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拳难敌弯弓

作者:带血啼鹃 更新时间:2019/7/8 12:15:03 字数:13192

陈晦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可能是因为刚醒来的疲倦吧,他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从极深的海底透来。太阳发出柔和的光芒,不知是因为它比较温和,还是因为在自己和太阳间隔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因此可以直视它而不用闭眼。他感觉自己似乎躺在野外,全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好像被挑出来狠狠揉搓了一顿,而他那晕晕乎乎的大脑似乎还在试图证明我还在基地宿舍里那张破床上头。

陈晦一边想着,一边不解地看向身体左边,试图找到他放在床边的行李箱。然而,他所看到的,却是成千上万的烧焦的树干。它们姿态各异,有些还立着,有些却如同散落满地的火柴般躺在地上。大部分树木已经化成了焦炭,黑烟从焦炭和四周铺着黑土的地面上钻出来,升向早已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周围除了大河水流的滔滔声,什么也听不到,仿佛附近的飞禽走兽都已经埋在了灰烬下一般。

“不妙!”

陈晦一个激灵,左手一撑,想从地上跳起,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被往后一拉,又重重摔回地上。他往后一看,王佩度趴在自己的右胳膊上,一动不动,脸色铁青。他经常在陈晦面前细细梳理的精致茶色卷发此时早已炸开了花,上面落满了灰尘。

陈晦急忙把手指探到他鼻孔下面,感到了规律的轻微气流后,重重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自己手指上带着的烟灰都被他吸了进去。只见得他抽了几下鼻子,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就爆了出来。王佩度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地上坐起,茫然地望向四周。

“哎呦,陈晦…陈晦你这小子,为什么要和我抢小生尘?”

陈晦还以为他哪里受伤,刚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却听到他冒出来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啥?”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陈晦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是…就是那个,什么,你要抢先表白,就一个人去了河边,还把我扔到了树林里…”他哈欠连天地道。见他这样,陈晦只得几步上前,把他从地上拉起,道:“你看看这周围。”

王佩度一边嘟囔着“知道了”,一边用手拍了拍脸,把目光投向陈晦身后。几秒后,他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

“我也觉得不可能。”陈晦淡淡回了一句后,向基地方向望去。因为距离太远,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纠缠在一起的钢筋从被炸掉半个的宿舍屋顶伸出头来,享受着难得一遇的空间。王佩度此时已经清醒了不少,正呆呆地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嘴里不时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节。

“他们…他们呢?”似乎过了许久,王佩度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问道。

“你看那里。”陈晦指了指基地那边。“我们宿舍旁的脚手架你记得吧,塌了。”

王佩度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位于基地最边边与森林结合处有一个凝固的黑点,看上去毫无生机,死气沉沉。陈晦点了点头,接着道:“既然离爆炸中心那么远的钢铁都被那高温和气流融化了…我是觉得,凶多吉少。”

“那…那我们赶紧回去救人!”王佩度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狠命地撞开了陈晦,一个健步冲下山包,就往基地那里跑去。没跑出多远,他见陈晦并没跟上,就停下了脚步,转头不解地看向我,喊道:“陈晦,过来啊!”

“先等下。”陈晦心中各种思潮正一片纷乱,自然而然地把心里的第一想法讲了出来。“你一时半会到不了,而且去了也用处不大,所以,让我先想一下该怎么办。”

“你!”王佩度顿时涨红了脸,叫道:“雷队长他就住在我们宿舍对面的平房里,他和其他几千名青年工现在还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等!”说完,他转身就向工地方向跑去,没看到一根半埋在焦土里的乌黑的树干,只听得啪的一声,他脚下不稳,被结结实实绊倒在了地上。

“梨子!”陈晦不知他是否有在昨晚事故中受伤,以为他突然伤病发作,急忙撒开腿跑到他身旁。他却气呼呼的把陈晦手推开,自己从地上翻起来,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一边道:“不用你扶!既然如此,那你这小子就先在这里待着吧,我去看看就回。”

