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
卡其乌斯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认出了那个向着他跑过来的小学徒。
他单膝跪了下来，张开双臂。很快，师徒二人相拥在了一起，仿佛就像是久违的朋友一般亲切而又充满了恩情………
“你的眼睛………还有你的手………到底是怎么了？”
他在林岚向他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忍不住感到一阵心酸。
“啊………这些吗？”林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左手，“因为之前一次实验的缘故，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不过师父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我现在并没有被这些残疾的状况所影响………诶诶诶？！！师父你………”
卡其乌斯紧紧地抱着他，闭上了眼睛，泪水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
“对不起………林岚………”、他轻声地说道，“让你受苦了………我知道我在为师方面有很多不称职的地方，而且连个二流的武器锻造师都算不上………”
“但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们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加入进你们的队伍？！”他站了起来，向着瑞克高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清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究竟是什么？！打仗是要死人的！不是在开玩笑！要让一个孩子来上战场，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连孩子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军人？！”
“师父………”
林岚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卡其乌斯的战袍，结果却被卡其乌斯一把推到了旁边，跌坐在地上，身上被泥浆溅了满身………
白雪见状，立马从身后抽出了温彻斯特M1897，准备对准卡其乌斯，结果艾略特抢先一步按住了白雪的枪柄，示意她放下。
“你冷静一点！”艾略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为你主人好，但是你也要考虑一下形势………那个站在我们面前呵斥我们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莱茵军团第45旅旅长！当年的红发恶魔！”
“我也根本没有打算杀了他，”白雪笑了笑，便收起了枪，“我只不过是想看看，林岚的师父在见到我这番举动，究竟会作何反应………很明显，他注意到了，但是眼神里似乎有点畏惧………”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旁的德雷克压低了嗓子，“如果你的举动被他看到了的话，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早已经将你的脖子掐断了………最好小心一点，即便是你是亚人，身体的素质也不见得比人类好很多………”
“闭嘴！”
白雪轻声呵斥道，然后转身走向一旁的马栓，将挂在马背上的背包解了下来，开始检查。
…………
“………迪莫里修先生，”瑞克轻声说道，“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林岚实际上是在我们撤退的途中主动加入到我们这里的。在此之前，他还救了我一条命，我非常感谢他，他也想加入我们，于是我们便接纳了他，让他成为我们皇家近卫军38团下辖第25营的一员。在之前我们向佩鲁斯卡山庄行进的过程中，林岚帮了我们许多的忙，包括制造武器，和后勤方面，林岚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最厉害的远远不止这些，当我们面临比我们多上几倍的敌人的时候，总是他自告奋勇地请求第一个先打头阵，运用他卓越的战术配合能力以及作战能力帮助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险………几次作战的实况下来表明，林岚是十分优秀的！请你一定要………”
“可是国家打仗不需要儿童和妇女！”卡其乌斯愤怒地说道，“我们还没有虚弱到要靠孩子来支撑起我们的国家！保家卫国是我们天生的使命！而不是躲在孩子的后面祈求庇护！那样子只会说明我们作为军人，却没有军人的气概！”
说着他便走上前，一把揪住了瑞克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不希望你和你的队伍再像当年的近卫队一样，养出来的都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狼崽子！你们都清楚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经历………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但是如果你们胆敢让他上战场，别怪我到时候大开杀戒地时候把你们………”
“够了！！！”
一块泥巴直接向着卡其乌斯扔了过去，啪唧一声，正中他的后脑勺，把他身后的战袍溅得全是泥点………
卡其乌斯缓缓地转过身，却看到林岚从泥泞之中挣扎着起身，沾满泥浆的右手在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早已变得愤怒不堪，甚至是委屈………
“林岚！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地方！”
卡其乌斯脸色铁青，已经完全没有作为师父的一丝宽容。
“当初，是你教导我，说无论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要像锻造武器那样认真，秉持着对它的热爱………”林岚气喘吁吁地说道，“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我的方向，并且为之付出了一切。而你却要现在强行断送掉我和我的战友之间的联系，以及我的热爱………抱歉！恕弟子不能接受！”
“你！！！”
