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讨厌陌生人。
厌回想起刚才瞥见的其中一个小偷的脸,他记性不错,记得一个月前有个人来店里典当了一个玉镯,这个小偷就跟在那人身后。
怕是一直惦记着吧,老妪刚消失没几天就窜上门了,当时这小偷可没像现在一样摆出一副恶人相,更没有带着一个暴躁的同伴捶自己的脑袋。
狠人,对于正在攻击自己的家伙,厌只有这一个评价,因为他下手非常狠。
巴掌连续不断,每一下都正中自己后脑勺,头磕在地板上,大脑在震荡,眩晕与疼痛相伴而来,伴随着狠人的手抬起又落下,一次次震荡直入脑髓,却由很快消失……
厌的意识在离他的身子而去,陷入一片混沌,或者说通俗点,他失去知觉了。
在意识彻底沉没前的瞬间,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光滑的,冰凉的……
是什么也无所谓了,厌这么告诉自己,反正照这么下去丧命是迟早的事。
就像是深陷泥潭之中,厌喜欢宅家,怎么可能去过有泥潭的地方,当然也没有过陷入泥潭的经历,他想这应该差不多吧。
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动静,感受不到身躯的存在、自然也没有所谓的感觉可言。
陷入泥潭,亦或是沉入深渊?怎么说都可以,反正厌无法言明自己处于什么状态,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除了思考之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这就是所谓的死亡么?又或者差不多了?
聪明不代表身体也强悍,遭受一个壮年人如此毒打,厌想不到有什么可能允许发育未完全的小孩活下来。
就算还有气,没有得到救治也百搭,可不能指望两个贼送他去医院,何况这种情况应该是无力回天了。
厌已然无法感知外界,不论那两个贼是继续殴打他还是望着失去意识的他发愁,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谁能来救救自己。
要说厌没有这么想过肯定是骗人的,他可不认为连拿个钱罐子都束手无策的自己会是两个身强体壮的不速之客的对手,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祈求有谁出手相救了。
实际上,如果刚才厌离开房间的时候没有跑下楼,而是往反方向、去隔壁的房间,【她】一定能像对待灰尘一样把两个贼扫出去。
那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么做?
厌回忆起当时,出了房门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似乎完全没把向【她】求救放在考虑范围之内。
好像如果去找【她】,会比死更难受?
事已至此,厌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没有后悔药可吃,厌只能感叹自己脑子抽风,居然硬生生放弃了得救的机会。
想到这里,厌忽然有种释怀的感觉,好像就此停止呼吸也无所谓。
自己是对所谓的死亡不在意么?厌仔细想了想,发现没什么经验可以作为参考,毕竟这是他六年来头一回陷入生死危机。
在电视上看到过,人怕死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是怕留下遗憾。
那自己有什么遗憾呢?之前追的电视节目没看完,电视上看到的很多美食想去尝试,见到漂亮的风景有点想去旅游,说起来自己六年来甚至没离开过这个镇子,而且那个叫网络的东西也想去试试……
啊!果然是不想死!
有谁来救救我?不是【她】,还不到那个程度,反正除此之外谁都行!
明明知道是白费功夫,现在的自己除了思考以外什么都做不到,但求生欲还是让他在意识的深渊里大声求救。
由此,厌发动了自己的能力,那个只需要他有个念头就可以使用的能力。
给予某物以新生命,同时让其拥有非凡的力量。
现在厌能触及的,除了地板之外也就只有一个玉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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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比白天的大太阳都要猛烈。
两个贼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炸了,即是闭上眼,那光仍不依不饶地要钻入他们的眼球、直逼他们脑髓,好像与他们有深仇大恨。
“哥!我啥都看不见了!你在哪!”
“我在这!别慌!”
大哥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后者也像溺水者遇到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大哥的手不放,一瞬间,他们表现得更镇定了。
兄弟俩上演了一出为难关头不离不弃的戏码,如果他们不是作为入侵者出现在这里,或许这个桥段会更令人感动。
片刻后,光芒褪去,奇怪的是兄弟两人的视野也随之恢复,这令人惊愕,因为不论是大哥还是弟弟都认为自己要就此瞎了,眼球的疼痛不会说谎,但逐渐恢复的视野好像在说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真的吗?大哥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一切正常,只是眼睛深处隐隐作痛,仿佛在告诉他,刚才绝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哥!”
弟弟的一声惊呼让大哥抬起头来,后者愣住了,眼前所见甚至让他忘却了眼睛的疼痛。
雪一般的肌肤在黑暗中仿佛泛着微弱的光,窈窕的身段令人窒息,乌黑的秀发垂落于地却并未与黑暗融合,因为那比环境的黑啊更加深邃,五官精雕玉琢、不像凡世间能出现的,嘴唇似朱砂、又像红宝石,两只好似蕴含了夜空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地望着兄弟二人。
“仙女啊……”弟弟愣愣地发出感慨,以前他一直想,赚了大钱、发了财,一定要娶电视里那些漂亮的明星,现在他想,那些满脸化妆品的明星算什么?要娶肯定选面前的仙女!