陈晦站在他身边,顿觉实在拗不过他,只得道:“好好好,我去,我去便是。”梨子听到这里,方才笑道:“这还差不多。”便向那工地走去。陈晦见状也连忙跟上。

出发后,很长的一段路里,二人所能见到的景色,只是一棵棵如同黑曜石柱般呆立的焦烂树干和伏倒于其间的树枝,还不时有几具分不清面目的动物倒毙在地上。陈晦想到可能生活区那边已经满是这样的景象,顿时一种反胃涌上心头,王佩度则在陈晦身边不动声色的快步走着,眼睛一直盯着工地哪个方向,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地上的凸起的树干绊倒了三四次。一路上,二人都一句话不说,心里应该想的都是一件事。

“你说,那些会化一法的卫兵能不能救出几个人?”走出了很远后,王佩度突然打破沉默问道。

“也许。”陈晦心中仍是烦乱不堪,但已渐渐有了头绪,于是回答道。“但这些卫兵虽然在维和部队里等级较低,但名义上仍然直属于中部同盟,自认为地位比我们这些人高出不少,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把救人的希望放在这些老爷上面。”说到“老爷”两个字时,陈晦想到昨天那仗势欺人的冷烟,又想到也许他已被炸成了齑粉,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来。

“唉。”王佩度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道:“我宁可让这些所谓的老爷继续活着,也不想他们死了但让一群无辜的人给他们陪葬。”

陈晦听到这里,心内一动,正想接话,王佩度却猛地停了下来,抬起手指着他们正前方的一棵大树的侧边,道:“你看!”

陈晦眯起眼仔细看去,那大榕树的树干异常粗大,上面的火苗还未熄灭,从跃动的火光中,隐约闪烁着几个金色的斑点。二人急忙加快步伐,待走近了一些后,卫兵那黑色的警服顿时映入眼帘,帽子上金黄色的字母还闪着亮光。

“是卫兵!”他们几乎是同时想道。在这满是死亡气息的焦土上走了这么久,一看到还有幸存者,都感觉身心一阵舒畅,二人连忙加快了脚步,向卫兵的方向走去。

“站住!不许动!”

几分钟后,陈晦和王佩度紧张地高举双手,在卫兵的面前站定。卫兵看起来比他们更紧张,把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二人,道:“你们是青年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报告,昨晚上头放我们在网外自由活动时,我们一不小心在森林里迷了路。”王佩度抢着回答道。

站在中间的卫兵帽上的金徽右下角有着副卫兵长的图案,他仔细打量了我们一番,想了一想,向左右几人招了招手。咔嚓一声,二人手腕上被扣上了一套沉甸甸的手铐。王佩度见状,不满地道:“我们又不是犯人,为什么?”

“如果你们也试试从被炸塌一半的防空洞里爬出来的滋味,你还能对周围没有任何警戒吗?”那副卫兵长说完,把帽子取了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一个金光闪闪的秃头出现在二人面前。陈晦在那上面看到了自己的脸,不禁噗嗤笑了出来,秃头卫兵长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道:“把他们带回去。”陈晦二人虽觉得有些被冒犯,但也无可奈何,跟上了卫兵们的步伐。

越接近原来的基地,周围越是显得破烂不堪。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焦臭以及金属熔化的气味,遍地卧着枯黑的树木,陈晦想不到事故如此严重,忍不住问道:“请问,幸存者有多少?”

“除了几十个卫兵,以及夏魂生地区派来的那群该死的医疗队以外,都没了。”秃头男走在前面,平淡地道。

“什么?”王佩度在旁边忍不住叫道,“监工呢?别的青年工呢?”

“事故发生得很突然,除了值班的卫兵外,基本全部人都已经就寝了。连防空洞都被炸塌了半边,普通的木板房宿舍区又怎挡得住?”秃头男说到这,看了我们一眼,又道:“所以这个时候在外面游荡的人就显得相当可疑了。”

见面前的秃头男仍然如此冷漠,王佩度忍不住道:“长官,那为什么你们不去疏散他们呢?现在在这里探讨我们可不可疑,有意义吗?”

