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

作者:凤凰ゐ羽 更新时间:2012/2/5 13:19:15 字数:0

【一】林枫

“那么。”林淡雨望着林枫,他刚刚醒来,张开双臂打着哈欠,“你打算怎么办呢?”

“回来啊,就这样啊。”林枫简单地说,“要不然呢,说我应该去世界环游一圈再挖个坑躺下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感觉越是装作没事越是煽情啊!”林淡雨望着窗外,“就放弃了吗?”

林枫没有说话了,他稍微抬起头,看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堂姐,一年真的不是很久,但也许已经很久了,“参加高考让人折寿十年”这句话林枫终于在自己的堂姐身上得到了印证,没有那年跟他争论的样子,没有很容易激动得跳起的感觉,现在的林淡雨,跟一年前或者更久之前是两个人了。

“要不然,你休学吧?”林淡雨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很惊讶。”

“不——我打算在这边的学校继续。”林枫笑了笑,“没什么好惊讶的,如果这一切都是你期望的,你也会很平静的。我们原来的心理老师说,如果你一直盼望一个愿望,六个到八个星期之内它就会实现。我原来一直以为我的心理老师是个神经病,看来她不完全是了。”

“六到八个星期,难道你一直期望着这种结果吗?”林淡雨觉得这又是一个无聊的冷笑话,“没有人会期望着自己身患绝症,孤独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远方的群山,然后悲哀地死去的。”

“不,不是孤独的。”林枫说,“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一个人不会孤独,他从一个分界岭跨越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许他曾经孤独,但他要去的地方一定不会孤独。或者说,比起我原来的国度,我将要去的国度更加美好。”

“别开玩笑了!——”“——不,我是认真的。”

两个人对视着,一个站着,黑色的长发在晚风中飘动,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也从不知道的光芒;另一个坐在白色的病床上,笑着,这种无言的对视持续了很久。

“你知道吗林枫,我原来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简单的只会在捣乱之后幸灾乐祸的孩子。”林淡雨终于说,“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追求什么,但这个东西,我不认同!”

“我现在依旧幸灾乐祸。”林枫转过头,“你们从来没有认同过我不是吗?好学生林淡雨,好堂姐林淡雨,你了解吗?”

“有意义吗?有意义吗?”林淡雨大声说着,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我不需要同情,只是我追求的东西,恐怕这是我必须达到的。”林枫依然挂着微笑,“我会追求这个目标,谁都阻止不了我了。”

“你是一个疯子,林枫!”

“阿基米德也曾经是。”林枫说,“我要回学校,跟他们在一起,最后的。”

林淡雨愣了愣,然后以一种比他更加坚决的口吻说,“那么,我会休学,在这段时间照顾你。”

“别闹了林淡雨,你不是这种人。”林枫看着林淡雨,“你怎么会这么做呢?你刚刚考上大学。”

“你可以,我就一定行,疯的从来都不止我一个人。”林淡雨笑了笑,无所谓似的,坐回了凳子上。

“林淡雨,你变了也。”林枫只好说,“不是说我们一见面就会打起架来的么?”

“那是从前,从前——”林淡雨张张口,又停了下来,她心里想起自己原来是十分“仇视”林枫的,认为他是自己成为一个好学生的最大的心理障碍,因为一旦遇到了林枫,林淡雨会在三句话之内从一个乖女孩变成恶魔一样的人,自己的妈妈常常劝导自己“对待弟弟要亲和,别成天见着了像是欠了十万八万似的”,但是每次看到林枫,她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包括五岁时候的争端都会在争吵中提及,这也让大人们费解,不过总之林淡雨是不可能跟林枫和谐共处的,但是今天确实有些不一样,倒不是说自己变了,只是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有什么好争吵的呢。

“我可不需要同情。”林枫说,“你也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林淡雨只好点点头,俄而,又问:“为什么我爸妈不知道?”

“我本来也不打算你知道的,谁让你多事。”林枫叹了口气,“跟你说话真费劲,我还是继续休息吧!”说罢,就又躺了下来,钻进了白色的床单里面。

林淡雨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报告,不甘心地又看了一遍,放下手中的书和报告,走到窗台旁边。傍晚的城市星星点点已经开始亮了起来,似乎连同整个世界,都在为一个人作着无声的祷告。

“你相信‘天命’吗,林淡雨?”林枫用一种很轻的口气询问。

林淡雨知道保罗·科艾略,也知道所有关于天命的说法。“你可别告诉我,你追求的就是你自己的天命。”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帮助我呢?”

