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双键-卡维尔——无数个世界前所留下的御术神器
黑暗神-艾迪托斯——无数个世界前所残存的远古神明
现在,这个世界将在我们的手中再造,新的时代即将揭幕
只要将你的锋刃轻轻滑过,我们的敌人将不复存在
黑色水晶铸成的王座之上,象征着黑暗的那个神明,已经在此等候了无以计数的岁月。批身的黑色长袍上用白丝镌刻着密匝匝的文字,那属于某个早已毁灭的文明。
黑暗神-艾迪托斯,黑曜石般的双眸中看不到任何的情感。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毫无意义。”面对着那个从虚空中回响而来的声音,艾迪托斯作了一个决绝的表态,
“注意你的言辞,我会将你所说的一切传达给我们的主人。”
你可以摧毁这个牢笼
你可以从永远的禁锢中解脱
你可以得到雪莉娅的光辉与垂青
只要将你的锋刃轻轻滑过,我们的主人将不复存在
“……”虽然艾迪托斯的态度极为冷漠,但是那个声音所提及的名字却触动了他的心灵。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么说着,艾迪托斯从黑色王座上起身,从虚空中召唤出了黑之双键-卡维尔。
漆黑的兵器不带有任何的光泽,复杂的纹路将御术能量隐隐渗透入周边的空间里。围绕在王座之上的符文阵式因为侦测到了异动,而开始压制艾迪托斯的力量,但是这毫无作用。
我想要的,是一个王朝的终焉和一个新生的契机
这个渺小的世界再也无法容纳我的存在
这个渺小的王座再也无法负担你的驾临
只要将你的锋刃轻轻滑过,我们的桎梏将不复存在
“哼——!”黑暗神一直都很清楚,单凭这黑色王座远远不足以束缚自己。凭借黑之双键的强大能力,要消灭禁锢的诅咒只是弹指吹灰的功夫;然而,真正束缚他的,只是一个约定。
“不,我不能这么做,你得不到我的信任,我这里并没有值得你寻求的东西!快点滚出我的殿堂!”黑暗神突然大吼道,愤怒的表情已经占据了整个脸庞。
你是天命所选中的战士,你是众神所祝福的勇者
但是,你的禁锢看不到尽头,你的思念得不到解脱
但是,你的力量得不到宣泄,你的愤怒得不到释放
只要将你的锋刃轻轻滑过,我们的牢笼将不复存在
虚空中传来的回声越来越响,御术的扰动越来越强烈,就当那个声音即将来到面前的瞬间,黑暗神再也无法抑制怒火的燃烧,他提起了黑之双键-卡维尔,
“我不管你是谁!永恒的宁静容不得你来打破!”
轰——!黑色的键身猛地挥出,那是足以击破空间与时间联系的绝对力量。
随着一声轰鸣般的巨响,在那个存在远去的同时,萦绕在黑色王座的禁锢也为之幻灭。同一时刻,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向艾迪托斯的躯体,黑色的幻翼夹杂着暴风般的气流瞬间展开。
被禁锢了无数岁月的黑色神明,意外地得到了自由。
啊,永远断裂,我感受到了切断轮回的绝对力量
哈哈哈,这个世界将在我的旗下重归一统
天堂将陨落为地狱,神明们将臣服在我的脚下
让神罪吞噬一切——
呯——!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大殿,击碎了窃窃细语的笼罩。刺眼的光芒破除了笼罩在王座上的黑暗,也照亮了艾迪托斯冷峻的轮廓。
“艾迪托斯,为什么……”与黑暗神对峙而立的,是光明神-雪莉娅,纯白的幻翼微微地飞舞着,将光的涟漪播撒开来。那是白皙如洁玉的脸颊,高贵而神圣的气质;那星辰般通透的眼眸,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夺目的色泽——
但是现在,雪莉娅却因为忧郁而愁眉不展,唯有手中的光之赞誉节杖-莱因斯,依旧绽放着光辉。
“现在的我已经自由了,主人的牢笼再也无法囚禁我。雪莉娅,与我一同离开这里,我已经不想再陷落于俗事的缠绕!”艾迪托斯快步走向那个柔弱的身影,无论如何,这就是他依然守候在这个世界唯一理由。
而面对着气势凌人的黑暗神,雪莉娅不禁倒退半步,她的话音也微微地颤抖着:“为什么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你答应过我,不再多行杀戮,你答应过我,不再使用黑键。我以为时间会磨灭你的杀气,但是……”
“我的禁锢看不到尽头,我的思念得不到解脱。” 艾迪托斯来到雪莉娅的面前便停止了脚步,仅仅俯视着这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他不会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也绝不会冒犯心中的女神。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改变!”那隆隆的话音坚定而执着,但是雪莉娅却止不住心中的颤动。