周围的卫兵顿时都怔了一下,不知怎么处理,却见秃头男笑了一声,继续前行,完全不理会王佩度的问话。陈晦本想阻止王佩度继续问这些冷血的家伙,然而王佩度先一步说出来,因此一直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面前这秃头是什么心理,总之见他没有发难,陈晦也松了一口气,跟了上去,王佩度则是攥着拳头死死盯着秃头男,直到被旁边的卫兵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

一行人接着赶路,很快,那扭曲变形的铁丝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四周满是倒塌大树的树干。在钻过小门时,陈晦觉得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却见到一只焦黑的胳臂从树干下伸出,五指还紧握着一个缩成一团的啤酒易拉罐。饶是领头的秃头男一路上见了不少这样的景象,见到这一幕时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唔!”陈晦捂住了嘴,弯下了腰,眼睛睁得鼓鼓的。见到陈晦的异状,拉着他手铐的卫兵叹了口气,道:“前面这样的多得是。”

虽说陈晦沉溺在痛苦中时曾无数次幻想用烈火将中盟的全部卫兵吞噬,但一个刚刚还抱着酒罐子不放的活人转眼间就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烬,还是让他觉得十分震惊。王佩度也看到了地上的胳臂,咬了咬牙,没做声,周围的卫兵则基本视若不见,继续走路。

说是走路,其实就是在一堆残砖断瓦间爬上爬下。熔化变形的钢筋矗立在两旁,地上落满了细碎的零件和工具,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层黑蒙蒙的粉尘笼罩着,太阳也显得黯淡无光,陈晦双手被束缚着走在这焦黑的土地上,想到昨天还护着他们的雷通此时不知道倒在哪一块残垣断壁下,不禁呼吸难以平复。这么大的事故,纵使全力救援,恐怕也数十年难以平复吧,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暗暗叹气。

“这个点我本来已经坐在我朝思暮想的瑰文高等院里了,却被征调来这,唉,为什么?”陈晦暗暗叹道。

不知走了多远,一行人来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上,空地周围杂乱地堆放着被匆匆整理开的垃圾,十几名卫兵坐在中间,正把手中的罐头往嘴里扒拉着。见到秃头男后,全部人马上把手中东西放下,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童副官,回来了,南边的搜查情况如何?”

秃头男往身后指了指,道:“半路遇到的,似乎是放风迷了路。梁三发,你先把他们照顾好,我来通报上级。”

这姓梁的卫兵得瘦瘦高高,一头红发跟乱草一般。他答了一声:“是。”,从裤兜中掏出了一块电子屏,交给了秃头男,向陈晦二人招了招手,道:“拉过来。”

带着他们的卫兵把他们拉到了他面前后,便转身向堆在角落的一堆罐头扑去,在看守的卫兵处登记后便开始大嚼了起来。梁三发往那边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对面前的陈晦二人笑笑,道:“大难不死,是吧?”

王佩度呵呵笑了一声,道:“是啊,毕竟我们跑的够快。”

梁三发脸上肌肉抽动了下,右手抓住了一根从破碎的水泥中伸出的钢筋,左手抓住王佩度手腕,用力把钢筋往地下摁去,把他的手铐系在了钢筋上头,让他双手基本无法移动。“本来想给你分点吃的,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讲话,连把食物扔到地上我也不会做了。”梁三发说完,从腰间掏出几块饼干,扔到地上,道:“吃吧。”

中部同盟第二维和部队的这些下层卫兵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陈晦早就清楚了,因此他除了默默在心里咒骂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王佩度也头一歪,对地上的饼干看都不看一眼。

“真不吃?虽说救援队已经在路上了,但从蓬莱岛飞过来,还得有一段距离。”梁三发见状也没生气,只是漫不经心地道。

“什么?”陈晦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从这里调人救援?”

梁三发笑道:“怎么会?这里现在已经被封锁了,不属于中部同盟的人都不得进入。这方圆百里可是中盟承包的建筑工地,第一处理权怎么能交给各地区的人?”他紧接着又道:“不过那群夏魂生的医疗队已经把这件事传回给了本地区,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中盟的建筑工地上发生了飞机失事事故,这下问题闹大了。”

“就这样?”王佩度也道,“这可是多少条人命啊,尽早救援不就能救出更多人吗?”