【二】瑞吉

我救这些人是为了让他们可以谋害我吗? ——巴库维乌斯《武器的辩驳》

王珏看见了有一个背着吉他的瘦高男孩上了车,这是远离市区的最后一站,也是他的初中学校坐落的地方,他本来是正在自顾自地欣赏风景的,忽然看见草坪上有一个人跑了过来,而这个男孩正是他原来的初中校友,瑞吉。

瑞吉显然一上车就看到了坐在一起的王珏和卫然,他笑着在卫然右边坐下,卫然早在他还没有坐下之前就跟他打了招呼。

“回学校吧?”卫然开心地说,王珏已经一个人在旁边看了很久的林荫道,都是卫然一个人在那里说话,因此十分不舒服,尽管是这样,她也并没有抱怨什么,毕竟是她自己在王珏旁边没话找话,因此当看到了瑞吉,她十分高兴。

“啊,是,你们也是吧。”瑞吉看见王珏心不在焉,于是问。

“是的。”卫然马上注意到瑞吉正在对王珏的行为表示惊讶,于是接着说,“别看了,这个傻小子在疯狂地想夏星琼呢!”既然又回到了卫然最愿意说的话题,卫然也就丝毫不介意对瑞吉一顿昏天暗地的描述,各种关于王珏的糗事就被又一次的抖落了出来。王珏本来在瑞吉询问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拉长很多的心思扯了回来的,一听到卫然这丫头又开始瞎扯,当下就不再说什么,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致。

虽然是这么想着不听,但是卫然的声音依然飘进了他的耳朵里面,似乎连瑞吉也腻烦了听王珏的糗事(这当然也是王珏所愿意看到的),于是他们开始讨论一些关于瑞吉所在的乐队的事情。

“你们在哪个地方表演啊?”卫然问瑞吉,这句话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有意不让王珏听到。瑞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还没有定好。”

关于瑞吉,王珏是抱着一种钦佩的态度的,毕竟这些学生们都在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搞着他们一辈子也只用一次的学业的时候,能够挣脱学校、老师、家长的束缚,用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论做了什么,恐怕都不会让自己后悔。王珏心想自己其实也有那么一份梦想,但是高中的一切比他原来想到的还要更加的 封闭身心,非但不能做出什么,还让他在那坑洼的土地上摔得支离破碎,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有的爱好和习惯,做出所谓的必要的调整,或者说被林枫称之为“屈服”的东西。

“你们每天的生活很有意思吧?”卫然好奇地问瑞吉。

“不,平淡得很呢。”瑞吉笑笑,“乐队或许不像你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印象中的那样,这一种人生是很平淡的。”

“不会吧?”卫然很惊讶的笑笑,“这很出乎意料啊!”

“出乎意料,倒是,”瑞吉挠挠头,把身前的吉他动了动,似乎想要抚摸其中的旋律,“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就算是平淡一些,也会。”

不是吗,总是这样的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走自己喜欢的人生,不过如果你的人生道路是一片漆黑,也会是这样吗。王珏向右边偏了偏头,打算仔细听听。

“所以呢,我还是很喜欢你们的歌啊!”卫然说着,轻轻地哼着曲调,王珏知道那是上次瑞吉他们弹得歌,这首歌曲的调子虽然有点哀伤,却正是卫然这小丫头片子喜欢的类型。

“我们会做到最好的。”瑞吉说着,向正在看他的王珏笑了笑。

总会有人支持的吧,王珏心想,你们做的事情至少是被朋友们认可的,被作为独立的典型不是吗?那么多人会支持你们。如果说一个人在实现他的天命的过程中,全世界都会支援他,那么如果一个人在做一件全世界都在反对他的事情,他固执地认为那是他的天命,这又是正确的吗?或者说,或者说,应该站起来,对抗世界吗? 不,对抗世界,又怎么可能胜利呢?就算是要站起身来,那片黑夜也会压垮你的,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王珏。他心里这么想,想到那个时候的不甘心,如果自己真的能够站起,说不定真的能够突破重围。可是,终究是已经放弃了啊,他只好无奈地回以微笑。

从前的时光,如果可以持久一些会有更好的感觉吧。

“王珏,”卫然也对王珏说,“你不是有尝试着写过歌词吗?你可以叫瑞吉他们帮你填曲啊。”

歌词,多么遥远的回忆了,那恐怕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咬文嚼字,把押韵的富有诗意的句子连成长张,不过自从到了高中,就没再有这样的空闲:整天在各式各样的习题中度日,每天,每个星期都近乎相同。时间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走走停停,有的时候觉得一天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结束的,有的时候恍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在这条没有尽头的长轴上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不变的是周围人的目光和自己的无奈,我的歌词么?王珏心想。

“啊,其实,是可以的。”瑞吉点点头,“我们也想有一些不同风格的曲子。”

“说起来,瑞吉,”卫然问,“一开始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要成立这个乐队呢?”