“已经太晚了,雪莉娅,我们得赶快行动——”另一个声音从光明神的背后传来。
“是谁?!”怒不可遏的艾迪托斯咆哮道,层层叠叠的回声犹如诅咒一般,久久不能散去——直到另一柄剑锋落下,七彩的辉光破除了艾迪托斯的诅咒。
魂之轮回圣剑-蕾萨瑞法——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混沌神-蕾兹,她那银色短发有着奇异的瑰丽,红色眼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混沌。
“我无意于和你争斗,黑暗神。”蕾兹收回了剑刃,恭谦地说道。
“怎么了蕾兹,是什么令你如此焦虑?”雪莉娅转身关切地问道。
“那个人……已经得到了‘永远断裂’的力量,构成神罪的所有要素已经齐备。如果他将神罪投入这个世界,那么一切都会被他吞噬,就连我们的主人也不例外。”
“果然……”雪莉娅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脸庞上更添了一份忧愁。
“我们必须赶快行动,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了!”
“嗯。”
两位女神随即动身,准备离开。
“雪莉娅!”艾迪托斯紧追了一步,抓住了她的左手臂,虽然这是一个不礼貌的举动,但是他不愿意雪莉娅就此消失在眼前,“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们!我是最勇敢,最强大的战士,我可以战胜那个存在!雪莉娅——!”
“艾迪托斯,希望你可以明白,无论你的罪孽有多深重,我都愿意为你赎罪,为你承担责罚——”雪莉娅轻轻地掰开了他的手指,从她的侧面,可以看见有什么在晶莹地闪烁着,
“但是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最后,眼睁睁地目送两位女神的离开,动作和神情几近凝固的艾迪托斯迟迟不能动弹。
“为什么……”曾经征战于无数个世界中的艾迪托斯,现在却只能颤抖着,打颤的牙齿发出吱吱的怪声。狂舞的幻翼犹如魔鬼一般恐怖,浓重的黑暗也跟着淹没了这里一切的色彩。
“为什么——!”从没有惧怕过任何敌人,也没有败逃于任何战场,但是艾迪托斯却深深感受到了失败的苦果,和羞辱的滋味。浑身上下沸腾着的能量找不到宣泄的出口,黑之双键的纹路闪闪跃动,满溢能量的符文带着狂怒。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终,奔涌而出的黑色能量变成了一阵摧枯拉朽的暴风,转瞬之间就摧毁了整座殿堂。残垣断壁犹如纸片一般,被这无可匹敌的力量掀入虚空之中。
从此之后,黑暗神-艾迪托斯,再也没有踏足过众神殿半步。
——《众神启示-神罪起源》
——
“天空城遭到敌人攻击!请市民们配合守备军队尽快撤离,这不是演习,重复——”
广播再一遍遍地回响着,一同回响的还有枪炮声。艾斯蒂还穿着参加庆典时的红色晚礼服,不过因为跑动不方便的缘故,撕掉了大半的下摆。她现在抱着艾拉,被迫和图尔文斯曼一行人走在并不宽敞的天空城内部,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四处奔逃的平民。
“妈妈——”艾拉在母亲的怀抱里哭泣着,“爸爸在哪里……呜呜呜呜……我好害怕……”
“没事的,妈妈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爸爸马上就会来接我们的。”艾斯蒂尽管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勉强挤出笑脸,安慰女儿。
“终于,我们抵达了天堂的门扉。”
走过最后一转角,图尔文斯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艾斯蒂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这个半老头子还保持着神采奕奕的状态。
“这里是……”
环顾四周,艾斯蒂很快明白了图尔文斯曼的目的——
这里是千罪之厅,神罪捕捉计划的核心,用作封印神罪容器的关键性设施。
“呵呵,不用太紧张,长老议会的各位只不过想亲眼见证‘神’的存在而已。今天,我们就要踏入神的领域了,应该为这件事感到高兴才对。”
“‘神’……你们疯了吗?那种东西……”
“疯了的是你们吧?艾斯蒂,还有你的丈夫,瑟廷斯曼-布拉迪。”图尔文斯曼不紧不慢地说道,“在这扇门背后的东西可以永远解决人类的能源供给问题,只要充分利用的话,我们可以很快踏上星际之旅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应该为之庆祝的事吗?天空城的建造不正是为了这件事吗?”