“其实本来也不用封锁地这么严密的,都是上级的要求,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了。不过你们都活下来了,还这么关心这些干嘛?”梁三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又来了,陈晦想道。他无奈地和王佩度一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卫兵们,他们有的瘫倒在地上喃喃呓语,有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都不知道如何是好。陈晦看着他们,又转头向梁三发问道:“我们也不过是青年工的一员,你们要把我们绑到什么时候呢?”

梁三发刚刚一直忘了把陈晦也固定住,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靠着一堵破烂不堪的砖墙,淡淡地道:“就像警察局对待目击者那样,我不想多解释了。”

陈晦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王佩度,见他正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不禁想到自己周围的焦土下不知有多少人正在苦苦挣扎,心中更是难以平静。“应该也有许多人和我一样,本来是在今天入学,却因为被征调,永远回不到家人身边了吧。曾经我的同胞们因为违抗中盟被射杀,而今天人们却因为顺从中盟而死去,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他坐在地上,暗暗想道。

“梁下士,快让开!”

梁三发回头看去,只见刚刚那秃头男持着一把步枪向众人走来,眉头紧锁,额头冷汗直冒。梁三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那秃头男拎起,像扔小鸡一般扔到了一旁,哐啷一声,那堵本就摇摇欲坠的墙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刚刚坐在地上的那群卫兵一个激灵,纷纷跳了起来,向陈晦这边看去,突然的变故也让陈晦和王佩度都吓了一跳,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秃头男向倒在地上呻吟的梁三发看了一眼,忽道:“你们是陈晦和王佩度?”

“是。”二人惴惴不安地道。

“各位兄弟!”秃头男回过头,对赶过来的卫兵们大声道:“再不宰了他们,连我们都活不成了!”

一说完,秃头男就端起了手中的步枪,把枪口对向了二人。

“啊?什么?”

哐啷啷一阵乱响,正在伙食区整理罐头的卫兵一个没拿稳,堆得高高的罐头洒落满地,四处滚来滚去,但周围的人都过于震惊而没有去看地面。变故毫无预兆地发生,陈晦和王佩度瞬间不知所措,只是本能地向后退去。连众卫兵都呆住了,傻傻地看着秃头男,站得最靠前的一矮胖大叔忍不住道:“报告童副官,他们不是您亲自带回的幸存者吗?”

“报告!”胖大叔话音刚落,一声叫喊又把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大家仔细一看,从陈晦一行人过来的方向跑过来一名身上满是黑色灰烬的卫兵。因为拖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金属仪器,他跑得气喘吁吁,刚到秃头男面前,就一不小心,在地上重重滑了一跤。不等站起,他就保持着狗啃泥的姿势,趴在地上道:“童副官,9号小门处赖大哥身上的确监测到有瑰文化一法的痕迹,时间大概是昨晚八点左右,根据数据库对比,和九百零六号青年工陈晦登记的脑电波最为相似!”

糟了,一阵恐慌在陈晦心中掠过,本以为应该没有人会刻意用脑电波检测器来检测别人身上的化一法痕迹,而且自己那微弱的瑰文脑电波应该也不会让仪器起什么反应。但现在这样,看来自己至少会被盖上一个袭击士兵的罪名了。他想到这里,回头向秃头男看了一眼,却见到那黑洞洞的枪口依然对准了自己,在上面还有一张狰狞的脸。身体两侧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陈晦回头一看,两个人高马大的卫兵扑了上来,紧紧压住了他的胳膊。“别碰我!”只听得王佩度大叫了一声,又是一声闷响,压着他的二人一拳把他打晕了过去。

“你们听到了吗?”秃头男不理会地上忍不住大声咒骂的陈晦,恶狠狠地回头对众卫兵道:“上头的消息,昨晚的爆炸就是他们造成的!我猜,赖大哥就是因为昨晚撞见了他们,才被灭口的!”

“放屁!”陈晦忍不住骂道,“你这是在说什么!六道木什么的,我们两个听也没听说过,至于我的化一法脑电波,我连高等院都没上过,你们真的脑子没问题吗?”

