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我从生下来起就是你们的棋子?被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傀儡?你留着我就是为了让我继承皇位好实现野心和前人的夙愿吗?该死,你们根本没想过我的感受,强行把自己的意志加在我身上,我才不管你们有什么苦衷,我只知道,我和我妹妹这些年来度过的孤独和苦痛才是真实的!”林庸咬牙切齿,把林夕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护着最后的至宝,“你连你的爱人都能不闻不问地放任她死去,果然是冷酷无情!”
“我承认我是把你当做了棋子,某种程度上,所有人都被我利用了,我也在布一个大局试图完成一些已然遥远的理想,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这一切都是命运,在命运的漩涡中,我们都别无选择。”武安侯怅然地道,“青蝉当初取仙落这个化名时就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殒没了,说实话,她确实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子,是一个宛如谪仙子的人物,明明是妖族却心地善良,想要寻找和我们和平共处乃至互相融合的路径,这也是我的期待之一,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并发誓一生都将为此努力,如果说太子质是我的挚友,那青蝉她毫无疑问是我的知己,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真正将这天下全部的苦难全部消灭,创造一个大同之世。所谓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你的意思是?”林庸听出一些别的意味来。
“人妖结合本来就生育困难,但青蝉她为了完成计划执意要生下夕儿,她是妖族的圣女,但和海外仙宗的圣女不同,她的定位一开始就是生育工具,只为和妖王生下最强的后代,她不甘这种命运,所以逃脱了出来,而与我结合后,再加上一些秘法,她怀上的便是圣体道胎。”武安侯道。
“你说小夕她是圣体道胎?那是什么东西?”林庸把妹妹搂的愈发得紧了,生怕她被抢走似的。
“一种绝强的修道体质,你可以理解成,她未来的成就必定会比我高。”武安侯眯眼道,“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赋,可谓是强夺天地造化,青蝉她便是受了天谴而死。圣体道胎和天命印记都关系重大,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刻意疏离你们,将你们藏在侯府之中,并封印了你们的神异之处,无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林庸已是震撼莫名,冷汗越流越多,他感觉自己似乎触及到了某种巨大的棋盘一角,却终究无法窥见全局,他渺小的身形踏在纵横的黑线上,被汹涌而来的迷雾冲击得摇摇欲坠。
“这么多年来,为了将这个仅有我知晓的惊天秘密守住,我几乎没有去见过你们一面,就连青蝉死的时候我也没在她身边陪着,我不是个好丈夫,更没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我也不求你原谅我,但在这里,我还是想对你和夕儿还有青蝉以及那些为此献出了生命的人们说声对不起。”武安侯说着,竟颔首认错。
林庸仰望他高大的身躯,却不像以往一样冷漠而充满威压,反而温暖而让人心安。
就像是林庸曾经幻想过的理想的父亲形象…
这让林庸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原来的愤怒和憎恨褪去不少,取而代之升起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临终遗言般的氛围,难道武安侯,父亲他伤的比我想的还要重?
他,会死吗?
在大熠声名显赫,素来有无敌之名的武安侯居然会死?
纵然三观和神经已经在今天屡次被天人打击过,林庸也仍然是再度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是的,庸儿,正如你想的那样,我没多久好活了,和那些天人的战斗重创了我的本源,之后虽然金蝉脱壳成功,但留下那一具身外化身也是耗尽了我的精气神,现如今的我修为大损,元神破碎,已是弥留之境,就算强撑也最多只有三个月阳寿就要化道于天地间了。”武安侯叹道,眉宇间愁色与疲惫愈浓。
“只有三个月…”林庸呢喃了下,声音低落地道,“父亲你是想在三个月内完成布局?凭借我和小夕这两枚小小的棋子吗?可我明明没什么修道天赋,这是阐教那位圣女姐姐告诉我的…”
其实他现在已经明白武安侯为何这么唐突乃至于急迫地要和他坦白了,就好像生命要走到尽头的老狼想尽办法哪怕是用鲜血也要教会小狼狩猎的本领,武安侯只是希望能在他死前多给林庸留下点什么,哪怕是填鸭般硬塞,也是无可奈何。
武安侯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而后扶着林庸的肩膀道,“没有修道天赋也无妨,夕儿就是为此准备的。”
“我听不懂…”林庸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
“只要你和夕儿结成道侣,运用双修之术采补,就能获得圣体道胎的一部分特性,修行自然一日千里。”武安侯淡淡地道。
“双修,采补?你是说要我和小夕做那种成人之事吗!?”林庸出离地激动,嘶声道,“我们可是兄妹啊!这是**!再说了,我其实不是…”