“……你们不能这么做!”艾斯蒂不禁倒退了一步,在她的眼中,图尔文斯曼那得意的神情已经近乎扭曲,“‘那个东西’是绝对不可以接触的禁忌!”
“哼,一派胡言!”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面对着宁顽不灵的那个男人,艾斯蒂压低了声线,质问道。
“哈哈,是嫉妒啊!你能够理解吗?!”
长老议会的第十二位长老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以一种怪异的语气说道,
“我可是因为反物质领域研究的突破而被提拔进长老议会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方案一定会得到各国的认可,这颗星球的一切都会在我的手中得到进步。
但是!法斯特曼那个老头却被布拉迪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来建造这座毫无价值的城池——天空城!无论是名望、财富还是地位,布拉迪那个臭小子如何能够与我相比?但是在这个天空城里,我却要给他当副手?简直不可理喻!
你懂了吗?艾斯蒂。这就是我的嫉妒,是我的不公,是我的愤恨,是我的诅咒,是我的怒火!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图尔文斯曼用一种与他的年纪所完全不符的,张狂地笑着。笑声中不但带着轻蔑和鄙视,大约也带着悠久的怨恨吧。
看着眼前那个疯狂的男人,艾斯蒂终于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有了充足的了解——
在第一次接触事件之后,天堂之神计划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对抗异星生命体的手段,以及获得永久的能源供给。那么对于他们而言,在捕捉到“神”的现在,计划已经完成了,联合国已经得到了超越世间法则的能力。
而布拉迪在计划进行中一再强调将对所捕捉之物进行永远的封存,这个想法与长老议会的意志背道而驰。所以就在今天,长老议会的第十二任长老-图尔文斯曼决定在“神”捕捉完成之时,准备夺取天空城的控制权——当然,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对布拉迪本人进行清除。
大概就在法斯特曼和布拉迪的合作之初,作为长老议会之首的那个男人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事态——正是因为联合国与同盟国相互敌视冷战的现在,御术科技和天堂之神计划才是打破僵局的关键所在。在完全得到了御术科技,以及神罪捕捉计划完成的现在,布拉迪这个存在对于长老议会已经失去了价值。
明明背负着犹大的数字,最后却被人所背叛,这大概就是名为布拉迪的男人的悲哀。
今天发生在天空城的事件,艾斯蒂已经完全明白了始末。
“好了,既然你已经来到此地,不妨与我一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吧。对了,不要试图逃跑,我再次重申一遍,我可不想对女人动武。”收回了情绪,图尔文斯曼神情亢奋地补充道。
不能逃跑——虽然脚下早已萌生了转身离去的冲动,但是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怀中还抱着艾拉,现在逃走不但没有成功的可能,还会连累女儿的性命。
在艾斯蒂焦虑的目光中,图尔文斯曼得意地输入了最终密码。
轰——!随着电子锁的解封,千罪之厅的大门开始缓缓打开,自以为是的人类终于狂妄地想要据神为己有——
“哎?!”就当厚重的钢铁大门只打开了一个门缝之时,邪恶的悸动突然凝固了整个空间,同时一条黑色的触角突然袭来,死死抓住了图尔文斯曼的脖子。
“这是……什么东西?!哇啊啊啊啊啊……!”
