,谁让他是自己弟弟?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入了门户大开的古董店,一个小心翼翼,另一个却像走进自己家一样大方。
“话说哥,咱们为什么不蒙面啊?”
“又不是去抢,没人看到咱们为啥要蒙面?”
为自家弟弟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开始分配任务,“你去看看柜台后边,我去找货柜,记得动静小点。”
“成。”
“还有把门关上!”
大哥暗道,自家这弟弟怎么就这么不机灵?
两道光线在漆黑的古董店内四处移动,讽刺的是此刻光亮代表入侵,而黑暗却保护着店中的一切。
大哥在一个个柜子上来回探索,常寂店并不大,但东西多,所以柜子上十分拥挤,大哥找地很仔细,生怕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被破瓷烂瓦挡住而没能发现。
不论如何偷盗这种事始终是铤而走险,他不想亏了。
“哥。”
专心找宝贝的时候,弟弟忽然叫唤一声着实令人生厌,大哥没好气地说:“干嘛?”
“柜台后边只有些散钱,一块两块的。”
“锁了没有?”
“没有。”
“当然了,人家都没锁哪会放那么多钱在里边,”说着大哥又看见弟弟在往口袋里塞零钱,“瞧你那点出息,咱们是来找大宝贝的,这点零碎你拿了干嘛?”
“你也别说我呀,哥,你找着好东西没?”
“正找着呢,都是你打扰我,甭说了,你上二楼看看。”
大哥举起电筒照向楼梯,弟弟听话地走了过去。
前者继续翻找,他很小心,将柜子上看着就不值钱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拿下来放到其他地方,很快就将柜子清空,但越空他就越皱眉。
——值钱的东西在哪?
然后他低下头,电筒照亮脚下的一堆瓷器和陶器,该不会自己看走眼了吧?
他蹲下来,想着重新再查看一遍,电筒光一闪,柜子下部有一丝反光,被他看到。
——原来好东西在这呢。
在他想来,能反光的更有可能是值钱的,诸如玉、金子之类的东西。
正如其愿,大哥找到了当初工头来当的玉镯,他十分宝贝地将玉镯捧在手里,笑呵呵地用电筒照着这个玉制的圆环,看着白光在玉的表面泛出温润的色泽,别提多美了。
把玉镯放包里,他还不知足,还想再找找也没有好东西。
他看到了一只玉盘,毕竟不是行家,他只能看出玉盘和手上的玉镯似乎是差不多材质的,想来也值钱吧?他便一并收入囊中。
再找一圈,都是些破旧的瓷瓦了,大哥有些失望,不过也算有收获。
他收好战利品,悄**地站起身往楼上走,一楼没人,那下屁孩应该就睡在二楼了,得小心点,虽然也不怕一个小孩子,但能省的麻烦就得省。
步子放轻,甚至要屏住呼吸了,大哥一上去,电筒一下子照出一张白刷刷的脸。
“哥。”
弟弟有些憨地打招呼,殊不知大哥差点被吓得叫出声来,“你这个……干吗呢。”
“我找到了吃得,一块吃。”弟弟递来一包零食。
大哥嘴角抽搐,“不吃。”
咔——
咬碎饼干的声音响个不停,大哥额头暴起青筋一把夺过弟弟的零食,“你也别吃,真吵。”
“哥……我找过了,这里除了零食没别的了。”
“多找些地方,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了,一定要赚多些。”
趁现在店里的小子还没醒,这里的一切不都是他们两兄弟的吗?
——————
厌已经醒了,就在兄弟俩中的弟弟上楼的时候。
本来他就睡意不深,外边忽然来了一只大老鼠又怎会毫无警觉?