“啊,说到这个。”瑞吉扫视了一下四周,空椅子上的阳光在不停地跳动,“不知道你们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四种人。”

“四种?不会是什么听觉性的,感觉性的和什么别的吧?”卫然把拳头握得紧紧的,“不会是那个吧?”

“四种人,天上的人们,屋顶上的人们,地上的人们,以及在向着屋顶往上爬的人啊。”瑞吉笑了笑,“天上的人们,接近神一般的存在,不过毕竟是少数,他们可能拥有着极高的天赋,但是事实让他们不能够成为跟其他人一样,他们只能在天上高高的站着,只能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因为云层挡住了他们投向地面的视线;而地上的人们,是普通人,他们跟天上的人是相反的存在,他们只顾自己的道路,只能走在自己的路上,对其他的事情漠不关心。”

“那是些抱有独善其身的理想的人,或者是根本上麻木的人吧?”王珏插话道。

“恩,然而站在屋顶上的人,也分为两种,有一种站在屋顶上的人们向着天上看,尽管他们看不到天上的情形,但是他们也努力地去畅想,去期望,他们被人们称作伟人亦或是领袖。”瑞吉说,“另一种人,他们虽然站在屋顶上,但是从来都没有向着更远更高的地方看过,他们一直审视着地上,认为地上的人们过于愚昧,竟然不知道如何来到屋顶上,因此而幸灾乐祸,沾沾自喜,大家都叫他们小人。”

“不知道希特勒属于那种是吧?”卫然开心地说。

“剩下那种,从地上向着屋顶上爬的人,他们中有一部分并没有成功,被人们遗忘,但是那些爬上的人们,都被人们称之为英雄。”瑞吉说,“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拼命地往上啊。”

“但是,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够爬上去吧,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遗忘啊!”王珏感叹。

“只要有,哪怕千分之一,为之不懈努力,即使失败又有怎么样呢?至少是为梦想拼搏过的人,至少是倒在梦想边的人啊!”瑞吉淡淡地说。

“这让我想到了那个青蛙的故事呢,就是掉进油罐的青蛙,爬不出来,希望通过搅动油而使其凝固然后借力跳出,”卫然忽然说,“有一只青蛙拼命搅动,另外一只则原地等死。”

“结果呢?”王珏问。

“结果,油终究是没有凝固,两只青蛙都是一样的死了。”卫然叹口气,接着说,“但是那只不断搅动油的青蛙,他是抱着信念死的,死的时候至少还在为信念奋斗,比起那一只等死的,会好一些吧。”

“所以呢,这就是我们的愿望,通过使相同的理想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多多少少为自己的梦想或者是信念奋斗,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挣扎,无论是否胜利,我们都付出并且得到了我们应该得到的。”瑞吉总结道。

“真幸福呢!”卫然激动地说。

“为梦想奋斗的,在黑暗中与之搏斗的,都是幸福的呢。”瑞吉说,“哦,对了,王珏,你认得林枫么?”

“你忘了他是我初中同学么?”王珏回答,“他出什么事情了?”

“听原来跟他一起去省城上学的同学说,他好像生病回来了。”瑞吉耸耸肩,“但是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情。”

“这样吗。我找个时间去看看他。”王珏听了,有点不安,转过头看着窗外。

为梦想拼搏,会很幸福吧。王珏还在想刚才那句话。

【三】沈怡倩

沈怡倩在公园的门前坐上了公交车。

她没事的时候喜欢走走路,有的时候不知不觉会走得很远,有的时候会绕一个大圈到目的地,而在路上的时候她喜欢听听歌。她走的地方往往是公园的背后一条长长的窄路,沿着湖畔,绕过公园后面的山,从一座桥穿过,走到公园里面,公园有的时候是终点,有的时候不是,有的时候她会这样一直走到市区里面,最后搭上一辆公交车,用短短的时间回味刚才走过的一切,这是她最喜欢的放松方式。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妈妈会跟她一起走过,但“旅途”后来只有一个人,因为她是一个寡言的女孩,她永远都只会默默地出门,因为这个爸妈有的时候会很担心,提醒她说那附近很危险,不要一个人天黑了去。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去顾及那些,这条路她常常踏过,每一个节点都仿佛在她心中。那是很久之前就开始的旅行,有的时候是沿着公路,从沿湖的那一边踏过湖畔,有的时候走建在湖中的小道,雪晨、月夜、花季,她偏爱这样的生活,像一首赞美诗一样,慢悠悠的。