在下一秒钟,名为图尔文斯曼的男人,被黑色的触角毫不犹豫地整个吞下,构成这个男人的生命粒子和各种物质在瞬间被瓦解,就连灵魂也一起归于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的残骸。
从本质意义上来讲,这个男人,被吃掉了。
很明显,一个人类远远满足不了神罪的欲望,围在图尔文斯曼背后的士兵们就是它下一个目标。
“不要看——”艾斯蒂死死捂住了怀中的艾拉,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是绝对不可以目视的地狱。
那是一扇绝对不能打开的地狱之门,那是一个绝对不能开启的封印之所,在那里静静等候着的,是毁灭的源泉,世界的终焉——
神罪!
“呜哇哇哇哇哇——!”全副武装的黑色士兵被一扫而空,仅仅数秒后,在吃完了门口所有的活人之后,触角们也发现了艾斯蒂的存在。
不需要犹豫,既然是神罪——比世界所有的罪孽性质更恶劣的,神明的原罪,不会带有任何的负罪感,继续杀戮吧!直到世界的尽头!
疯狂的触手们直扑而来,情形已经进入了绝境,直到那道强烈的光芒淹没了整个视界——
光之裁决!
被超高密度的能量所灼烧到,触角们吃痛开始了无序的挣扎,而乘着这个空当,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闯入了这个战场。
“快离开这里——!”光之守护天使-伊格赛尔,在察觉到异常的能量活动后,及时赶到了现场。
神罪——伊格赛尔当然明白眼前之物的真名,他也同时明白了情况之恶劣。这远远不是身为一介天使的他所能应对的场面,如果可以的话,至少也要请来神明等级的帮手。
但是如果不控制的话,神罪将毫无疑问地吞没着整个星球——现在神罪所展现出来的仅仅是其本身极其渺小的一部分,如果本体全部降临这个世界的话,其体积将比恒星更庞大,不光是这颗星球,这整个太阳系,也许是整个银河系都会被无情地吞没。
“快离开这里!你想要死在这里吗?”光之天使还在奋战着,面对着为数众多的触角陷入了苦战。就算只能救一个人也好,伊格赛尔的意志非常坚定,但是艾斯蒂并没有转身离开——虽然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艾斯蒂的耳中回响着本不存在的话语,早在第一次接触事件中就已经聆听过了“那个”的教诲——她会出现在这里,“它”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切并不是偶然。
神选者计划——这是混沌神-蕾兹在死前所留下的最后希望。每一代神选者都背负着特殊的宿命,而神罪也在寻找着神选者的所在。第一次接触事件中,正是因为被神选者所吸引,神罪才会现身于这颗星球上。
而今天也是一样的,事实上无论布拉迪的理论多么完善,单凭人类的力量怎么可能将神罪捕捉到此地呢?答案很简单,天空城也好,布拉迪也好,只是起到了引导的作用,是神罪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来到此地,为了和神选者的再会。
很简单,这一切的灾厄,都是源于自己——艾斯蒂对自己的宿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轻轻地把艾拉放在地上,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艾斯蒂含着泪轻摸着她的头发:“艾拉,就算只有你也好……你要活下去……”
“妈妈……你要去哪?”年幼的女儿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在哭泣,不知道她为什么而悲伤。
“……”已经听到了“那个”的召唤,艾斯蒂忍痛站了起来,挡在女儿的面前,挺身向前。
“它是为我而来,伊格赛尔,不必进行无意义的战斗了——”
当光之天使转过头来,只看到艾斯蒂全身上下充盈着能量的光芒,那鲜红色的御术能量——是混沌神的余光。
“……神选者?!”
而在探知到神选者的瞬间,神罪的动作也停止了,所有的触角定格在了空中,整个场面进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
布拉迪孤身一人走在昏暗的通道中,几分钟前枪声和人声的嘈杂都已经停止了。拖着长长的血迹,布拉迪的意识愈来愈模糊,仿佛这个世界和自己的联系也愈来愈弱。
不行,还远未到放弃的时候,艾斯蒂和艾拉……一定还在等着我……
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般的漫长,当看到那片光芒的时候,布拉迪终于意识到——千罪之厅已经近在眼前了。
“艾斯蒂……艾斯蒂!你平安就好了……”第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个身穿着红色晚礼服的人影,布拉迪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对不起,布拉迪……我已经不能陪你已经走下去了。”
不对,很异常,非常的异常——那包围着艾斯蒂的黑色物质究竟是什么?她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义?