又或许是自己听力变好了?自从老妪消失以来厌一直有一种感觉,视力、听力之类的感官似乎都变好了。
也许只是错觉吧,这些都不重要,问题是外边的两个不速之客。
有一个家伙自以为上楼悄无声息?其实厌也发觉了,当他确认入侵者有两个时,心情别提有多糟了。
他可没有冲出去和贼人搏斗的勇气,那不叫勇敢那叫蠢,此刻他只能用被子捂住脸,祈求两个贼人搜了外边就走,别打房间的注意,就算搜房间也别搜自己睡觉的房间。
厌多希望自己没醒过来,这样也不用担惊受怕。
听见了外边传来塑料袋的声音,他们在干嘛?恐怕是动了放在桌上的零食吧。
厌的心在滴血,在他出去买食物回来之前,那些零食可是他仅存的口粮啊。
然后又听到大物件被移动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金属制的,厌愕然地把被子往下扯露出一张震惊至极的脸,二楼厅子里的金属制大件。
就只有他最喜欢的电视机了!
咬紧牙关,心中疯狂默念:“别动我的电视机!”
如果世界上有神明,那家伙或许听到了厌的祈愿,却反其道而行之,只听一声硬物刮擦的动静之后,坠落声、碰撞声、玻璃碎裂声以及零件散落声接连响起……
“不!”
撕心裂肺的吼叫,终究没有叫出口。
不过厌快把嘴唇咬破了,他满脸肉疼,那是心里的疼表现在脸上了,他再度扯起被子盖住脑袋,就安心当一只鸵鸟算了,他心想你们砸也砸了、搜也搜了,我这店里没值钱的东西,你们快些走吧……
厌不敢出声,甚至下意识地减缓呼吸,房间里十分安静因此两名小偷制造出的动静十分扎耳。
咔……
当房间门把手的声音响起时,厌差点窒息,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两个贼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房间。
房门被直接打开,厌能听到一道脚步声非常自如地走进房间。
暗骂这家伙当此处是自己自己家的同时,厌屏住呼吸、并且完全不敢动。
被子里很闷,厌感觉自己是待在蒸笼里,难受是肯定的,可危险就在这区区一层被子之外,他能看到白光照在被子上,那是小偷再拿手电筒四处查看。
过了一会,光不见了,也听不到脚步声了。
那家伙走了?
厌再仔细听,确认没动静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被子被猛地扯开,眼前白光一闪,厌只看到一张陌生且笑嘻嘻的脸。
来不及叫喊出声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竟是被一个成年男性给提了起来,被抓着的手臂这才传来撕扯般的疼痛。
“小屁孩,被子捂得这么紧真当我不知道你在装睡呢?”
完了,厌心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另一个小偷闻声而来,他举着电筒看清房内的情况,皱眉问道:“怎么了?”
“哥,”提着厌的小偷回答:“这小子早醒了,等着咱们走呢,我给发现了。”
“你不进来怎么发现的?”
“我就是进来才发现的啊。”
“你进来干吗?别节外生枝懂吗。”大哥有些气恼。
“我懂,”难得的,弟弟露出稍微严肃的神情说道:“可这小子我也不怕他,与其小心翼翼地不吵醒他,倒不如直接抓起来,问问值钱的东西在哪,而且你看,如果我不来找他,明天指不定咱哥两就被通缉了。”
大哥沉思,片刻后说:“有道理。”
同时他想自己的弟弟也不是那么蠢。
厌脸色非常难看,现在的他不可能反抗两个壮年男人。
弟弟把他摔在地上,一点也不怜惜小孩子身体娇嫩,厌沉闷地叫唤一声,大哥立刻上来掐住了他的嘴。
“别给我吵,不然我宰了你。”
大哥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锯子,威胁道。
厌看着那再电筒光下隐隐泛寒光的锯齿,脸上的血色再度减少,他本能地想点头。
结果大哥使劲晃动厌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别给我动!”