初中的时候沈怡倩曾经遇见过一个跟她有近乎相同习惯的人,很多时候她会碰到他。但是因为她总是走着慢慢的路,所以总会是擦肩而过,她也从来没有刻意去追逐,那个男孩总是向风一样的跨过,然后只留下一个消逝的背影。她相信那从来都不是一种巧合,因为有的时候当她心血来潮走一条从未走过的路的时候,也会碰见他。他就像是一列准点的火车,走在自己的轨道上,无论别人如何,总是那样匆匆而过,和他的相遇只不过是特定时间心情的注定。因为见到或者不见到,他一直都在那里。

沈怡倩曾经甚至有追上他跟他交个朋友的想法,这并非出于某种特别的想法,而是简单地对共同兴趣的渴望。沈怡倩虽然有几个好朋友,但无一例外的,都对散步这种简单的兴趣爱好表示不理解。要是能够认识一个朋友,有多好啊!沈怡倩犹豫过很多次,都在最后时刻放弃了,任由影子消失,那是夏季,初三的尾巴。“如果上了高中,还可以在遇见他,那就上去叫住他!”沈怡倩对自己说,那天风吹得很紧,但是很温暖,她恍惚之间觉得那个男孩出乎意料地回了头,然后离去,就像是驶出边界的火车,最后一次拉响汽笛,然后伴随着长长的烟雾与空澈的晴空,一去不返。是的,沈怡倩再没有见过那个男孩,也许现实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习惯,也许他离开了现实。

对此,沈怡倩有些懊悔,但更多的只是一种简单的怅惘,她依旧走着那条道路,只希望可以再等到那阵风一般的影子,重复,重复,这是一曲永远都不会结束的音乐,就像在沈怡倩心中的黑白回廊,永远重复,反复盘旋,不会停止。

沈怡倩把一块钱的硬币小心地塞进了投币箱,然后走进了车厢,随即听见爆发出来的高声地招呼,“倩倩!”清脆的声音,仿佛要让整个车厢连同共振。

沈怡倩理了理头发,她不需要抬头也知道是卫然,只有这个女孩才会用亲切得让人想要腻味得吐出来的声音称呼自己。

“倩倩,你又跑出来啦?”卫然挥舞着双手,用一种显然得不能再显然的姿态来标明自己的位置。沈怡倩有点后悔自己把卫然当做好朋友了,但还是勉强地挤出微笑来表示自己知道了,以此来回应这句有明显歧义的问候。

“倩倩,这是瑞吉也!”卫然用夸张地肢体语言示意让她坐到后面来,并且用手指着一个头发略微有些长的男孩。

沈怡倩知道瑞吉,向他笑了笑,瑞吉也招招手,说“你好。”

学校艺术节的时候沈怡倩有表演,她在后台看到了这个背着吉他的男孩,那之后,她走上了台表演钢琴,她记得自己弹得是柴可夫斯基的《四月——松雪草》,她记得扉页上面的话:‘淡青、鲜嫩的松雪草啊!初春残雪偎在你身旁。……往昔的忧愁苦恼,只剩下最后几滴泪珠儿还在流淌,来日的幸福,将给你带来新颖的幻想……’这是她偏爱的曲子,因为每次聆听,总是让自己沉浸入一种清新的境界之中,《四季》里面并不是每一首歌都能够这么令她愉悦。当然,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她只依稀记得后台那个背着吉他的男孩,对她微笑。

就像这样。

她竭力不然这件事情牵触到她其他的回忆,于是她坐了下来。这时最左边靠窗的座位上的男生也跟她打了个招呼,那个男孩看上去恍恍惚惚的,似乎没有睡醒。

沈怡倩听见卫然的声音又一次的环绕在周围,她扫向窗外的湖水,那她曾经踩过的夏季,波光粼粼。

还记得那清晨 散步过的江堤

今天澄空稍晴 梦境穿越过去

这有多少波澜 踩过影子夏季

我有多少回忆 流连此时世纪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