“……?”
“杀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这三个字是如此的清楚?为什么这三个字是如此疯狂地回响在脑海中?为什么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无比强烈的力量,逼迫布拉迪违背着自己的意志开始行动?
到底是什么时候,捡起了那把枪呢?
“不要……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紧握着枪把的手,无助地颤抖着,这双手被某种超越自己意志的力量给驱动着。双手不受控制,瞄准镜慢慢对准了那个深爱着的人。
“对不起……”
艾斯蒂的泪水已经沾满了脸颊,随即再次下达了命令:
“杀了我——!”
呜呜呜——!仿佛感觉到了灵魂被撕裂的感觉,但是布拉迪还没有放弃,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更没有放弃的理由!
“不对!在第一次接触事件的时候……我们不是已经说好……要永远一起地活下去吗?!”
绝对律令——这是基于第五法则的,最高等级的心理暗示。当然这也已经远远超越了心理暗示的定义,而更接近于精神操纵的效果。艾斯蒂的话语就相当于世界之石直接下达的命令,就算是神明也没有辩驳的机会。
连续两道的绝对律令都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该说是布拉迪这个御术师的抗性异常强大呢?还是说这个男人的执念非比寻常?布拉迪的身体明明已经做好了射杀的准备,但是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仍然激烈地反抗着。
不要再抵抗了布拉迪,为什么……
那个男人是爱着自己的,如果强迫他杀死自己的话,他一定会首先选择自杀——作为布拉迪的妻子,艾斯蒂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命运并不容许她有选择的余地,现在要挽回最可怕的结局,只有这一个办法。
“杀了我——!”从艾斯蒂嘶哑的喉咙中,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紧接着而来的第三道绝对律令,彻底瓦解了布拉迪的精神,紧扣住扳机的手指,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扭曲了。
——
地面开始不住的晃动,只要是头脑清醒的人都已经意识到天空城正在下坠的轨迹中,除了那个男人,那个失去了一切的男人。
“艾斯蒂,醒一醒,艾斯蒂……”挣脱了绝对律令的控制,扔下那把枪,布拉迪再也无法控制涌出的泪水,他用已经残废的右手,竭力去扶起艾斯蒂的身体。
“女儿……保护好艾拉,她……”胸中了数枪的艾斯蒂还没有断气,她在吐出几口血水的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不要!我一个人不行的……”布拉迪搀起艾斯蒂那沾满血迹的手,把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但是那只手却已经失去了温度。
“对不起……”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在闭上眼的同时,她的手从布拉迪的脸上慢慢滑落,留下了一道血痕。
“呜哇哇哇哇哇哇……!!”
就在艾斯蒂停止生命活动的瞬间,一股猛烈的风暴从千罪之厅中爆发而来,瞬间将布拉迪掀翻在地。无与伦比的恐怖能量迅速奔流而出,从每一个墙缝里渗透出去,黑色的狂潮仿佛要将一切粉碎。
那能量疯狂地扩张着,整座天空城里还残存的所有活人,他们的灵魂在瞬间被抽空,随即,失去了灵魂和生命屏障保护的躯体被分解为了鲜红的生命粒子——灵魂与生命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千罪之厅中。
只有布拉迪依靠着生命屏障,艰难地支撑着。
时间的流动变得异常凝滞,突然觉得就算世界永远定格在这一秒也无所谓。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失去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曾经紧紧抓住了命运的这双手现在却如此无力。对于一生笃信于科学的人而言,这似乎是一道永远得不到解答的谜题。
事实上,就算能有答案,对于怆哭着的那个男人而言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对于那个亲手杀死了最爱之人的男人,一切的解释和借口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艾丝蒂的尸体在黑暗中越来越难以辨认,布拉迪展露出异样的目光——曾经的稚嫩与纯真已经彻底的消散了。
现在在布拉迪的瞳孔中映射出的是深刺入骨的冷酷和绝望,在他的脸上,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并凝结了起来,变成了某种可怕的图案。
没有了,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无论是多么的痛恨,多么的不甘心,但是颓倒在地面上的布拉迪就连坐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布拉迪昏黑的视界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浓重的黑暗越来越庞大,慢慢地被吞没。他奋力地试图抵抗,但是这终究无济于事——以他的能力,完全不足以对抗神罪的存在。
对不起,艾斯蒂,我没能保护女儿,也没能保护你……带着脑海中最后一段思绪,布拉迪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漂浮起来……
“想要活下去吗?”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
“……”什么也说不出。
“想要力量吗?”他追问道。
“……”什么也不想说。
“就像这样结束也不要紧吗?”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深沉。
“……”
不,不该就这么结束,布拉迪清楚记得他是这么回答的——
“我要强大无比的力量,我要活下去,我要看着这个世界的邪恶在我的眼前焚烧殆尽!
