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一次睁开眼时，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呈现在我眼前。热情讲课的老师，奋笔疾书的同学，操场上传来欢呼。一盏吊灯正好悬挂在我的头上，两只飞蛾正在灯泡四周扑腾。
怎么回事？我刚才……挂了吗？
看来这游戏没有打算让我搏斗。
看向手表，青墨色的屏幕上显示着“Death：1”以及“Chapter 0：Flee from the School”。我又回到了序章的开头。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所以我提前做好了准备。从后窗跳出至教学楼外围的台阶，再经过旁边的空调外机跳到三楼的东侧走廊上，应该可以避开这里的怪物潮，而且三楼东侧走廊上没有多少班级，只有国际部的几十名学生在那里上课，感染人数也会大大少于本部楼层。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东西都写在了我面前的作业本上。估计是类似于游戏剧情提示的东西。之前我都没仔细看，所以没发现。
我的座位位于教室的正中央，距离窗户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行动必须要迅速。
教室前方的门又被敲响了。我迅速钻出座位。出乎我的意料，窗户被死死地锁上了。
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惊叫声和撕咬声。学生正在一股脑地涌向后门。
我心急如焚，要是等到后门打开，我就彻底没机会了。
“快呀！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抽起一旁的椅子后，我使出全身力气砸碎了窗户。那个女生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是一个漂亮的少女。和那些NPC不同的是，这个女孩的脑袋上顶着一组字符：雾姬β酱。
“你也是玩家吗？”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举止反常的家伙肯定不会是NPC，一身初始装备也不可能是GM。
“是的。你要是再愣在这里，等会被杀了我可不管。”
“没关系，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
“序章也能死一次吗？不会是白痴吧？”
“哇，不可能，我只是不清楚规则而已……”
“碰！”
在我们斗嘴的时候，教室的后门被疯狂的学生打开了。一大群怪物从新的破口里涌了进来。惊叫声几乎要把我的耳膜扯碎。
“跟我走……AWS……你这取的是个什么鬼名字，这么难说。”
“这不是我取的……这又不是我的号！”
我们从窗户跃出教室，怪物也冲破窗户，带着满身的碎玻璃渣跌在台阶上。摔倒后有一段硬直时间，我们便趁机从那些蠕动的恶心身体上跳了过去，顺利进入了三楼东侧走廊。
那些怪物仍旧在身后不断地发出低嚎声。学生的惨叫声已经彻底听不见了。空旷的走廊里四处都溅满了血液，学生的尸体倒在窗台上，靠在门边。教室里似乎爆发过抵抗，有一只怪物的尸体躺在教室中央乱糟糟的桌椅下边，脑袋被人用利器整个割了下来，扔在了教室前的花瓶上面。花瓶下躺着数个学生的尸体，其中一个腿部被利器割伤，动脉破裂，血混杂着碎肉，喷溅在一旁的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雾姬β酱愣住说不出话，随后，她突然捂住嘴巴，极力压抑着想要呕吐的感觉。
“你没事吧？”我朝她走过去，她却往后退了两步。
“别过来……我现在很难受。”她又强装镇定地直起身子，“我不想添麻烦。”
“我们是队友，没有添麻烦这回事。”我见她顾虑，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眼前的惨剧太过真实，让我们都意识不到，这只是一场游戏中的一个场景。
“如果我们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在这种情况下也活不下去……虽然刚见面没多久，也许你不满意，但我们现在只能一起想办法才能逃出去。”
