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活真不该我来做!”
满头大汗道出抱怨的话语,厌擦擦汗,看着自己的成果,并不太满意。
常寂店里别的不多,老物件多,厨房里放着一堆麻绳也是上年纪的玩意了,尽管对其是否结实尚存疑虑,厌还是拿了些下来绑住了两个贼的手脚。
自己并不能崩断这些老绳子,但不代表两个成年壮汉做不到,所以厌用上了尽可能多的绳子,把他们双手双脚缠在一起、差不多成毛毛虫的样子。
但正如上面所说,他并不满意自己的成果,不管他怎么用力拉扯,都感觉没系紧的样子。
最后累了,也罢了,想着应该挣脱不了吧?
甩了甩酸疼的手臂,厌稍微观察一下两个贼的惨状,鼻子流血是共同点,其中一个、就是厌曾经见过的那个嘴巴也流了血,旁边还能看到一颗牙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这家伙鼻子也塌了。
另一个贼则是半边脸颊肿起一大块,看着像是一拳击中脸然后顺势划过鼻子,鼻尖都歪了。
厌好奇地扬起自己的拳头比划了一下,然后愕然发现,这货怎么像是自己打自己?
摇摇头,甩开没用的想法,厌拉来一张凳子,坐下。
厌试图把沉睡中的女子搬到椅子上,但力气不够。
只能委屈她暂且在地上躺着了。
现在厌有些头疼,古董店里多了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危险人物,其中一个可是差点把自己杀了。
很多情况下,害命是从谋财开始的,厌不想理会他们是否有什么苦衷,他们伤害了自己,就是敌人。
这种时候就应该直接报官抓人!
但是厌不能这么做,至于原因……那边躺着的美人可是凭空冒出来的,倒是该怎么解释她的来历?跟人家说,我想有人救自己所以把一只玉盘变成了人。
怕不是明天所有的街坊都在谈论,常寂古董店的小子不禁孤苦伶仃还变成了傻子。
到时候该如何解释呢?自己多了个亲戚,一个姐姐?从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之前从未出现过?
要解释她的存在,免不了要撒谎,然而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
光是想想今后要为掩藏秘密而作出的努力,厌就觉得胃疼,然后越想越烦。
“啊,口真渴。”
大半夜被贼吵醒,到现在还没喝一口水呢。
但不想动啊,身子累,心也累,正思考着未来的脑子更累。
说起来他这一觉还没睡饱呢,这么一来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迷迷糊糊之间,合上了眼,再度睁眼之时,听见一道动听的声音。
“主人,水。”
简单三个字清晰传入厌耳中,他睁眼一看,玉盘变化而来的女性已然醒来,还端着一杯水,看动作似乎要献给他。
“额,谢谢。”
正好嗓子冒烟,厌接过水便往嘴里灌,冰凉凉的水划过喉咙,痛快。
“我睡了多久。”喝干了的杯子重新回到女性手中,后者俨然变成了侍女。
“不久。”
“那你睡了多久?”
“小憩片刻罢了。”
这回答真含糊。
厌稍微嘟起嘴,想着他刚才拿绳子并绑好两个贼的手脚花了多久,好像也不算短了,至少得有半个小时。
女性就站在厌身前,不说话、也没甚表情,好像当自己是一座雕塑,只要厌无甚动作她就不必有任何反应。
厌看着这因自己而生的存在,思索着,皱起了眉头。
后者认为这是该作出反应的时候了,“主人是在因我而困惑?”
“你看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厌不想兜圈子,他有预感今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如果总是犹犹豫豫肯定胃疼到爆,“我想问,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的一切。”
简单明了的回答,好像电视上看过的那种颇为狗血的海誓山盟,不过女性的口气十分笃定,如果有谁提出异议、她势要拼命证实自己的话。
厌有那种感觉,眼前的存在不会背叛自己,她对自己只有忠诚,但这是最令厌头疼的地方。
过度的忠诚就意味着她可以为了厌不顾其他的一切,万一厌和别人起冲突,她要是反应过激,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还有厌之前所担忧的问题,哪怕她现在是个“人”,以前她终究只是一个玉盘,厌当然也只是用一般古董的待遇来对待她。
厌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变成这样前的事么?”
“记得,”她的眼睛明显动了一下,“或者说我知道。”
“怎么说?”
“并非记忆清晰,好似我作为物件的经历被写成文字在我眼前流过,并无实感。”
“也就是有印象喽,”厌深吸一口气并点头,“那……你觉得我以前待你如何?”
女性眉头轻微挑动,“主人莫不是介意拿以前的我当物件对待?”
“额。”这小姐姐可真聪明,厌抿嘴颔首,“是。”
“不必如此,曾经的我的确只是无生命、无思想的物件,我现有而曾无之物皆是主人所赐,您大可安心使唤我。”
“那个称呼也是,主人什么的太过了吧?”