十多分钟后,公元2125年12月3日凌晨,天空城准确无误地坠落于南极点。同一瞬间,被这冲击力所撞击,南极的冰架完全崩溃,在数小时之内,全球海平面疯涨了近三十米。史无前例的巨型海啸,吞没了南美和非洲百分之二十的土地。
在这一天中,有将近二十亿人死于天空城坠落事件所引发的灾害,而同一天,同盟国向联合国宣战,揭开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帷幕。
天空城坠落和大战爆发的原因,统统被归结于天空城的主人,布拉迪的身上。这个名字也随之变成了某种诅咒,变成了某种世人不愿再提及的魔咒。
不过布拉迪本人并不在乎这些。
——
“现在开始,你的名字是布雷特(Bright)。”当他睁开眼睛后,看见的是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个人的轮廓高大而刚健,朦胧中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大天使,
“我的名字是伊格塞尔(Exile),我来到此地并无恶意。神罪现在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所以我将你的女儿封印在此处。”被伊格塞尔所提醒,布雷特转过身子,看到了千罪之厅中央的那具黑色试管。翻滚着的黑暗将试管完全地占据了,根本看不到艾拉的半点影踪。
“讽刺的是,得益于神罪的能量所激发出来的生命屏障保护了这里的一切,你也因此捡回一条命。”
布雷特的大脑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木讷地将手贴在试管壁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我好孤单……好寂寞……
那是艾拉的声音,布雷特绝对不会听错。
实际上,在不久之前,艾斯蒂与神罪做了一个约定——
以作为神选者的艾斯蒂之死作为交换,将神罪封印于此,而封印的媒介正是自己的女儿——艾拉,同样流淌着神选者血脉的那个女孩。
要承受怎样的痛苦,怎样的自责,母亲才能亲自对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我们无从知晓。但是,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保证艾拉和布拉迪活下去,保证人类世界不会被神罪所吞噬。
“你的妻子,我对她的伤势无能为力,但我将她的肉体和灵魂暂时封冻了起来,这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顺着伊格塞尔所指,一块高约三米的规则几何状水晶体漂浮在千罪之厅中。艾斯蒂则安详地躺在里面,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布雷特来到水晶体的面前,用力地捶打着。不过由光铸成的水晶丝毫不为所动。
“……艾斯蒂,艾斯蒂……!”
