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
咯吱...咯吱...
耳边皆是角马蹄的急踏声,与车轮碾过积雪时发出的微声。
依稀还可以听到外面的瓦拉尔在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车厢内,爱德华与金面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我安静的躺在座椅上,静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距离出城已经过去多久了?我不知道。
反正最开始的时候,在角马车周围还能听到那些面具人奔跑的脚步声,现在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原本还算柔软的座椅,随着路程的渐行渐远,也慢慢开始变的硬若磐石。
心情越来越差。
并不是因为爱德华又说了不好听的话,实际上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情去听他说话了。
让我心情变差的原因是——装中毒。
原本以为是很简单一件事,无非躺着不动就好了嘛,这有什么难的。
可时间一久,我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躺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几个小时...甚至需要更久的时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也不能开口去问他们。除此之外,我还必须保证自己意识清醒,不能睡着。
好歹我现在算是在敌人的手里,睡着就意味着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而且我的睡相很不老实,肯定会乱动的。
我不能动。哪怕只是手指轻蜷的程度,也有可能被爱德华和金面具发现,然后就前功尽弃。
他们打不过我,就会明白拉法叶是唯一的保命手段,一定不会轻易告诉我他在哪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的相当麻烦。
我从来没有审讯过人,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打断他们的手脚?还是冻住他们的半身?万一人直接昏过去怎么办?
可下手轻了...瓦拉尔没那么容易屈服。若是玩心理战术,金面具恐怕要比我擅长的多。唯一有可能贪生怕死的爱德华...他也许真的会昏过去。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很可能一直拖到所谓的城卫军将拉法叶耗死,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冒那个险,最好的方法就是躺着,不要动。让他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到我看见拉法叶的那一刻。
可就是这个“躺着”,现在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不,说成困扰都不合适了,我已经倍受煎熬。
瓦拉尔将我放下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细心,加上路途颠簸,导致我没能维持平躺的姿势,身体的右侧稍稍有些架空,右臂紧抵着车厢,这样一来,重心就全压在了左侧。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可时间一长,半个身子已经有了供血不足的麻木感。
四肢在逐渐僵硬,身下的座椅硌的我后背生疼。
时间再久一些,我开始觉得小腿有些痒,脸上也有些痒。
小臂上痒...手上痒...肚子上痒...屁股蛋儿痒...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痒的地方,连头发丝都发痒,痒到我快要崩溃了。
我竭尽全力维持呼吸平稳,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要想一些好的事。
比如寒冬之城的蛋糕店,那香甜可口的殴斯蜜鲁蛋糕,还有夫人做的格雷船长,一口咬下去...
不好,口水要流出来了,想想别的。
比如栖息在山特尔堡桥下的那些飞鸟,从我房间的窗户就能经常能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划过天际,不知要飞去哪里觅食...
一只鸟,两只鸟,好多鸟啊...我的房间...温暖的壁炉...那张又大又白的软床...zzz...zzz...
!!!
...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不行,我不能睡...不能睡...
努力将眼睛睁大。可困意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的越发强烈,慢慢的意识就有些朦胧。期间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真的已经睡着一会儿了。
“朗曼先生,一会儿她要是渴了饿了怎么办?”
...我现在的确有些饿,还有些口渴。不过你们给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这一次之所以没有中毒,也许是因为我是...我是深渊的怪物吧,并不是正常的人类,麻醉粉对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我可不敢保证所有毒素都对我不起作用。
“殿下,稍微忍耐一下是死不了人的,我们不也一样没吃东西吗?”
“...好吧...喂她些水喝呢?”
“...我身上没有水袋。”
“我也没有。”
“那就等到了地方再说吧,我们去城卫军那里取些水来。”
“只好这样了...怎么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想喝水了。”
拜托别在我面前提起水了!!
因为我有点想尿尿啊...
嗯...只是有一点点,没关系的,一点点,不要紧。
然而这一点点,很快就变的不再是一点点。
我瞪大眼睛望着车厢的顶棚,感受着越来越涨的小腹,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底。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
三个小时?四个小时?又或者五个小时?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咯噔——
也许是碾到了石头,整个车厢忽然一阵颠荡。
我...
我浑身一颤,然后拼命进行收缩,感受腹中的水流逐渐倒了回去,心里升起一丝安全感。
还不等我松一口气,车轮又碾过一个小坑,车厢猛的一顿。
咯噔——
一起一伏之间,有强烈的震感传来,下腹处马上感到一阵酥麻,好容易倒回去的水流瞬间回涌。
!!!
倒吸一口凉气,我紧绷着身体,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腿间的位置。
我憋!
脸上逐渐开始发热,额头甚至渗出了汗珠。
我可以的,没关系,我可以的。
我可是强大的教宗骑士,没道理被一泡尿打败。
“朗曼先生,中了麻醉粉会让人觉得痛苦吗?”
“不会。”
“可你看她的脸色,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金面具闻言盯着我看了一会,说道:“殿下,如果我是她,这时候也会竭尽全力去挣扎的。”
“说的也是...”爱德华笑了起来,“佩佩,别试了,你动不了的,省省力气吧。要不干脆睡一会儿?”
我睡你妹哦。
呸...不对。
我好像就是他妹来着。
再一次赌上尊严,成功阻拦了即将决堤的洪水,我却没有丝毫庆幸的心情,因为我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遭罪了。
角马车一路急行。
就像是故意和我作对似的,后面的路程变的越来越难走,车厢颠簸的越发厉害。以至于我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任何事情,只能专心致志与腹中的水流做斗争。
小腹已经涨到有些痛,水流冲击阀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让我感到要命的是,我还不能夹紧双腿。
时间过的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每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地狱般的煎熬。
我根本不清楚自己还得憋多久,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了,干脆就直接干翻这三个人,然后找个地方去嘘嘘。
但也许...再过不久就要到了呢?
都已经憋了那么久,如果这时候放弃了,那之前憋那么久的意义在哪里?
像傻瓜一样。
于是咬咬牙,决定再坚持一会看看。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开始幻想一黑一白两个卡洛斯在我脑海中打架,并且决定如果黑的打赢了,我就马上放出冰霜世界,把周围一切都冻起来,然后起身去——
等一下。
我能不能,直接把那里冻起来...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的瓦拉尔吹起了口哨,尖锐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我身上就渗出了冷汗。
紧接着,前所未有的冲击感从下身传来。
我...我缩!
浑身一阵哆嗦,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底裤上已经有了一丝湿热。
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李妈妈的,没事你吹什么口哨?杀父之仇也不过如此。
还好,只有一点点。但是...瓦拉尔,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可他还在吹,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欢愉。
就在我觉得自己真的到了极限,已经实在伪装不下去的时候,口哨声停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瓦拉尔这辈子说过最好听的话:“喂喂,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