尽管如此,众卫兵还是有不少人面面相觑,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相信了秃头男的一套。“别狡辩了!”秃头男向前大跨了一步,牢牢握着手中的枪,盯着陈晦,恶狠狠地道:“你们的罪行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想接着引爆飞机中残余的B级炸弹的事我们也知道了,现在如果你们还不乖乖的…”

话音刚落,王佩度似是清醒了过来,猛地一抬头,额头和紧紧摁着他的卫兵的眼睛处撞到了一起。只听得“嗷”的一声大叫,那卫兵捂住了双眼,向后倒去。陈晦还没反应过来,秃头男浑身一哆嗦,举起了枪管。

“砰!砰砰!”

因为枪管距离陈晦脑袋太近,一时间产生了剧烈的耳鸣,他什么也听不清,眼前满是鲜艳的红色。摁着他的两人也暂时失去了听觉,从陈晦身上跌落开,倒在地上抱着头翻来滚去。陈晦摸索着爬起来,向一旁望去,王佩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几朵鲜艳的红花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扎眼。

“梨子…梨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陈晦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时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可双手只是胡乱地拍着王佩度的肩膀,想把他唤醒,可是他仍然脸贴着地,一动也不动。

“砰!

一阵剧痛,从陈晦肩头传来,笼罩在眼前事物上的薄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陈晦捂住肩膀,往后倒去,面前只见童副官持着枪,死死盯着他看,脸上半是害怕半是冷漠。周围的卫兵一个个也都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呈C形将他围在了中间。

“目标反抗,立即歼灭,重复,立即歼灭!”童副官对身后卫兵说完,端起了手中步枪,对准了陈晦。紧接着,他扣下了扳机。

“啊啊啊!”

不知是求生本能爆发出的力量,还是脑内潜意识默默盘算的流露,陈晦那被绑在一起一把拉过身旁还捂着眼睛的卫兵,挡在身前。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被陈晦当作盾牌的那卫兵被打成了筛子。

“姓陈的那小子呢?”

尸体缓缓倒下,背后却并没有人。在众人开枪的时候,陈晦已经往后一倒,逃到了危墙后头。

“快追,快追!”秃头男见状额头上冷汗直冒,大吼道,“这是上头要求当场击毙的,而且要是让他逃了,废墟里的残存炸药被他引爆,我们都得完蛋!快点!”他一声令下,站在小广场上的几十人顿时迈开大步向周围方向散去。

广场的另一边,陈晦手脚并用,跨过残砖断瓦,漫无边际地向前冲去。他不时地被地上凸起的钢筋绊倒,但马上又跳起,心中只想赶紧离开刚才那里。“这群人,都做了些什么?”这样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脑中,“都做了什么!”

他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这是真的吗?”他又问自己道,“这真的是真的吗?”

只顾着低头的他,没注意自己已经跑到了一杂物堆砌形成的垃圾堆顶端。陈晦只觉脚下一滑,屁股重重磕在了地上,沿着小山包一路跌了下去。砰的一声,他摔落在了底端,脑袋晕乎乎的。

“你走那边!”

卫兵的呼喝声从陈晦头顶传来,一个激灵,他突然清醒了不少。“他们害死了王佩度,”陈晦暗道,“我得赶紧逃,不管逃到哪里。”

想到这里,陈晦突然听到左侧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犬吠,他急忙环视左右,看到身后有一个乌黑的洞口,似是墙壁倒塌形成的三角区,马上矮着身子钻了进去。他蹲在倒塌的铁皮与餐桌形成的洞里。

这块塌方温度比外面高出很多,从右边的混凝土块间,可以看见明显的火光,火势似乎还正在向这边蔓延。陈晦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捂住剧痛的左肩,趴在地上,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随着窸窣脚步声,两三个卫兵牵着一条后腿满是鲜血的警犬从陈晦面前两三米处走过,那警犬受伤颇重,走一步停一下,也忘了闻地上的血迹。

“这警犬都这样了,他们还要把它牵出来?”陈晦想道。他又联想到那秃头男开枪前说的一番话,以及倒在地上的王佩度。“干!为什么,为什么?”他躲在黑暗里,半是狂怒半是恐惧地道。到底为什么,只是溜出去散步,工地就突然发生了大爆炸?为什么,只是对卫兵使用了自己半吊子的化一法,自己的好友就要被当场射杀?为什么自己本能去报到却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中盟当年要对自己的同胞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为什么,涌进他早已不堪重负的脑海中,陈晦紧咬着牙关,抑制着自己不发出声响,但内心早已狂吼了千遍万遍。就在此时,他身边突然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有人吗?救救俺!”