由光所铸成的水晶体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在嘲笑这位无能的丈夫。
“方舟,方舟那边还有惑物质,那个东西可以救到你……!”布雷特突然想起了另一块惑物质的所在,在第一次接触事件的遗迹中,方舟的引擎必然还保存着惑物质的结晶。
在惑物质渗透入血液之后,将在心脏部位淤积,在达到浓度厥值后心脏将凝结为惑物质的核心。这个过程需要御术的引导,所以目前为止没有人尝试过——
现在,布雷特意识到自己就是人类中唯一的御术师。对,这件事就只有自己可以办到——带着这样的觉悟,失去了一切的男人找到了依然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价值所在。
“以我的能力只能将神罪简单地封印,很快,会有其他的守护天使来处理这个问题……”
布雷特根本没有理睬伊格塞尔的话,他用御术牵引带着水晶体默默地走出了千罪之厅。布雷特身上的那件血衣不知为何,已经换成了纯白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摆动着。
布雷特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完全地治愈了,构成他身体的也不再是血肉与骨骼,而是惑物质的精华。
光之守护天使-伊格塞尔并没有提到,他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能量和光之晶翼一起交付于布雷特的身体里。
“悲哀啊,你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布雷特。”伊格塞尔目送着布雷特的远去,他微微叹了口气,那样的话语沉重地回响在悠长的走廊中。
那一天,离开天空城的那一天,大海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那一天,失去了一切的那一天,才是布雷特旅途的开端。
——
回忆到这里就中断了,思绪回到眼前,公元2126年3月7日,天空城坠落三个月之后,重掌方舟的布雷特,再一次回到了此地,来寻求救赎。
“我就是前来封印神罪的人,这个世界总是需要我的帮忙,而我也总是如约现身。”奥斯说时已经来到了试管壁边上,
“记住,按照你们的历法,我大约可以封印它三百年,到那时,新一轮众神之战将波及整个世界。众神启示的预言将会成真,每一个种族就将为了自己的存亡而誓死一战。”
“在那之前,你还有时间做准备,还有时间力挽狂澜,布雷特。就是为此目的,‘那个家伙’才会将光之晶翼交予一个凡人之手。我们守护天使的时代已经完结,未来将由你们来创造。”
最后当交谈结束,这里也陷入了奇异的沉默中。
不多久,在布雷特的面前,奥斯开始吟唱起咒文。
悠长的音节和旋律来自于某个未知的文明,那声音时而凄楚,时而激昂,似一首圣歌,又似一首安魂曲。
作为一个御术师,布雷特明白,所吟唱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御术程序的构建。吟唱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加速程序构建的手段,虽然这不是必须的,但是这却是一种古老的传统。
随着吟唱的继续,黑暗的悸动慢慢地平息下来,飞舞着的能量也随之退回到试管之中。驻留于天空城内部的骇人气息也逐渐消散,时而有微微的清风拂面而过。
试管中的黑暗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显露出了一个身影——
“这个女孩是……?”在一旁等候良久的纱萝和莱特不禁发出感叹,因为他们实在无法理解那股无比庞大的能量竟然来自于一个小女孩的柔弱身躯。
神罪——堪与世界本身匹敌的能量,竟然就封印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
“艾斯蒂,你看女儿还活着,但是……我还不能让你们团聚……”沉睡着的艾斯蒂已经回到了布雷特的怀中,他对着妻子默默说道,并没有把握沉睡的妻子能否听见,心中的绞痛几乎让他无法言语。
“那个时候……至少和我商量一下也好,你却……”对于神选者的宿命,对于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布雷特已经从光明神的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不过就算到现在,他也不会责怪独断行动的妻子,要责怪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自己的无能。
无论如何,结束了无谓的回忆,布雷特来到了试管前,将右手贴在管壁上,
“相信我,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们了。”
我好孤单……好寂寞……
“对不起……”在没有人看见的瞬间,一滴泪水从布雷特的眼角滑落。曾经活泼可爱的女儿,现在却只能囚禁在这个南极点冰海下的牢笼中;曾经善良体贴的妻子,现在却失去了苏醒的力量而只能陷入到永远的沉睡中。
但是,尽管是这样,布雷特,那个失去了一切的男人,在这个幽暗的角落,在这个短暂的片刻,得到了一家三口重聚的小小欣慰。
——
同一时刻,就在千罪之厅的隔壁,还有两个人影留在那里。
“这样好吗?不去和他打个招呼?”这是伊格赛尔的声音,虽然失去了守护天使的资格,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活在这里。在天空城坠落事件之后,他就一直静候于此,默默看守着神罪。
