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必死之战后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但王国的骑兵战败了……坚野被围在中央,虽然满身刀伤,甲胄上也尽是裂纹,却没人敢近他的身。他的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尸体堆成的山,他仍在战斗。
……
当坚野看着远处起义军并不厚重的一字阵线时,他内心暗喜。侦察兵也没有看到伏击或暗障一类的阴计,数量上占优的骑兵团只要用相同的阵型俯冲而下,便会势如破竹,全歼起义军。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的骑兵团借着地势俯冲而下,策马扬刀时。远处迎面驰来的一字阵线却发生了变化。起义军左翼的骑影跑得飞快,右翼的战骑被落在后面,而且越来越薄,渐渐向左翼集中。原本的一字线变成了侧翼包抄的弧形阵,而大部分兵力全部靠拢到左翼!骑兵队的左翼在起义军左侧的绝对优势兵力下迅速崩溃,而中、右两翼还未来得及与在中右翼慢跑的起义军接触,便被从左翼涌来的溃军冲乱了阵型,一字形阵线迅速变成了被侧翼包抄的乱阵,将王国的骑兵团整个推向了右侧。
更糟糕的是……高地势使很多左翼骑兵来不及勒马便迅速与早已准备妥当的起义军相撞。而骑兵团内部的互相冲撞大大削减了原本倚借地势而带来的突破力。一群优势的狼变成了待宰的羊,终于被反败为胜的义军包围。
……
“原来那天的地势……是白平有意让他坚野看到的?”
坚野在心里问自己,但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现在身处包围圈的正中——周围是残骑裂甲。
坚野的悲哀在于……他至死都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被捅成了蜂窝状,奴隶们的恨意全部发泄到这位王国圣剑的身上。但他依然坚守着那个信条
“我的剑,为我的王国而挥。”
头上的血模糊了视野,脚下的地面变得不再坚实,他用剑拄着自己,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可是……没有人敢上前。
他就这样站着结束了生命,脑中响起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坚野此生战必胜,却不得不死于一战。】
白平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好好安葬。
现在,独臂的白平看着远方的凌国城……那里已是城门洞开。昔日的行商、角斗场里的看客,早已跑了个精光……他们的神经向来敏锐。只要躲得好,他们可以活到最后。
……
云岫宫里,老王登高下望,看着从未如此空旷的街道,感到孤独。他没想到……虽然他宽恕了坚野没有杀掉白平的抗命之罪……但他还是败了。
满屋子的翠玉瓷器崩碎成残渣,不过他的火气已经过去了。只有高高的云岫宫陪着他,看着起义军压着守城军士……缓缓从大道入城。
隐约中闻到一股木材烧焦的气味儿——有人纵火。不过他不想去看了。
……
地下室里的青鸟抱着莽野的遗体,她点燃了积蓄已久的粮草,任火苗在四周窜腾。莽野青紫色的脸让她知道了那是坛毒酒,所以她现在披头散发。激斗过后,地上多了一具乳母的尸体。
“你是贵人,不能和奴隶相通”,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青鸟。
她现在把脸贴在他的脸上,想感受一丝温度。梦中的森林变成了火红色,将他们包裹在一起。
被熏晕的一刻,地下室的门被踹开,可青鸟全然不知。
……
当白平看到火光中的老王时,他突然没有了杀意。他看着这个跳梁小丑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王座上,云岫宫已被烧得通红
老国王也盯着白平,他丧心病狂地用尽最后的力气,狞笑着说:
“莽野、修罗、坚野,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平,还有我……我们都是极端,我们都是独夫,这世界从不会因我们而变,我们只是它变革的活祭……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新生的再度腐朽,再度腐烂,再度变革,哈哈哈哈哈“
如同一句恶毒的诅咒,刻在白平的心上,让他隐隐作痛。
……
若干年后,祭司这个职业消失了。在碧绿的原野上,有一所石筑的学堂,里面有一个老婆婆……将孤儿、弃婴、无家可归者们聚在一起,靠着王国的赈济和他们一起生活,也向他们传授力所能及的知识。
有个孩子酷爱历史,他看过王国的兴衰录,但那并不让他着迷,因为他一直在思考一些在里面找不到的东西。
“我的孩子,你在想什么呢?“
看着孩子在澄灵的小溪前独自发呆,老婆婆关切地问道,
“我在想,人类的命运为什么这么悲哀……这世界的变革总是要拿那些最不该离开的英雄去做活祭,像莽野啊、修罗啦、坚野呀……他们都死掉了。在他们之前的历代英雄也都是一样。这个世界分明是有爱的,有了爱才有新生!可为什么我们总是会腐朽?新生的再度腐朽,再度腐烂,然后再度变革,再度腐朽……这是人类的命运么?人类注定要被命运玩弄么?我们注定会是命运的败者吗?就只能这样不断地与命运抗争,然后不断地失败吗?“
小男孩儿的“十万个为什么”让老婆婆不禁身子一怔,但她仍然温柔地对孩子说:
“我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有人说你是爱情里的败者,战斗中的败者,命运中的败者;那你就告诉他:你要与命中所爱之人邂逅;与命中必败(注:注定会败给对方)之人决战;与命运决战!“
“与命中所爱之人邂逅,与命中必败之人决战,与命运……决战“
孩子一边嘀咕着这句话,一边用澄澈的瞳子望着老婆婆,脑中似乎响起一阵轰鸣。
老婆婆依旧慈蔼地望着他,就像望着她最爱的那个人一样,温柔地说道,
“所以,不管你将到哪儿去……战斗吧,少年!“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