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轩辕部落内。
“喝啊!”
依旧不见停缓的火海中,红发男子挥舞手中长矛,使出浑身解数戳向眼前已然变成“怪物”的“人”,只闻“嚓”的一声,矛与弓擦肩而过,直挺插穿它的躯体,随之,死士不甘地哀嚎半刻后,这才倒在地上彻底消亡,独留下男子一人站在胜利的高点。
然而,红发男子的脸上并未因此露出太多的喜色,只是收起长矛,转身走向了另一侧。
道路尽头的大石块上,貔貅族长捂着肚上的血洞靠坐在那,见连山的轮廓越来越显眼,直到能够完全看清后,他勉强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天意弄人……怎想最后救我于水火之中的,竟是你小子,真是做梦都难得一见的事。”
“都这时候了,少说点话吧。我来给你包扎。”
连山快速走到貔貅族长跟前,而后放下长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草和布带,开始治疗他的伤口。
见到连山如此热情的想要治好自己,貔貅族长倒是毫无意外的摇摇头,回以笑容的同时抬起手掌,按住了那只想要拉开布带的手,“已经够了。我活不了多久,我很明白。你也没必要为我感伤,泪水还是拿去给情人配对吧。待会儿,还需要你亲自了结我,可别太纠结。”
连山沉默着,然后挪开他的手,继续包扎伤口。
“……”
貔貅族长微微沉默一阵后,又说道:“与其多余的时间花在我身,不如去帮你的那两小护卫,他们看上去可弱不禁风的,说不定就遭到危险,抢都抢不回来。而且,你还要跟随黄帝,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去帮助她。”
“包扎完了。”连山仍未大话,只是满意的打上一个结后,拿上武器站了起来。
随后,他瞥向周围,确认暂无异物存在后,他伸出手,对着地上的貔貅族长道:“你自身抗性还好,还没有出现被感染或者突发疾病的迹象。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那有可以缓解伤痛和急救的药草,若抓紧脚步,待伤口恶化之前,还来得及。
“…听你的。”
貔貅族长见连山不愿意在这里多说,索性不再多问,跟着一起朝尚未被火海淹没的道路进发。
途中,连山一边拖着貔貅族长向前迈步,一边警戒着四周,防止被周遭忽然冒出的怪物突袭。
幸好的是,走了大半条路,也没见着异物横出,一下子的“清闲”,倒是令两人轻松了不少。
“……”
“你不打算说什么吗?”
沉默了大半天,貔貅族长先一步揭开话题。
“有何好说的?”连山头也不回的问道。
“比如黄帝,你,又或者,救治我的你。”
“你平时并不如今这般言多。”
“已是将死之人,当然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会救你的。”
“原因?”
“我是个医者,自然怀着仁心。无论对你还是大家,我都一视同仁,绝无私心可言。”
这一番话,令貔貅族长愣住了。
怔神半响后,他才继续说道:“你似乎很自信,无论是对我还是黄帝。我知道你对她的意思,我也曾有过,但我明白,那样伟大和坚毅的人,应该有更好的良配。我并不值得,可你更该陪伴她。”
走着走着,连山的脚步陡然停止,他回首看向貔貅族长的双眼,说道:“你是我目前唯一需要救的人,所以我会全力救你,不留遗憾。至于姬…黄帝,我无比坚信她能够击败凶兽,仅此而已。”
“就算到时候黄帝无法打败那只凶兽,可还有仙人,若仙人也不行……我会启禀神明,保佑大家平安归来,让悲剧化为乌有,令希望绽放于世。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连山补充说了几句后,又加紧脚步向前走去。
几番交流,貔貅族长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他似乎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向往明天了。他明明知道这是事关人类存亡的一战,此刻却依然坚信并保持着冷静的心,光论这点,也能跟黄帝的统治力和信服力比拟一二了。
想着想着,貔貅族长突然有些感慨,叹道:“唉,往日总相逼于尔,想乘黄帝之严,耍一把威风。怎料,吾始终只是众人罢,难强拆一对鸳鸯啊。也罢,吾勿悔也,想着能一同作战,也是兴矣。”
“连山,吾是粗汉,并不同你学思敏锐,但有一言,希望尔谨记。也算,我长辞于世的那一刻,对尔搭救吾的谢礼。”
“……”连山并未说话,只是沉默的听着。
“人可卑微,却唯不可一日成无信者。”
“尔,可信仰黄帝?”