陈晦吓了一跳,本能地向一旁缩去。见没人回应,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有人吗?来个人!救命啊!”

陈晦转过头,在那跃动的火光下,一位围着围裙的大妈倒在洞口深处两堵墙之间的一个小空间里,那大鼻子和痣让陈晦一下子想起了昨晚食堂的遭遇。大妈整个身子基本已经挣脱了出来,除了左腿,被一块钢筋混凝土压得牢牢的。

“可恶!”陈晦见状,急忙向那里挪去,刚到大妈跟前,只听得她颤巍巍地道:“哎呦,你不是昨天那个…那个小青年吗?”

“呃。”陈晦苦笑了下,观察了下情况,基本确定搬开这块混凝土,大妈就可以从废墟中挣脱出来。他刚要上前动手,只听得身下大妈惊恐地道:“小伙子,阿姨求求你,你看阿姨要钱没钱,要色没色的,实在不行,大妈宿舍里有几十年前村头二傻送的啥‘24只考拉’的戒指,大妈带你去拿,你别动手…”

虽然还是心惊胆战的,陈晦依旧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姨,”他苦笑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是去找卫兵救我吧,小伙子…”

陈晦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停了一下。卫兵?原来你对我的信任还多于那群疯子?陈晦想到这里,心中的一大堆负能量顿时就要倾泻而出,他刚想恶狠狠地回击几句,只听得洞外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以及隐隐约约的人声。

“阿黑,你闻到什么了?哦,这边,好的,好的。”

陈晦刚想细听是什么声音,就听得自己头顶上传来卫兵的呼喊。“该死!”想到刚刚梨子的惨状,陈晦什么都没多想就掉过头去,开始一点点向洞外挪。然而,没走出多远,一只手就从他背后伸来,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小伙子,等等!”

陈晦呆了一下,突然想起面前还有人困在废墟下,急忙转过头。哐啷一声,一块砖头被他碰落在了地上,惹得顶上的大狗顿时一阵狂吠。“阿黑找到了!”头顶的卫兵接着喊道,“在这附近!”

只听得头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们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陈晦咒骂了一声,看向眼前的大妈。他感觉身边越来越热,眼见得她如果还被困在底下,火烧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刹那间,千万种思绪在陈晦头脑内交织,他不禁额头冷汗直冒,想着究竟该怎么办。

“现在就跑,卫兵来这里搜查时可以顺便救出她。”这样的念头跳入了他的脑海。可他马上又问自己道:“这些卫兵拒绝冬雪至地区给予帮助,还在这忙着搜捕我,他们真的会把救援放在心上吗?估计就是过来看一眼然后掉头就走吧。”

“是啊!赶紧把人救出来,又能怎样呢?”陈晦突然又想道,“难道我要把她带到卫兵处去自投罗网吗?即使我把砖头搬开,卫兵看到了也未必会救她,还会顺便毙掉来不及逃跑的我,值得吗?值得吗?”

耳边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来不及逃了。陈晦想到这里,求生的欲望突然占了上风,他不理大妈惊恐的求救声,连忙转过头,拼了命地向洞口挪去。快到洞口了,快了,为了快点,他伏在地上,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嘿嘿,陈晦心里暗暗窃喜道,你们没能杀掉我。他一边得意地想着,一边向下瞟了一眼,想躲开地上锋利的砂石。

他瞬间呆住了。

砂石没看到,他却看到了地上长长的血迹。那血迹有他肩头的,有大妈腿上的,还有…梨子身上的。或许他还看到了另外一种血迹,从十几年前那个鬼神为之动容的遥远的夜晚开始就沾在他身上的、抹不去的同胞的血。不到二十四小时前,王佩度在他身边说过的那句话,突然又回响在了陈晦那已经被逃生本能充满的脑海之中。

洞外的狗吠声更近了,脚步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你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痛苦…你可知我的痛苦是什么?”随着陈晦的自言自语,他痛苦地咬紧了嘴唇。“我的痛苦,就是看着他们——包括你,一个个的倒下,自己却什么都不做啊!”