“赐我生命,给予我存在意义,我唤您一声‘主人’,毫不为过。”
“叫我名字就行了。”厌挠脸,这称呼最好别让外人听去。
“厌主人。”
“不要吧,感觉更怪了。”无语啊,自己的意思是把主人二字去掉。
“主人与我身份尊卑有别,还是叫清楚些为好。”
厌沉默不语。
女性又道,“至少私下容许我唤主人。”
——你倒是考虑得挺清楚。
厌撇撇嘴,“好吧,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你就以我姐姐的身份自居好了。”
“遵命,我为将来不得不以长辈姿态对待您而谢罪。”
“你不用这么卑微。”厌更加无语,他发觉自己这位“姐姐”似乎有些死脑筋,相处时间伤短,还不清楚她是各个方面都如此,或是只在关于自己的问题上死脑筋。
主人什么的,说不定听着听着就习惯了呢。
暂且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结太久,以后有的是机会纠结,现在还有其他要紧的,比如地上的两条“咸鱼”。
“他们两个没事吧?”
厌不是可怜两个贼,只是他们如果命丧于此会很麻烦。
一家本应只剩下一个六岁小孩的古董店遭了贼,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但要是这些贼在这丢了命,厌要解释清楚得花多少脑细胞呢?
先不说一个小孩子的话人家会信多少,就算编出一套说法来,人家嘴上说信,背地里不知道会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何况还有某位凭空出现的女子也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
总而言之,这俩贼要是还有一口气在都好。
“无性命之忧。”
女子给出这句话,厌松了口气,然后他的注意力再回到前者身上,“话说你刚才为什么睡着了?”
“为主人治疗伤势耗费了些力气。”
“我就说怎么脑袋不疼了。”
厌再将视线转向两个贼,“我有些烦,关于咋处理这两个家伙,你有什么想法?”
“听主人发落。”
这和没说有什么两样,如果过于在乎自己的意见以至于没有自己的主张,那就是愚忠,也是厌所担心的,他可没少见过因为手下愚忠而耽误事的例子,从电视上。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回答并不令主人满意,女子沉默低头,眼光微动,好像在思索,片刻之后开口:“报警。”
“那你呢?我该怎么和别人说?”
倒是和自己刚才想的一样,不过关键问题还是没解决。
“我自有办法。”
“诶?”
女子依旧,语气中却包含自信,厌始终有点不放心:“真的没问题?”
“我有何本事,主人您应该再清楚不过。”
厌沉默,之后又道:“那你也需要一个名字吧?”
“主人给我取吧。”
女子看向厌,眼眸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期待。
厌皱眉,取名啊,这或许也是自己的责任吧,给了她生命,自然该给她名字。
可厌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啊,想了想,挠挠头,摸下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字符组合,其中大多是根据电视上看来的人名所改的。
不行啊,感觉随便改一个人名过来太草率了。
或许根据她本身来起一个名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厌仔细端详着女子,那宛若天仙下凡的气质让厌都为止惊叹。
她从前是一只玉盘吧?厌回忆起来,记得那只玉盘表面非常光滑温润,自己第一次间的时候还给出了这样的评价:“真水灵,好像新鲜的果子。”
说出那话时是何种想法,具体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想起自己当时是觉得这玉盘和街上卖的水果一样表面反光、好像蒙了一层水。
“玉灵。”
呢喃出两个字,越品越有味道,厌觉得这个就不错了,“你的名字,就叫玉灵,怎么样?”
“主人喜欢就好。”
厌努努嘴,“这样说好像你在迁就我。”
“我很喜欢。”
厌笑了,“那就好,就像刚才说好的,以后你就是我姐姐,外人在场可别顺口叫我主人了啊。”
“是,外人面前我便是‘荀玉灵’。”
“诶,干嘛加一个荀啊?”
“这不是主人的姓氏么?”
厌拍一下脑袋,“哎呀,听起来怪怪的,反正我是孤儿这事人尽皆知,姓氏不同很好解释的啦,就叫玉灵,简单又好听。”
“那便如您所愿。”
玉灵低下头,厌好似看到她的嘴角勾起了细微的弧度。
自己以后不是一个人了,遇到苦难也不必独自挣扎了。
想到这,厌亦不自禁开心起来,随之而来的麻烦事就以后再说吧,短短一个星期让他知道了有人陪伴是多么的重要。
然而自己却太胆小,不是两个贼还不知道要纠结多久才下定决心创造出一个生命来呢。
结果好,皆一切好,至少今晚,厌赞同此观点。
“还有一件事。”趁气氛正好,厌望着玉灵笑道:“去找件衣服穿。”
玉灵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