雾姬β酱吃力地点了点头。她将沾满汗水的鬓发掠到耳后，重新抖擞了精神。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样子，但就凭那双发颤的腿，估计也是够呛。
“我们走吧。”她擦过我手臂，走到前方，从消防栓里拿出一个扳手，又给了我另一个，“拿着武器应该会好一些吧……”
“嗯……就是别误伤我就好了。”
“谁会误伤你呀……你这个序章都死了一次的笨蛋。”
“谁是笨蛋了……那只是个意外。”
“每个笨蛋都会这样说……哎呀，这里只是不小心而已，哎呀，这里只是一时马虎。认认真真做一件事就很困难。”
“好吧，随你怎么说，这游戏我的确不在行，是个游戏笨蛋这话也不错。”
雾姬β酱朝我看了一眼，嘴里小声嘟哝了一句：“嗯……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我们两个已经很熟的意思，可不是只有熟人之间才会开玩笑。嗯……呢……总之，你就先叫我雾姬就好了。以后请多多包涵。”
“嗯……我也没有说什么。”
“那我叫你什么呢……AWSL……123456？”
“不，这名字太蠢了。你叫我阿雪就行了。”
雾姬听了后，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阿雪？倒还比较朗朗上口。你的本名里带一个雪字？”
“不带。只是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地滑到嘴边，所以就拿来用了。”（跟未来日记才没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随便啊。”
“毕竟我是画师，取名字这种事都是靠感觉。”
“画师？”
“嗯……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个人信息了。”
雾姬鄙视地朝我瞟了一眼，眼神仿佛是在说：“谁愿意了解你呀？”
我无奈地耸耸肩，拿着扳手往楼梯口走了。这么久第一次和女孩交流，结果就弄成这种情况。（笑）
楼梯的下方是学校二楼的大厅。现在里面是漆黑的一片，充满了诡异的寂静。我原以为会有学生尸体或是几个怪物什么的，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大灾变时停电已经成为标配了吗？眼下什么道具也没有的我，只能接着高处通风窗里透出的光四处察看。
突然，有什么东西拽住了我的衣角。我浑身冷汗，差一点惊叫了出来。
“别叫。”原来是雾姬从背后抓住了我。我松了一口气，举起的扳手终于放了下来。
“笨蛋……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我相信你不会有问题。”
雾姬听了这满不在乎的回应后白了我一眼，然后钻到我身前，不满地说：“那就还是我走前面吧，像你这样乱走，迟早会把我们带偏。”
我们一前一后在黑暗的大厅里摸索，在另一头找到了前往一楼的楼梯口。这个游戏里的所有东西怎么都设计得如此违反常规，哪个学生会在这种地方上课。算了，也不能这样讲，要是按照通常情况设计，估计没谁会闲得无聊探索这个大厅。
这里离所有光源都有一段距离，处于绝对的视觉无效区域。站在这里，我甚至都看不到雾姬身体的轮廓，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走吧，这里应该就是下去的……咦，这是什么？”我伸手想要去找雾姬的位置，结果抓住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摸起来像是弹弹球？不，这游戏应该不会提供这种道具才对。
“笨蛋！快把你的手拿开！”雾姬的惊叫打断了我的猜想，她一胳膊肘打在了我的背上。我整个人失去重心，从楼梯上跌了下去，脑袋磕在了前面的墙壁上。
“哦……痛痛痛……喂，你突然发什么疯？”
黑暗里回答我的只有沉默和喘息声。
“没没没……你赶紧走，我马上跟上来……”片刻后，雾姬支支吾吾的声音才从黑暗里传了出来。
我继续顺着刚才的路往下走，不出几步，手表里就传来了一阵噪音。抬起手腕，青墨色的表盘上显示着几行字：
“Side Quest：Rescue An Injured Schoolgirl
Rewards：Handgun＊1，Knife＊1，9mm Pistol Bullet＊10
If you skip the task，you can also gain them when you pass the Chapter 0.”