“师父，我知道我在这方面让你失望了………徒弟不肖，但是徒弟还是得要奉劝师父几句。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没错，但是现在我们的国家现在正处于危急存亡的时刻，我们每个人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在前线惨遭敌人的屠戮………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还记得你之前在晚上锻造铁器的时候无数次提到布洛克·斯维蒂——那个牺牲时年仅10岁的小英雄吗？当年魔族入侵埃尔温迪亚的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举起长弓用箭射向了敌人………在敌人入侵的时候，我们哪个人不曾害怕过？不曾逃避过？是个人都会这么想，但是现在，我们不能再这样逃避下去了！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最后一块国土！连这最后一块国土都守不住，还谈什么保护孩子和妇女？！”
卡其乌斯沉默了。
“我知道你会来阻止我，师父。”林岚一瘸一拐地走向前，来到了卡其乌斯面前，抬头仰视着他，“我也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可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办法改变未来军人死了由孩子妇女老人替代上战场这种局面的发生。因为总会有人，为了这个可敬而又美丽的国家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我不相信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还会乞求军人的保护，我相信他们会为了这个国家而毫无保留地奉献出自己的全部！这是每个艾奇里斯的人民所应尽的义务！危急存亡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站起来，向着那野蛮残暴且是一切人类的公敌的邪恶势力奋起反抗，做出我们认为正确的选择！这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光荣时刻！！！任何人都将无法摧毁它，甚至是篡改它。即便是我们所有的人早就在这已经设好的局中注定湮灭，我们也不会后悔………因为艾奇里斯这片土地，终将会记得我们的为之洒下的热血！！！！”
说罢，他便转过身，振臂高呼：“艾奇里斯万岁！！！人民万岁！！！”
“艾奇里斯万岁！！！人民万岁！！！”
36名皇家近卫军士兵，也同样整齐划一地喊了起来。
周围所有在赶路的行人、军人、马车夫，包括摊边的小贩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开始向着声音的发源处望去。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身材矮小的小孩，站在人群的中央，一直在高声呼喊着那句响彻整个市场的话。
开始所有的人沉默着，并没有附和着林岚的话。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十分专注，整个场面显得十分地安静，甚至是安静到可怕，林岚的呼喊声显得格外的单薄………直到一个老太太拄着颤颤巍巍地从一旁的马车上站了起来，举起她那干枯且纤细的手臂，用沙哑的嗓音沙哑地喊道：
“艾奇里斯万岁………人民万岁………”
霎时间，就像是一块石子投进湖里激起了涟漪一般，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沸腾了！每个人都开始呼喊着同一口号，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每个人的眼里都饱含着泪水，那是因为一种情感的共鸣而激起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动，一种无可比拟的、深沉且难以言传的热爱………所有人都在呼喊，像是回应这个时代一样，交出了自己心中最完美的答案，也是自己………无悔的抉择………
“艾奇里斯万岁！！！！！！”
“人民万岁！！！！！”
…………
卡其乌斯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瘦削的徒弟。他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自己所认识的、会乖乖听他的话的人了………他变了………
现在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轻易地洞察出人民以及自己的需要究竟有何差异之处，并且还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与号召力………他已经………开始向着一个新一代的领导人的方向开始转变了………
…………
我………难道变了吗？
卡其乌斯在心里问自己道。
我觉得不是。
可为什么………我会被这样一个该死的小孩子………讲得泪流满面………
是的，现在卡其乌斯也同所有的在场的人一样，眼里充满了热泪，不经意间，留了下来，滴落在林岚的肩上，浸湿了他的后脖颈………
“看到了吗，师父？这是他们共同的呼声！而现在的我也是这样......嗯？”
林岚抬起头，却看到卡其乌斯依旧面色铁青，什么话都没有说。
“师父………”
这一次，卡其乌斯直接转过身，向着他身后走了过去。
“10分钟以后，到营地外围整装集合，向塔山进发。”经过瑞克的时候，他说道，“你可以让他跟着你一起行军，但如果我要发现你胆敢让他参加战斗，别怪我到时候拿你是问！”
“是！”
........
“你刚刚那一招挺险的啊！”白雪来到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居然会想到这样一种方法来说服你的师父......依我看，你的师父看起来跟你关系很不好啊......喂！你怎么.....”
林岚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卡其乌斯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远处的道路拐角处。
“我想......”他轻声地说道，“我可能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国家了......”
“哈？”
“只是不知道我......能为这个可敬的国家做些什么.....”林岚说着，便重新裹紧了斗篷。今年的秋冬季似乎有些格外冷，单薄的且带有泥浆的斗篷并不能增加些许温暖，反倒加剧了身体的寒冷，“但愿吧......只要能活下去，我也愿意献出我自己的一切......”
“.....来保护我所热爱的一切......”
师父，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