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冰冷的脚架,双腿毫无活力的垂着。
突然急剧收缩的瞳孔中,眼底那口干涸的泉眼涌出了清泉,不顾医生的惊讶,她跌跌撞撞,衣衫不整地逃了出去。
我做不到……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心软了,宁愿做个逃兵也不愿举起屠刀,屠戮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她复杂,矛盾,冷血……却做不到无情!
当她带着茫然即将胜利逃出医院时,一辆忽然冲出的面包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个人将她架了上去。
随着车门重重拉上的刹那,黑暗降临……
在眼睛被蒙上的那刻,她明白不管她同不同意,这是一辆载着她开往地狱的车。
…………
再次睁开眼睛时,浑身酸痛,不过她能模糊的看清这应该是间仓库,一间装着人却没有人气的仓库。
“你叫陈鸥?”
这道声音包含疑惑。
陈鸥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唐装的苍发老人,他暮发苍苍,但那双看着无神的眼睛里却又有藏不住的凌厉。
她昂起头,丝毫不惧,回答:“没错!”
“看着并不像……”
“怎么不像了?既然把我抓到这,该不会就说这些吧?”
“我是陆远的父亲。”
“……”
陈鸥惊讶的说不出话。
陆振华举手示意,然后架着她胳膊的两个人松开手,退到一边,紧接着陆振华走了过来。
“你接近阿远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被杨家寻仇,对吗?”
他声音苍劲却毫无感情。
陈鸥发觉自己面对他时,除了可笑的倔强竟丝毫提不起底气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毫无预兆,陆振华背过双手:“掌嘴!”
啪!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打在她的脸上……
终于巴掌停了下来,她噙着满口的血坚忍着一个辩白的字都没说。
“好样的……”
陈鸥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哇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陆振华接着道:“离开他,然后一辈子隐姓埋名下去,我可以为你提供保护,只要你别再纠缠阿远!”
她笑了,
竟然让我离开他?
你知道你儿子的所作所为吗?
“哈哈哈……”她极尽全力的笑,“应该是我求求你让他离我远点……可他就是不听话啊!他就是要缠着我,我能怎么办?”
陆振华捻着念珠的手悄悄握紧,只是随手一抬,然后又是噼里啪啦的巴掌打了下去。
每个巴掌落下来,陈鸥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厥,可她死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面对别人时她可以,可陆家人不行!
她绝不向陆家的人低头!
因为是陆家的人犯错在先,为何要她受过!
“要钱吗?我可以给你,只要你张嘴说个数字,然后你就可以下半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国内或者国外?”
她没力气也没能力笑了,因为脸上除了火辣辣的痛感和肿胀之外,已经没了任何感觉。
切!
她不屑道:“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放我走,你们陆家跟我没关系,没权力命令我……”
“死太简单,对我而言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毫无意义,我今天把你弄到这来就是要逼你拿钱,然后你会答应我从此以后守着你的秘密,永远离开这里。”
哈哈哈!
原来他是怕把以前的事抖出去,让他们陆家脸上无光!
“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怕我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给你们陆家脸上抹黑,那干嘛不杀了我?死人难道不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吗?”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杀了你已经不能挽回你对阿远造成的伤害,所以你不能死,你的死对我来说没有价值!”
我对陆远造成的伤害?
哈哈哈……
太可笑了……
怎么这些人都这么不讲道理啊?
她隐忍着的嘴角忽然憋出一丝冷笑。
“没有价值?一条人命对你来说没有价值……那两条呢!?”
陆振华忽然停住动作,慢慢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观察起来。
“你在说谎!”
“哈哈……我也希望我在说谎,可事实就是这样啊!你儿子真是太厉害了,不过就是一晚的时间就让我怀上了,不可思议吧?哈哈……报应!这是你儿子的报应!你们陆家一辈子都会被人笑话!”
啪!
陆振华扬起手背扇了她!
他的手下纷纷低下头,因为只手遮天的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这样的举动,他们几乎咬定的看着陈鸥,心里已经宣告了她的死刑,她死定了!
“这不可能,你只是外表像一个女人!”
陈鸥着看陆振华拿着手帕正在抹擦那只沾了自己血的手:“嘘……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只不过为了讨生活才装成男人,不然你儿子怎么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嘿嘿嘿……”
“把她吊起来,让阿满过来给她检查!”
“是!”
不久,戴着口罩的阿满医生从陈鸥身旁离开,走到陆振华一旁附耳悄声告知,紧接着陆振华先是禁不住的露出一丝震惊,随后便像回归平静的大海,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阿满医生走了,走前留下了一副药。
并且走的时候望了陈鸥一眼,眼底和欧阳一样有着同情。
然后是陆振华站了起来,来到她面前宣布结果。
“你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阿远绝不能和你再有任何牵连!”
陈鸥惊了,她脑后像是被闪电劈过,瞬间麻痹!
他什么意思?
我没说谎,说谎的是你!