“不用了……他要承担的痛苦比我还多,尽管我们都只是……心之碎片罢了。”暗之守护天使-布洛德说道,“我来此主要是为了确认你的行踪,并且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把光之翼交给那个男人。”
“因为他的存在也并非偶然,布雷特这个人本身也是神选者计划的一部分。”
“那么我也……?!”突然恍然大悟般,布洛德发出了惊愕的疑问。
“是的,你也是一样的,布洛德。” 伊格赛尔冷静地吐出残酷的话语,“以人类的身份什么都做不了,基于同样的理由,奥斯才会把暗之翼交给你吧。”
“……”深吸一口气,布洛德无言以对。
“另外,那个女孩的意志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伊格赛尔突然说道,他所指的就是艾斯蒂的女儿-艾拉。
“让天空城坠落于南极是她的意思,因为她现在仍然不能好好控制神罪的力量,所以当神选者死去之后,神罪就开始失控了。那时神罪的暴走破坏了天空城的御术悬浮系统,整座城池开始了不可避免地下坠。
虽然无法阻止这个过程,但是她仍然有能力选择坠落点,而那个坠落点必须是个远离人类居住区的地点——南极,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尽管南极大陆的崩溃带走了二十亿计的生命,但也算是把伤亡降低到了极限。
我很难想象,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竟然有这样果敢的决断力,不知道是她的意志,亦或是神罪本身的意志。”
“……”
“说到底,我们守护天使根本没有封印神罪的能力,如果有的话就不必战斗得如此辛苦了。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教会那个女孩控制神罪的方法而已,奥斯和我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到最后这一切都要靠她的努力。
不过自从天空城坠落之后,神罪的活动正在逐步减弱,看来她已经适应了对于神罪的控制,这一点大概也要归功于神选者的血统吧,真是一出生就伴随血与宿命的孩子啊。”
“这……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啊?!明明是众神时代留下的罪孽,却要凡人来承担后果。”
艾拉——布拉迪的女儿,与天空城同一天诞生的女孩,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和这座城池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独自被囚禁于南极海底的寂寞,失去了两亲照料的孤独,对于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孩而言,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命运的车轮仍然在无情地前进着,不带有丝毫的怜悯,不带有丝毫的犹豫。到底还会有多少人被宿命所摆布,被这个世界所吞没呢?不,现在还远未到揭晓谜底的时候。
“众神……天空城坠落、神罪降世如此规模庞大的事件,那些神明却只会充当看客的角色。能够像光明神那样挺身而出的神明实在是太少了,不然这个世界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说到底,就算这个世界毁灭,那些依靠着世界之石存在的家伙也可以继续生存下去,真是卑鄙。”带着悠久的哀怨,伊格赛尔怔怔地说道。
“我们还在这里,我们守护天使还会继续战斗下去。那些家伙不敢做的事由我们来做!那些家伙做不到的事由我们来做!那些家伙不敢打的仗由我们来打!”与淡然的伊格赛尔,布洛德明显带着怒火。
“……看来你也始终是逃脱不了战斗的宿命。继续前进吧,年轻人,不必在这里陪我了,我还会履行看守神罪的职责,直到命运再次转动的那一天。”
“谨守诺言!”
话音未落,布洛德就已经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在伊格赛尔的眼中,布洛德的身影仿佛和布雷特合为了一体。本来就是诞生自同一个本源的两个灵魂,会有这种程度的匹配度也不算是意外吧?
——
当布雷特一行人回到方舟时,距离他们离开已经经过了六个小时。
奥斯也跟着布雷特来到方舟中,他执意要见证,人类这个种族的疯狂,人类之间的战争是否能够得到平息——因为这件事,恐怕不能通过吟唱御术来实现。
神罪已经被完全地封印了,再也感受不到它的气息。黑色的洋面瞬间恢复成了它本来的湛蓝,在剧寒的作用下,坚冰再一次开始凝结了起来。
是的,这片冰雪的王国将会得到新生,哪怕这会花上数百年,数千年,也许是上万年。
那么,
人类是否能够得到和平的曙光呢?
布雷特是否能够得到救赎的机会呢?
这个世界是否能够得到延续的契机呢?
——希望之光永不褪色,只是在时代中穿梭——
——《众神启示》
在方舟起航的同时,在布雷特的命令下,方舟的反物质主炮调整了角度之后,向着天空发射而去。
猛烈的炮击瞬间炸开了云海,笼罩在南极上空的暴风雪最终屈服于反物质炮的火力之下,也屈服于布雷特的执念之下。在暴风雪戛然而止的同时,能量擦过天际后引发了电磁扰乱现象,而它的俗名是
——
极光,
七彩的极光,
一道道纵横交错着,像是一匹匹挂在天空的缎绸。它们最终缀满了整个天空,也铺成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轨道。
被光芒包裹的方舟绽放出瑰丽的殷红,沿着这一条轨迹直飞冲天,消失在了无尽苍茫的远方。
好漂亮的烟花……谢谢你……爸爸……
公元2126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