连山依旧默不作声,脚步加急的同时,用力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貔貅族长。
貔貅族长见此,回以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那是对他表示认可的笑容。
“好。”
“…谢谢。”连山开口回应道。
在遇到貔貅族长的不久前,连山曾与姬轩辕会面过。虽然那只是眼神与眼神的相撞,并未进行实体的接触,甚至是对话。
他们走的是岔路口,有着两条道路,两人各站在一边,随后,他们在道路的两边互相对视,仅仅片刻功夫,他们便知晓了各自的心意和要做的事。
这并非是因为两人已经默契的可以不用对话就明晰事情——
姬轩辕要去的方向,是精卫鸟坠落之地。
而连山要去的方向,是茫茫火海之中。
戛然不同的行走路线,亦然代表两人要做的事情。
一位是要带领大家走向明天的“黄帝”。
一位是要救治尚存之人奔赴希望的“郎中”。
所以,表达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的。
“姜朱,里面拜托你了。我先去了。”
“嗯,多加小心。记得活着回来。”
即使意思可能相差不少,但两人心中关切的话语却是发自真心的。
所以,若问为何连山久久不回答貔貅族长的话,那是因为其中的一个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他跟大家的意志是一样的,那就是信仰“黄帝”,以及,追随她的脚步……
至于还有一个原因——
貔貅族长自己是可以不在意体重,但对本就累死累活的连山而言,怀着仁心沉默不语且贯彻一个理念行进,就是最大的努力了。
“闷头走就对了”。
……
……
“呼…呼……”
“轩辕,莫强撑。”
“无妨。还能挺。”
蚩尤被暂时性压制住了,从而让大家暂时有了多余的呼吸(恢复)时间。但这仍非长久之计,先前姬轩辕已经频繁使用力量,这会儿使用“第零额定功率”后,恐并未有多的气力去驱使轩辕剑,若是再拖,可能……
姬轩辕的嘴角已鲜明可见的溢出血丝,赤鸢表面上虽从容淡定的看着这一切,但外冷内热、心中鲜有焦急的她,怎么可能会冷眼旁观?
只见,她轻轻用一只手按住姬轩辕的后背,然后又用另一只手盖住剑柄上的手,柔声道:“轩辕,不必勉强。虽无掌剑替汝之手,但尚且能尽份微薄之力相助,望再加把力。”
感受到手上和后背上那股温暖和力量源源不断的传入全身,姬轩辕脸上微微泛红之际,轻轻点头,“多谢仙人相助。”
赤鸢摇摇头,“不碍事,倒是你如此鲁莽释放轩辕剑的力量,自身吃不消不说,后面的战斗你也会受到莫大的影响。即使是为了帮忙,也不可这么做啊。”
“这不是担忧仙人嘛…况且,此恶兽勿可再放过了。即使拼上性命,也不能再让它肆意妄为践踏吾的子民与领土!”说到这时,姬轩辕那双盯着蚩尤的眼神也是涌现出凛冽彻骨的决意。
“那就记着这股劲,加油吧。”赤鸢拍了拍姬轩辕的肩膀,随之从蚩尤头上跳了下去,“周围的威胁尽已清除,我也该恢复恢复了。有异常情况呼喊便可。”
“好。”
然而,姬轩辕刚答应下来,赤鸢还没安稳落定时,忽然,蚩尤整个庞大的躯体竟开始猛然晃动,似要行起。
“吼——!”
震耳欲聋的声音骤然响起,逼迫着持剑人的耳膜和她的意志,然姬轩辕临危不乱,说什么也不肯罢剑的进一步努力将剑往深处怼去,想要这躁动的家伙给镇压下去。
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
惊疑的不止是姬轩辕,还有赤鸢。
她是知道这把轩辕剑的威力的,经过Mei博士亲手打造的这把“融核”剑,可是拥有着无以比拟的力量,其释放的“第零额定功率”如若进行全力解放,配合姬轩辕独特的体质和圣痕,蚩尤别提动弹,就连想要嘶声哀嚎都是不可能的!
这是本不该发生的意外,也是不可能发生的错误。
究竟哪一步错了?
难不成光将剑本身插到它的本体,而不到里面核心处进行封禁的话,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吗?