“请……请帮帮我……”一楼的楼梯口，有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从楼梯口出来后，可以看到一个小腿被玻璃扎伤的娇小女生正躲在体育器材的后面。
她应该是听见了刚才我和雾姬吵架的声音。但在这种情况下贸然求救也是很危险的，毕竟不远处还可以听见怪物撕咬肉体的声音，以及某种生物在墙壁上蠕动的声响。国际部的楼层看来是整座学校最安全的地方了。从正前方的小窗望过去，成群的、仿佛剥离掉皮肤的怪物正在分食数个学生残缺的肢体，粉红的肌肉在粘稠的体表液中蠕动，让人恶心。
希望下一秒在那里的不是我们。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赶紧朝女生小跑了过去，并把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安静。
女生安静了。我努力抬起沉甸甸的器材，留出一个缝隙让她出来。女生蹒跚着出来后，雾姬也正巧走出了楼梯口。
“谢谢你们。”
你“们”？拜托，你看清楚，那边那个家伙可是一点力都没有出的。
“这是谁？”雾姬顶着那个女生看了一阵，随后叹了一口气，“还以为多了一个队友……结果只是多了一个NPC。”
“NPC吗……”我这才注意到，女生头顶上的确没有出现表示玩家身份的id字符。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系统标注的支线任务，救援的肯定是NPC而不是玩家。
“谢谢……谢谢……”女生靠着墙勉强支撑起身体，但没过一会还是倒在了地上。雾姬赶紧上前扶起她。鲜血正不断从她的小腿伤口里渗出来。现在正值夏天，雾姬和女生都穿着夏季校服，下身是短裙，保护能力很差，也难怪容易受伤。
血腥味会吸引怪物，尤其是新鲜的血腥味，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但眼下操场上那么多新鲜的血迹，怪物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吸引到这边来。必须尽快用什么东西把伤口包扎。
“穿过操场，再通过中央那条大路，就是学校大门了。”雾姬趴在窗口朝外看，对我说，“但是这么多怪物，我们根本过不去……”
“而且还有个流血的病人……很容易把怪物吸引。”
“总之不能再拖久了。这个学校待久了就是死。”雾姬从箱子上跳下来，焦躁地咬了咬嘴唇。
那女生看到我们的状况，犹豫了一下，随后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看向她，她的手指向了体育器材旁一个沾血的盒子。
“那个……那个里面……有……有一把手枪，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手枪？你从哪弄到的？”雾姬有些难以置信，“学校里总不可能备着手枪吧？”
“我来的时候，从……一个警察的尸体上拿到的。”女生说，“医务室就在不远的地方……里面有药和纱布，还有一些食物和水。”
食物和水？说到这里，我的确感觉有些饥饿。我的耐力值已经降低快二分之一了。雾姬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钥匙……你们能帮帮我吗……我……我真的不想死在这里……不想被这些怪物吃掉……呜呜……”
雾姬心生怜悯，她走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我接过钥匙，走到箱子边，找到了枪。里面还有一只匕首，和十发一联装弹药。
“只有一把？”雾姬看我拿出的枪，问，“匕首也只有一个？”
“好像是的。”我无奈地看她一眼，“一个警察正常情况最多也是拿一把枪吧……不然怎么，难道弄双枪射击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般来说，游戏里不应该都是这样的吗，每个玩家都会提供一份相同的装备。”雾姬有些委屈，她眼神略带愠怒地看向了我。
“谁知道？这也许就是这个游戏真实的地方。”
我把枪丢到她的手里，把匕首留给了自己。
“希望你的枪法比我这个笨蛋小白要准一点。”
雾姬握紧了手里的枪，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缕柔和。当然，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事，现在的我怕得要死，耍帅以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了，雾姬的神情，根本就没注意到。
“你留在这里……我去。”我把手轻轻搭上了一旁的木门栓。松动的门栓，让我怀疑它究竟能不能抵抗住怪物的一击。
雾姬叫住了我。她似乎有些犹豫。
“我和你一起去吧。”她的声音很低。
“嗯？”我向她确认，眼睛却落到了一旁的女生身上。女生看懂了我的意思。她朝我们点点头，轻声说：
“我没事……你们放心去吧……这里还很安全。”
“嗯……那走吧。”雾姬拉起我的手，但又赶紧放开了，“我们快一点……已经要没时间了。”
透过窗户，操场上的尸体已经所剩无几，大多都成功变成了感染体。饥饿的怪物又开始四处环视，寻找新的猎物。
这一关……压力很大呀……这真的是序章的难度吗？
我拉开门，温热的风裹挟着血腥味吹在脸上。雾姬跟在身后，手里的枪闪着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