陆振华丝毫没有理会她震惊的眼神,而他的手下领会之后,便有一个举着装了堕胎药的碗来到她面前。
“不!我不喝……”
她死守着牙齿,却被人粗鲁的撬开嘴巴,汤药一滴不剩的倒了进去。
陈鸥猛烈的咳嗽,她想要把喝下去的药重新吐出来,可这些汤药进了嘴巴就像融化进身体一样流到她的胃里,然后迅速扩散到她的肚子上。
随着一股急剧猛烈的收缩,她的小腹顿时紧绷的像一块石头那样,然后在她惊恐的眼神中,一个人带着手套,毫不留情的不停锤打她已经痛到极点的肚子上。
“你们是畜生!你们是畜生!……”
“你不得好死,你们陆家的人不得好死!”
“……”
从厉叫到哭叫再到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可那个人的拳头一刻都没有停止的一次又一次打了下去!
她痛的连呼吸都做不到,还是咬着牙硬是憋出几个字来。
“你们是畜生……连自己的骨血都不要了……”
陆振华怔住,随后凌厉的眼睛再也没有半分收敛:“骨血?你这种人不配……你只是在幻想,我现在就是要你清醒,让你知道你只是个变换身份的不伦不类的怪物,你没有这种功能,更不会替我们陆家造出骨血!”
“杀了我……杀了我啊!”
她愤怒,屈辱!
她不甘自己一次一次被人当成畜生,杨家,陈文,张勇,陆远……现在还有他的父亲,肚子里孩子的爷爷!
陆振华没有理会她像个疯女人一样一次一次的咆哮,只是转身签了一张支票甩在她满是血的脸上,告诉她:“拿着钱,立马离开这里!”
陈鸥拼了命的把这张践踏她生命的支票塞到嘴里,然后吞了下去!
然后捂着毫无知觉的肚子,血一直流到了脚踝……
她艰难地起身,每一次用力都会觉得下一秒会倒下去,
可她告诉自己,
我不能倒!
如果倒下去就是在告诉他们我输了!
她倔强地拖着不听使唤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外走去……
“站住!”
她没回头,却已经猜到身后陆振华愤怒的表情,所以她得意的笑了,满不在乎地回:“陆大人还有何吩咐?”
陆振华默默走来的声音,语气冰冷:“记住我说的,否则你的母亲还有你的朋友都会因为你的行为,而生命得不到保障!”
她怔住,随后牙齿刺破了嘴唇,却又一声不吭地继续向前走。
终于走到仓库的大门时,她以为终于可以解脱的时候,偏偏那个影子悄无声息的带着满头大汗跑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震惊里带着迟疑地往前一步:“你……”
避开他的手,陈鸥扶着门框。
“你爸真仗义,这么轻松就赚了100万,比你大方多了!”
陆远攥紧了拳头。
“你拿了他的钱?”
陈鸥忽然抬头凝视他!
眼睛不再有任何感情,只有一座迅速冻住的冰山:“对!早知道这么轻易能赚100万,我就不会找上你了,说不定现在连你都得叫我一声妈呢……哈哈哈……”
“你!……”
陆远抬起的手终究没有落下去,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此刻她已经虚弱的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可迟疑的双脚却连连后退!
伴随着后退的脚步,陈鸥眼里那道奄奄一息的火光终于熄灭了……
她无力再跟陆家的人纠缠下去了,因为不停流的血已经灌满了她的鞋子,她不知道肚子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一拳一拳打个干净,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被掏空的不剩东西。
最终,在陆远复杂迟疑的目光中,她拖着残破的身躯像个不信命的蚂蚁,缓慢的离开这个已经害死了一条人命的地方。
…………
她走了,
在没有挽留中离开的,
他想给她挽留和拥抱,
却没有勇气,
她的两张脸反复在脑子里交缠,直到最后陆远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她!
可当他镇定下来后,想起刚才她被打的乌青的脸,以及淌满整条腿的血,快步冲进仓库。
“为什么要打她?还有她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你们干了什么!?”
陆振华背过身去,回他:“她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企图利用你来躲避杨家的报复,她不过就是个小丑,我也只是出手教训她一下好让她知难而退罢了!”
“她不会的……”陆远失神地喃喃自语。
陆振华转过身,表情凝重。
“我答应她给她提供保护也给了她足够的钱,她也保证以后不会再纠缠你!所以你以后不准再和她有任何关系,否则我会让她永远消失!”
“她真的拿了钱给你保证了?”
“没错!”
“不会的……她不该这样的!”
“那是因为你愚蠢幼稚!竟然会被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迷惑!”
“我要去找她问问清楚……”
可他将要转身却又立马收回了脚步,因为此刻他脑子里全是曾经和她在一起的片段,那些过往那么真实,又那么可笑!
忽然,他紧握的拳头缓慢松开,随后像丢了魂儿般面对着陆振华:“我答应你不再找她,你也履行你的承诺给她足够的保护,并且别再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