可这也不对啊…轩辕剑是能够吞噬蚩尤身上每一处产生的崩坏能的,顺着表层“经络”继续蔓延的话,应该是可以产生效用的。况且,都全力输出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说这种情况下,它还能储存多余的崩坏能。
除非将这一切的缘由都假设归结为“核心处”并未受到强烈干扰的情况下……
难道——
“不好,快躲开!”
“什……”
姬轩辕话还未说完,赤鸢就抢先上前一步抱着她连人带剑向后甩去,她自己反倒是被突如其来的崩坏能光束所笼罩,直至波及到身体的每一处……
等姬轩辕缓过神来,目光中已满无赤鸢的身姿,只留下几片赤羽飞落,不知踪迹……
这时,蚩尤晃动着身体,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在姬轩辕面前嘲笑道:“愚蠢的人类,真以为吾不知道尔等奸计了。吾早就感受到你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了,所以早早就改变了核心的位置。不过吾还是该谢谢汝,若不是汝的到来,这个恐怖的女人吾也许还找不出破绽借机出手啊,哈哈哈——!”
然而,面对蚩尤一副胜负已定的样子,姬轩辕却是面不改色,临危不惧且慢慢地用手拖起天空中飘零的赤羽,转而冷笑起来。
“嘁…有何可笑的!”蚩尤不耐烦的说道。
姬轩辕依旧笑而不语,直指天穹。
蚩尤眼见情况不对,刚想抬头一睹上空状况,然而,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忽然,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令它突然心惊胆战,而恰巧的是,那可怕的气息,就在上方!
蚩尤顿时心生惧意,想要跑到另一侧规避攻击,殊不知,它的去路早已被先前还站在原地的少女给阻挡了。
“想往哪跑!”
姬轩辕大喝一声,指挥着轩辕剑阵开始不间断地朝蚩尤逼去,迫使它无法继续前进。
剑阵中剑影不断,延绵不绝,犹如倾盆大雨倾斜洒落在蚩尤的身上,虽无法造成更多实质性的伤害,但能够不断的轰击它的表壳,既能削减它的力量,又能拖延时间。
感应到那股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蚩尤也是不管不管,想着赶忙逃离,于是又朝另一处突进,然而,它体型庞大的缘故导致它即使再怎么有着不可思议的高速度,也无法一下子扭转整个躯体转向,所以……
“吼——!!!”
充满愤怒与痛处的嘶声长鸣顿时响彻云霄。而原因无它,因为此时此刻,蚩尤的背脊上多出了一道足以分裂山河的偌大剑痕,而剑痕之深,足足窥见地面。
而如若知晓之人,一看便知其源——『太虚剑神』!
蚩尤重重倒下之时,挥剑的赤红身影甩手撇去多余的能量,随之稳稳当当的落在姬轩辕的面前,不染一丝灰尘。
“仙人果然无事。”姬轩辕充满自信又钦佩的说道。
赤鸢摇了摇头,指着道:“原本就要骗这孽畜中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轩辕,时间紧迫,赶紧用轩辕剑感应‘心脏’位置才是当务之急,这是马虎不得,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抓紧时间。然后,切记小心蚩尤,它的手段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嗯!”姬轩辕应了一声,便往蚩尤身上去。
姬轩辕走后,赤鸢忽然猛的吐出一摊鲜血,好在她反应极快用手捂住了嘴巴,这才瞒盖住自己已然受伤的事实。
先前其实根本没预料到那一步,原本的打算,赤鸢是准备小心布置防御手段,然后才想办法来搞定蚩尤这家伙的。谁知,这一下突生异变,差点功亏一篑,好在有着『羽渡尘』的帮助,这才迷惑住蚩尤,能够另寻时机。
不过,即使做到这种地步,她也吃了不少的亏。蚩尤那一炮的大部分攻击她当然都躲了过去,可是,小部分伤害还是由于躲避不及从而擦伤到了。
当然,如果只是简单的擦伤,赤鸢是没必要去顾忌,因为靠自己本身的恢复能力,就足以几息功夫内恢复。其根本原因还是由于那上面所附带的“绿色物质”。
赤鸢可以肯定,那些物质应该是类似“孢子”的东西,若不是这些“孢子”,她腰间被腐蚀的那一块也就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无法恢复了(主要原因还是时间紧迫无法集中治疗)。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姬轩辕,那当然是为了不让她分心。现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她把心放在对付蚩尤上,才是最重要的。
“只希望这时千万别再出现意外,不然……”
“轰隆——”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贯穿了赤鸢的耳膜,将她的思绪彻底打断。
赤鸢不禁望向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雷云滚滚,其时不时蹦出来的雷光与随同而出的刺耳雷鸣,更是增添了几分压抑与凝重,令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
赤鸢惊奇的在心中发出了疑问,不过,这个疑问并不是对如此异常的天气发出的,而是对引动这些异象的来源表示疑惑与惊讶。
不同于一般人,赤鸢能够敏锐的发现空气中流动的能量规模与大小,所以,当她凝视上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那并不是自然产生的雷电,而是“人为”造成的结果。
可是,仅靠“人”是无法产生如此大的崩坏能,更不可能牵引和驱使崩坏能造成如此大的面积,就凭感觉和所见部分,貌似都已经囊括三分之一的神州了!
