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好奇怪。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感觉,像是克莱尔奶奶带给自己的安心与亲昵,似乎不远处有什么非常吸引我,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情绪......是什么呢?
小脑袋瓜一时间还未能反应过来,脚下陡然一动,轻微的晕眩感传来。
下一刻,“轰”的一声巨响,天崩地裂,地动山摇,漫天尘土高高扬起。
什么?什么?!地震了!!
地面晃动的非常剧烈,我努力站直身子,眼见不远处的大地,突然裂开一条缝隙,缝隙不断的扩大,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巨响,在极短的时间变为一条似曾相识的巨大鸿沟,一直延伸到村子的脚下。
沸腾的黑色的泥浆自鸿沟中涌了上来。
这般仿如天灾末世的可怕情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心底涌出强烈的不安,我的呼吸变得紊乱。
糟了!糟了!!糟了!!!
深渊,是深渊!!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必须马上回村,通知大家赶快跑!
我扔下竹篮,不顾脚下还在微微颤抖的地面,不留余力的全速奔跑。狂风在耳根咆哮,脚上穿的布鞋质量很差,在我爆发式的蹬力之下很快变得破烂不堪。我将它脱下来扔了出去,光着脚丫一刻不停的跑往村子的方向。
鸿沟堪堪延伸至村脚下,所幸此刻已经停止了扩大,没有更进一步的对村子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尽管如此,在这股恍若灾难的震颤下,村子早已不复以往的怡人,房屋大片崩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到处都是令人心悸的哭喊。以往还算平整的村道,此刻骤然变了个样子。大量石块被不可抗拒的庞大力量震出地面,杂沓的散向四处。被压在房屋下虚弱的人挣扎着,在亲友的帮助下努力的寻求一线生机。有零零散散的村民,满脸绝望的站在路边祈祷。
“天罚,是天罚......罪业女神保佑,罪业女神保佑......”
一片凄惶的景象。
我愣愣的站在村口,看向不远处约莫三四岁的孩子,布满尘土的小脸尽是恐惧和无措,大声的在哭喊。
“妈妈——!!妈妈——!!啊——!啊——!”
孩子的脚下有一个头部被石块压瘪的女人,此刻俨然没了生息,红白之物自石块下蔓延开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该怎么救他们......
心中的悲切无以复加。我回头望向身后的鸿沟,黑色的深渊泥沼之中,一只如尖刀般的手臂艰难的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密密匝匝的手臂不断自泥沼中冒出,仿如无数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深吸一口气,用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向迷惘的人们大喊。
“快跑!!有怪物,快——!跑——!”
随后一把抱起哭喊着的孩子,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身后的地狱。
“妈妈!我要妈妈——!!”
孩子不断的用小手在我身上拍打,脸上的泪水和尘土交杂在一起,脏兮兮的看不清面貌。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去说什么,只是用尽全力奔跑。
艾丽娅......巴里......我要先去找到他们才行......
佛祖啊,上帝啊,还有这个世界的神明啊。
求求你们保佑,可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事啊......
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安。
我不计体力,全速奔跑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呢?具体的数据我也估计不出来,只能说非常快,不是一般体格健壮的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这个世界的角马兽是追不上我的。
所以跑到家里只是一息之间的事情。
简陋的石木屋已经坍塌了一半,另一半勉强伫立的墙壁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门口的奶牛躁动着试图挣开绳索。
“艾丽娅!巴里!”
将孩子在门外放下,我焦急的喊道。
身旁的孩子突然趴在地上不停呕吐。可能因为我跑的太快的缘故,又将他横抱着颠的太厉害。应该是类似晕车的情况,不会有大碍。
我顾不得查看孩子的情况,急忙跑进破败的房屋里。
“艾丽娅!巴里!”
并没有发现人。木屋和石块塌的很散,如果有谁被压在下面一眼就可以看到,看来他们应该还在艾伦家里没有回来。
我转身就准备离开,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废墟里一阵拨拉,找到那柄叫做钐刀的大镰抽了出来。
抬起头,看到只剩一半的墙壁上,破破烂烂的斗篷还完好的挂在那里。我犹豫了一下,将斗篷抓起来披在身上。
这个斗篷,在万一的情况下,应该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出来之后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可能是趁我找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但愿不是跑回去找妈妈了,我在心中祈祷。
我解开拴着奶牛的绳索,一巴掌拍向它的屁股,奶牛立刻撒开蹄子向远处跑去。
你也快点逃命去吧。
回头望了一眼称为家的残破小屋,我抬起脚步向村子的西边跑去。
“快跑!你们,都快跑!怪物,要来了!”
“跑!叔叔,快跑!有怪物,马上!”
我不断向朝四处的人们大喊,却很少有人回应我。
整个村子都沉侵在一股悲凉之中。
“老天呐——!!”
“啊——!我的腿断了,我的腿——!!”
“谁来帮帮我!我儿子,我儿子还在里面啊!我儿子被压在下面了!”
“小希尔,你没事吧?”
有人朝我喊道,同样的满脸灰尘,看不清面容。
“我没事,你们,快跑,怪物......”
渐渐的我的嗓子喊哑了。但我却发现,大多数人是没法离开这里的。
我看到母亲与两个孩子,不停的挖着土石块,试图救出埋在废墟中的丈夫,鲜血顺着胳膊滴在地上也全然不顾。
我看到拖着一条断腿的大婶,痛苦的在地上匍匐前行,拉出一条长长的血印。
我看到不久之前还在晚会上唱着动听歌谣的女孩子,此刻却满身鲜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老裁缝跪在一旁,哭的像个孩子。
我看到了道尔大叔的家。
已经坍塌的废墟中,有一只血淋淋的健壮手臂露了出来。
“道尔,大叔......”
我有些颤抖的走过去,奋力将几块大石头搬起来扔在一旁。
下面依旧是无数的横木与碎石块。
“道尔叔!.......听到吗!”
没有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抱起一条粗壮的圆木,使劲一抬。
圆木上还压着无数石块,却被我硬生生的抬了起来。碎石块“刷啦啦”的往下掉,我的脸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异样的潮红,脚下吃力挪动着碎步,将圆木连带上面的大石块一起挪到了一旁,再将下方的碎石块与木屑拨开,终于看到了大叔的脸。
那张脸沾满了灰尘和血液,苍白如纸,大睁的双眼里没了焦距。
“道尔......大叔......醒醒......”
我握住大叔还残留着余温的手,羸弱的声线里夹着颤抖。
“醒醒......”
“你,醒醒啊......”
我很希望大叔能睁开眼睛,像以往一样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希尔,吓到了吧!”
可他并没有回答我。
他再也醒不来了。
生命在这一刻像纸糊的一样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