“无妨,双修之术也有很多种,甚至无视男女之别的都有,更何况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娶了夕儿其实也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你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互相之间的深厚感情却是真实的,亲上加亲,由你来一辈子保护夕儿又有什么不好呢?”武安侯依旧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着让林庸无法接受地话语。
“这…这!”林庸总算能体会杨铭的心情了,这种命运被人安排的滋味的确不好受,看着怀里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妹妹,他迷茫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的话只会碍了大事,庸儿,你本是天命之子,皇位的正统继承者,是我们成就大同之世的关键,眼下突遭天人发难,你就更加重要了,甚至可以说你就是战胜并驱逐天人的唯一希望,这由不得你选,”武安侯虎目逼视着林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但为何偏偏是我,就因为我这所谓的合法性,是皇帝的孙子?为何不去找其他更有天分的年轻人?难不成那虚幻的天命就那么有分量?让你这种大人物也心存敬畏和不切实际的期待?”林庸露出好似坏掉的难看笑容道。
“错了,庸儿,天命并非是虚幻的,它本质上是这神州众生的意念集合,是天道的显现,拥有天命者并非是因为血统或者吹捧,而是因为功德和权力,最早的太初王朝始皇帝据说就是因为在灭世洪水之中拯救了苍生而获得了天命,并将其传给了后代,第一次在那个妖族横行,天灾不断,人命如草芥的莽荒时代开创了稳定传递的帝制。
拥有天命者即是拥有了天道之力,是天道之子,这也就是天子之称的由来,天子即是皇帝,获得天命的王朝开创者以血脉传递天命印记,后代中必有人会获得天命印记,而这人便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掌控天命之力的君王即便不修道也能受到天道眷顾而不惧修道者刺杀攻击,凡是妄想杀死皇帝取而代之者都会遭到天谴而死,这也是为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帝位却能稳定传承,我和那些大臣以及海外仙宗都甘愿臣服于皇帝的原因。
且天命之力不止于此,哪怕根据使用者的不同它也有强弱之分,但只要开发完全,它甚至还可以做到真正的言出法随,改造世界,驾驭法则,拥有这种力量,足以将天人们全部驱逐出去。传说那位始皇帝便是天命之力的最强使用者,他借此创造的三代盛世至今仍是诸子百家推崇备至的政治神话…
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道的眷顾并非永久的,往往随着血脉的传递渐渐淡泊,而当君主昏庸,民不聊生,先祖的功德淡化,权力缩小时,天命就会转移,所谓的王朝更迭就是这么一回事,旧王朝的统治者因为倒行逆施失去了天命,新王朝的开创者因为再造乾坤,解民于倒悬的功德而获得了天命。
本朝太祖便是因此而得到了天命,而现在的天命拥有者正是你的爷爷,当今皇帝,然而你是现如今据我所知唯一一个拥有天命印记的皇室血脉,本来上一个拥有者其实是你的父亲,这也是为何你爷爷会立他为储君的缘故,至于说那位梁王之子,只听说他在占卜师的预测中似乎可以生出拥有天命印记的血脉,这才让皇帝将他立为了皇太孙…
天命印记的拥有者并非是天命的拥有者,你还需要登基为帝,真正继承天子之位,昭告天下,受到众生认同,天命才会转移到你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造反就迫不及待的称帝,就是为了能分割到本来属于皇帝的天命,乃至于取而代之开创新王朝,可惜却总是功德不够,杀孽又太重…我原来的打算本是借此国庆宴会之机,将你和夕儿带到皇帝面前私下里坦白清楚一切,皇帝本就十分后悔当年杀死太子质,对于可能存在的失散血脉也耿耿于怀,想来肯定会欣然接受你的回归,到时候有我辅佐,待你继位获得天命,大同之世便唾手可得…
但谁料天人竟突然发难,令我不得不改变计划…皇帝的天命之力其实本就不强,加上这些年他反复无常,令众生之意念也跟着跌宕,眼下年纪也已老迈,性情变得迂腐守旧,估计也用不出多少天命之力了,也许保住性命逃出生天还行,但驱逐天人…天人并非此方世界的生灵,想把天命之力加诸在他们身上杀死他们至少也得达到本朝太祖的境界,而这个境界,如今的希望便是你了。”
“那…我该怎么做?”林庸握拳又松开,颇为无力地问。
“已经快要离开玉京了,”武安侯目视前方,远远已经能望见城门。
武安侯抚摸着林庸的头发,就像个普通的慈父,“等离开京城,我会带你们去到南方的莽荒山脉中隐藏,到时候我会解开你们身上的封印,夕儿有圣体道胎之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你有天命印记在身,哪怕本身没有什么修道天赋,但也会得到一些特殊的加持…然后我会尽力将毕生所学交予你们,但之后的路怎么走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对了,切记,如果此后进入乱世,皇帝消失或者遭难,你若是没抓住机会称帝成功,很可能就会被他人夺去了天命,至此大熠王朝也就算是断了正统,再想夺回天命也是难上加难,除非有莫大功德…而这功德,毫无疑问就是驱逐掉这些犯下了无穷罪孽的天人们了。”
“是先获得天命再驱逐天人,还是因为驱逐天人而获得天命,亦或是从别人手中夺来天命吗…”林庸嘲讽地笑了下,“权力还真是令人着迷啊。”
PS:天命之说取材自现实古代王朝为统治合法性而编造的学说,太初王朝始皇帝原型则是大禹和嬴政,而所谓三代自然就是被儒家吹上天的尧舜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