赤鸢第一时间并没有将目标锁向蚩尤,而是直接将角度拔高到了“律者”的层次。毕竟,除了律者能够造成如此规模的非自然现象,其余的崩坏兽还是蚩尤,以现在的状况都是无法做到的。
“天空上,那是…?”
揣摩了一阵,赤鸢寻觅着能量的流动方向,忽然发觉天空中产生出极大的崩坏能反应,要是预估不错的话,恐怕一场“大崩坏”就要随着雷鸣彻响,撕裂所波及到的每一分土地。
如若再着重感受下去,崩坏能极速聚集的地点,所要爆发的第一处地方,那毫无疑问,就是姬轩辕所处的位置啊!
与此同时,姬轩辕掌控着轩辕剑,感受着崩坏能涌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试,一步一步地走,最后,她走到赤鸢留下的偌大剑痕旁,又退了几步走到中间较下的位置,用剑狠狠地刺了下去。
随着“嚓”的一声,轩辕剑的剑气骤然爆发,割开了蚩尤厚重的表皮,然后,如她所料一般,一处正在运转的“紫色心脏”正在脚下怦然跳动。凭着感觉和认知,她没找错地方。
“接下来,只需要摧毁这个核心,一切就该结束了。”
姬轩辕屏息凝神,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节奏后,杀意满满的看向那处核心,随之高举轩辕剑,将剑中全部的元素能量汇集到一点,而后反手相握,以全身之力相托,猛的刺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轩辕剑,被隔绝在了“空气”之外!
“怎会这样!?”
姬轩辕大惊不已,连忙想要再试几番,然而,刚刚那一击她已经拼上了全力,现在,已经没办法再次挥动剑柄了。
也就在姬轩辕想要思索所以然时,突然,她看见在核心处的旁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出于警惕,姬轩辕只得小心翼翼的探过头去,然后,一探究竟。
——那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女孩。以目光所及部分,从上往下看,她的身上都充满了“紫色”,无论是长发及腰的头发,还是不同于自己审美风格的华丽长裙礼服,都透露着神秘与未知,并且身上时隐时现的金色符文,更是带有一种神秘的气息。
而且,那个女孩的手上,拿着一把正冒着熊熊烈火的赤色大剑,那上面的火焰延及之处,要是她没看错的话,甚至延展到了那把握着剑柄的手上。
她不怕烫到自己吗?
姬轩辕想了想,又猛然摇摇头。
不对,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啊!
她到底是谁?
困惑间,紫发女孩似是注意到了上方的视线,侧头斜视向姬轩辕的方向,那双眼睛,充满冷酷以及对世界的轻蔑。
这一瞥,瞬间就令姬轩辕全身上下毛骨悚然,好似看见了什么特别恐怖的存在一般吓得连连后退,差点从蚩尤身上掉下去。
不过,这也让姬轩辕一下子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个女孩,绝对不是“人类”啊!
难不成,她也是神明——
“姬轩辕,快跑!!!”
一道急切的嘶喊迅速击穿了所有的想法,直入耳膜。
姬轩辕转头一瞧,赤鸢正面目惊恐的伸着手朝自己这里奔来。
顺着那道目光,姬轩辕望向天空的景色,不禁目光呆滞下来。
而此时,位于核心的那位紫发女孩也收回目光并动了起来,她不动声色的微举起手中的赤红大剑,让爆发出来的烈焰与从天而降的雷电一起,将所触及到的所有——
灰飞烟灭!
“轰!”
霎时,雷火相融所产生的风暴,帘卷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