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身处于友军地带就可以不顾虑只身行动面对的危险,兰斯洛特作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很快他就将意识到自己到底做出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同样相隔不远的时间点上,他和王国都将为他们的错误付出血的代价。
自走进这座塔开始,兰斯洛特就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这不是说这座塔有什么问题,塔依然是那么高,石砖依然是那么艺术,身边的士兵也依然穿着王国军服,但就是有什么不对劲,说不出,道不明。
身前的士兵虽然和蔼但却是个不被纳入征兵范围内的瘸子,也已经问过这个瘦小伙了,是最近的某一场遭遇战带来的伤痛。看来是距离革命是已经迫在眉睫了啊。
扎兵休息的士兵们嘴上带着厚重的油脂,开来这些家伙们吃得不错啊。
楼梯的石墙上带有一点未干的血迹,的确是新鲜的,应该是没处理好吧。
话说他们是怎么处理尸体的呢?
啊啊,对了,在路上的狼粪堆里,当时我还疑惑这里为什么会有狼粪堆积,况且令人作呕的粪臭味还带有另一股疯狂的血腥气息,啊啊,明白了啊,我全都明白了。
请君入瓮是吗?不错的战术啊。敢把那些初上场的新兵们,二十几岁的青年们,还等着退役回家照料母亲的孩子们全部与狼粪放在一起,你们这些暴民...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一定要!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把你们的尸体也放在狼粪堆里静静等待发酵与腐烂,让你们也尝尝那股受到屈辱的滋味!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兰斯洛特不知什么时候握紧剑柄的手,松了下来。
要让你们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踏着沉重的步伐,兰斯洛特跟随在引路人身后攀爬着阶梯。
直到没有人能看见的位置。
只看见手指接触刀刃,没能看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光滑的剑刃反射着火光,因此恰恰能看见闪动而过的两点剑光。
“噌”
人的头颅落在地上,带着光滑的切口,台阶上流过殷红的鲜血。
兰斯洛特将仍然光滑干净的剑放入腰上左右两边的剑鞘,迈开了不快不慢的步子,朝着小队长的楼层继续前进着。
......
“你就是这个小组的领导者吧。”兰斯洛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起伏。
“是,那又如何?”而对面坐在雕着奇特花纹的木椅上的男人,正拿起原本放在地图桌上盘子里的鸡腿大口啃咬着。
“受死!”
不需要解释,只要确认了身份,杀掉就是自己优先性最高的任务。
“嚯?”
倘若对方不发出疑惑的声音,自己也会发出。
因为自信能一刀切下对方首级的刀刃并不如以往那样无往不利。
两把刀一同出击的气力,被对方一把加长匕首就给拦下。
“力气不错嘛,出奇的大。”
“这话应该我来说!”兰斯洛特不由得发力了。
这时候他看见对方还有一只手。
那手上握有一枪致命的火铳。
且更重要的是,火铳的管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砰”
从管口处传来的是因杀人如麻而变得无情的声音.
“嘶。”一个翻身,兰斯洛特迅速回复了状态,只是目前最大的问题还在于手臂上传来的灼烧之痛。因为这股疼痛,兰斯洛特已无法如往常那样大力地挥动自己的武器。
“这样看来胜负已定呢。全盛状态下立刻就受了一伤的小子,都已经失掉半成战力了,还能再扬起打败我的自信吗?”男人的脸上带着似哭又似笑的,滑稽的表情。
“你说你吗呢,崽种。”
相较之前,兰斯洛特的威胁性是高是低依然是个未知数,万分谨慎的他,开始计划起克敌制胜的方略来。
“砰”
“啊...还是会一些东西的嘛,那么在哪里呢?”男人也显得稍微提起了些兴趣,看着自己面前的身体被击穿而又以穿孔为起点像云雾般消散开来,男人开始三百六十度寻找起自己的敌人来。
“砰”
男人没有嘲讽,也没有停下来作出任何征兆,好像早知道兰斯洛特在哪里似的,冲着一个原本空空的地方开出一枪。
“啊,可惜了,下一次一定要让我看看你的脑浆啊。”
“啧。”这一枪对准了冲来的自己,但也没能打中兰斯洛特的身体。它打中了兰斯洛特头盔与头部间狭小的间隔,挽救了兰斯洛特摇摇欲坠的生命。
“不过可惜了。”
他又在可惜什么?
“这是连发火铳。”
“砰”
在听到这个词汇之时,兰斯洛特就已经对自己的身体作出了指挥。
但是晚了。
箭已离弦,一锤定音,审判庭上作为被告的兰斯洛特最终被宣判了死刑。
从子弹到兰斯洛特心脏的位置,大概还是有个三四米的。
这段距离很短,老式钟表上的秒针甚至无法迈出一步。
但也很长。
长到兰斯洛特再度度过了他的一声。
幼年的父母,后来的孤儿。
青年的女孩,后来的死人。
壮年的壮志,后来的茫然。
农夫之子走进贫民窟,在度日如年的斗争中最终变成了王国第三骑士团成员之一。
自己是什么人呢?
是恶人吗?对那些想要割开自己喉咙的人来说,自己确实是恶人吧。
是“天国之剑”吗?对哪些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着节奏瞎几把乱整的市井小民们来说,自己确实是惩戒恶人的大英雄吧。
那这样来说岂不是该我惩戒自己咯?
哈哈哈哈哈哈。
嗯,子弹已经逼近胸口了啊,大概还有一寸的距离吧。
我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导致我后半生过的如此悲惨的人。
但是我不后悔。
无论在哪里,只要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你依然能依偎在我身旁,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也足够了。
只要那样...
就足够了啊。
胸口处传来了常人不能忍受的剧痛。
但在这一刻,我可以忍受。
只是因为就在这座高塔内,我能看见毫无遮挡的,太阳直射而下的阳光。
回头望去,好像稍远的山坡上有常青的古树朦朦胧胧的影像,面前的草地上,能清晰看见盛开的蒲公英汇聚而成的天堂。
自己不带盔甲的肩上,传来了等待已久的触感。
这就...足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