大哥则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女人是怎么出现的?刚才还什么都没有!那诡异的白光之后就蹦出来了。
这女人肯定和刚才的异象有关系!而且……仔细看看地上,玉盘不见了,忽然出现的女性所在的地方不正是之前玉盘所在之处吗?这么看来,之前破碎的玉盘恢复原状也不是错觉!
玉盘变成了人啊!大哥惊愕中得出了如此荒唐的结论,但此刻似乎就是真相。
“不是仙女!她是鬼!”一瞬间,似乎觉得这个描述不准确,大哥立刻改口:“是妖怪啊!”
“妖怪!”弟弟瞬间收其痴迷模样,猛地一晃脑袋,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女性,给自己壮胆、大喊:“我、我不怕!妖怪也受不了我一拳!”
然后弟弟真的扬起一拳头打了过去,大哥想拦,却晚了一步。
粗鲁的拳头直逼精致的脸蛋,像一只铁球飞速撞向美丽而脆弱的玉雕。
胜负一目了然,美丽的脸庞会被拳头粉碎,届时兄弟俩心中的惊恐也会缓和不少吧,不论出现的是什么,只要确定是花架子、纸老虎都不会害怕了。
谁还能怕被自己一拳就打得找不着北的鬼呢?
所以只要这一拳下去就没什么好怕的啦。
拳头没有带起拳风,也没有夸张的效果,到最后、连前进都没有了,它停在了琼鼻前方,女性美目依旧、丝毫未将这只可能击溃自己脸庞的铁拳放在眼中。
弟弟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他的拳头在颤抖,那是非常用力的体现,可前进不了一丝一毫,这个状况超乎他的想象,也颠覆了他的认知,果然面前的女人是妖怪!
恐惧,不仅会让人发抖,也会让人爆发出平时所没有的力量,弟弟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可以一拳打穿钢板,但穿不过距离女性脸庞的这一小层空气。
顷刻间,女性眼眸中有微不可查之光一闪而过,弟弟的拳头动了!
弟弟很欣喜,拼命积攒的力气终于得以施展!他高兴得忘乎所以,以至于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转了一个向,拳头也不再朝着女性了,而是直冲自己大哥。
后者根本没反应过来,当他看见硕大的拳头飞来时,下一刻脸就已经被砸进去了。
击中的手感传来,弟弟才发觉打的人是自己大哥!可无所谓,因为很快,他的拳头便再度拐了个弯,打中了自己的脸。
一拳揍倒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弟弟“光荣”地和自己大哥躺在了一起,刚才欺负厌的两人如今暂且得到了一些惩罚。
女性很干脆地不去管两个小偷,转过身、蹲下,将厌的娇小身躯抱入怀中,轻轻地,缓慢地,小心翼翼,好像捧着的是一块薄冰,稍微一抖就碎了。
稚嫩的男孩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额头破了,血流出来,顺着脸庞淌下去,女性的神色没有变化,和她略施手段放倒兄弟俩的时候一样。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仔细地为厌擦去脸上的血迹,与此同时,一股温和的力量渗入厌的脑袋,当今医学尚需要精密操作才能治好的伤势被快速治愈。
血被擦净,伤势同时治疗完毕,女性抚摸着厌的脸庞,左右端详,确认了怀中这个于她而言最重要的孩子安然无恙后,才放似断了弦一般合上眼睛沉睡过去。
黑暗中闪过温和的光芒,厌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得到安抚,他放松着,满满感觉到了身体的重量,知觉回来了。
好像睡了一场舒服痛快的觉,睡到浑身僵硬的那种,厌本能地想爬起来、伸个懒腰、大哈一口气。
然而动不了,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哇塞!姐姐你谁?
一觉醒来,陌生的大美人躺在自己身边。
厌一下子精神抖擞,他思索着面前女性的身份,回忆着为何会陷入如此境地。
但很奇怪,厌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抗拒这位“陌生人”的怀抱,反而,很享受?沁心的芳香悄悄地进入鼻中,厌紧绷的神经再度放松。
这是为自己而生的生命。
厌抿了抿嘴,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这位女性的来历,在厌心中发出疑问的瞬间便得到了解答,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今晚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本以为只是经济和与人交流的问题是拦路大石,没想到店里会直接遭了贼,到底还是低估了世间险恶。
厌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如果不是她、自己恐怕已经归西喽。
轻轻挪开了女性搭在自己身上的玉臂,厌中得以坐起身,伸起手臂松筋骨,然后他看见了店里另外两个家伙。
“我——”当即忍不住骂出口,这两个贼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