“你们家的钱在哪?我要的是大额的钞票,别说话指给我看。”既然柜台里没钱,那么肯定被这小子藏在卧室里了。
厌颤抖着举起手,指向了床头的桌子,上边有个抽屉上了锁。
不需要大哥说什么,弟弟已经走到了桌子边,他直接动手,使劲拉扯抽屉,结果这玩意始终游离在被拉开的边缘,那锁看似松动却怎么也拉不坏。
弟弟面露难色看了大哥一眼,后者愤恨地叹了一声,掐着厌便走了过来。
“平时不是说力气大嘛?连个破锁都搞不定。”
“这不关我事。”
兄弟俩没营养的对话结束,大哥从包里取出一把锤子,“反正店里唯一的小鬼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就干脆一点吧。”
眼看铁锤抬起,就要砸向脆弱的抽屉锁,厌心脏狂跳,那里边怎么会有钱,他不过是随便指了个地方,这个抽屉是放杂物的,两个小偷大费周章砸开锁恐怕只能找到一堆针线剪刀。
上锁只是因为这个抽屉本身带锁所以老妪习惯锁上而已,钥匙还就在旁边的抽屉里呢。
如果他们发现自己骗了他们会怎样?不用说,后果会很不好,对厌来说。
拿锤子砸东西需要蓄力,大哥瞪大眼睛即将挥下手臂的瞬间,厌使出浑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嘴巴脱出并一口咬在对方虎口之上。
“啊!”
大哥吃疼,锤子恰好脱了手,又砸到他弟弟脚上。
厌趁此机会跑出房间,情况危急,能争取哪怕一点时间都好。
原来自己还能跑得这么快,厌从二楼直接跑到一楼大门处,他敢肯定自己绝对刷新了记录,这是他跑这段路六年以来最快的一次。
大门紧闭,门栓也还在,不知道那两个贼是从别的地方进来还是进来后关好了门。
看到门栓上的锯齿印,厌肯定是后者——啧,就说别再用门栓了啊!
厌踮起脚要拉开门栓,跑到外面至少不会被瓮中捉鳖!
快了!只要再一点就可以打开门了!厌仿佛看到了出路的曙光!
“你还跑!”
后颈被用力提起,接着被甩开出去。
厌的身子砸在了之前他用来垫脚的凳子上,凳子碎了,厌的骨头几乎要步其后尘。
“哥!让我揍他!”铁锤砸脚,那可痛了,弟弟怒不可遏,上去就往厌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把刚爬起来的厌又拍了下去。
一巴掌不过瘾,那就再来一巴掌,还不够,再来……
不知道多少下,反正连续不断,厌完全起不来,倒在地上任由弟弟拍打,最后连声音都没了。
“行了,你怕是把他打断气了。”大哥踢了厌一脚,见没反应,暗道不妙,闹出人命可就超出预料了。
结果弟弟没有停手的打算,他是个暴脾气。
“都叫你住手!”大哥看弟弟不断发泄愤怒也十分烦躁,他想拦住弟弟,对方却在无意中还手了,然后他也生气了,一时间竟是和弟弟掐了起来。
争执过程中,大哥的包被打掉,里边的工具、还有两件玉器都掉了出来。
玉镯运气好,立起来滚动到了柜台底下,而玉盘……直接在地上变成了两瓣。
大哥心疼得想吐血!他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大骂:“你看你都干了什么!钱啊!被你摔碎了!”
大哥的愤怒让弟弟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地上摔碎的玉盘,抿了抿嘴,“还能卖钱吧。”
“碎了的哪有完整的值钱?你傻啊!”
似乎是为了发泄,大哥也不顾自己的小腿身份,痛骂起自己的弟弟。
知道大哥愤怒中不好打扰,弟弟本打算默默听着,但他注意到了非同寻常的事,拍打着大哥的肩膀,他惊呼:“哥!快看!”
“别打岔!我……”
“不是!玉盘!”
“我知道,都怪你,摔碎了!”
“没碎!”
“怎么可……”
大哥低头看,目瞪口呆,那玉盘掉在了厌手边,位置没变,但是两瓣变成了完整的一个,似乎根本没被摔碎过。
惊愕地揉了揉眼睛,难道自己看错了?
可玉盘摔碎的声音也是实实在在的啊?
“哥?咋回事?”
被问及这个,大哥陷入沉默,算了,看错就看错吧,他想着,没损失比什么都强。
大哥蹲下想去拾起玉盘,同时瞟了眼厌,也得想办法把这个小子处理了。
当指尖将要触及玉盘之际,异变陡然发生。
“啊!”
“我的眼睛!哥!你在哪!”
一阵白光笼罩了这个漆黑的古董店,两个电筒在祂面前黯然失色,祂轻轻包裹住了厌的身子,又毫无顾忌地刺入两个小偷的眼睛。
一个生命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