“那么我这次呢?”陈晦回头看向大妈,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刚刚的恐惧还在,但他突然有了觉得必须得做的事。

逃生的本能顿时在信念面前落了下风。掉头,爬行,搬开混凝土。他飞快地转过身去,迅速地完成了这一切。他的牙齿将嘴唇咬出了血,额头青筋暴起,当他用被绑着的双手把布条吃力的打好成一个结时,狗叫声停了,脚步声也停了。洞外穿来了一个冷酷的声音:“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只听得耳边仿佛轰地一声巨响,陈晦脑内炸成了一团。怎么办?他呆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没想出个下文,只听得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道:“你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赖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条纤细的藤蔓倏地从洞口伸进来,缠住了他的脚踝。陈晦顿时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只觉身后一阵剧痛,后背在被拉出去时被地上的沙粒磨得鲜血淋漓。刚到洞口,一个耳光就扇到了陈晦脸上,瞬间天旋地转,耳内嗡嗡直响。冷烟站在最前,收起手中的玻璃球,抓住陈晦的衣领,把他高高地举了起来,周围的残砖断瓦间站着几名持枪卫兵,分散开来围住了洞口。陈晦只觉脸颊憋得通红,无法呼吸,虽然狠命的踢打着面前这如铁塔般丝毫不动的身躯,但毫无效果。

“这下还装英雄不?啊?”冷烟憋得通红,呲牙咧嘴地笑道。

“你不得好死!”陈晦大声骂着,一拳向冷烟脸上打去。啪的一声,冷烟另一只手格开了陈晦的胳膊,并在他脸上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我懂了,”一个念头在陈晦脑海内闪过,他瞪大了眼睛,指着冷烟,道:“给别人乱加罪名然后处死,这就是你们这些中部同盟的畜生惯用的伎俩吧!”

一股黑气在冷烟脸上闪过,旁边的卫兵也惊得低呼了一声。“不准你这种贱民侮辱中部同盟!”冷烟大吼一声,手抓住了陈晦的脖子,用力扼紧。

陈晦只觉肺要炸开一般,眼前逐渐模糊,失去了焦点。他再也无法维持精力,四肢慢慢瘫软,想就此昏沉沉睡去。爸爸,妈妈,梨子,抱歉了,我和你们一样,都要死在中盟的手里了,脑海中慢慢浮现这样的念头,他只觉马上就要眼一闭,再也睁不开了。

“扑通!”

身子一沉,猛地掉落到了地上,这就是死吗?陈晦想道,我掉到了地狱里去?不会吧,只有中盟才该下地狱,只有中盟…

一声冷笑,让陈晦猛地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脖子上的剧痛还是难以消除,周围的景色却慢慢清晰了起来。只见面前的冷烟松开了手,圆睁着双眼,瘫坐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周围的卫兵也纷纷一个个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而那条警犬因为失去了束缚,呜呜叫了几声,撒开腿一瘸一拐地跑得没影了。

“更想见到六道木?是新的剧本吗?真是有意思。”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陈晦身后传来。原本惊恐万分的内心,突然变得无比烦闷。陈晦只觉脑内乱作一团,想什么东西都想不起。

倒在地上的卫兵中,冷烟实力最强,他率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狠狠地看着陈晦身后。他看清了究竟是谁站在那里后,双眼猛地睁得滚圆,咬着牙,大吼一声,扬起手中玻璃球,一条翠绿的藤蔓应声而起,向陈晦身后如闪电般迅捷地击去。

利刃与刀鞘的碰撞声无比尖锐,陈晦背后闪过一道寒光,只一下,那藤蔓就被削成了两段。冷烟呆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对着面前那不知是谁的敌人,他结结巴巴地道:“干了那些事的,就是你吧!”

“猜对了。”随着那银铃般的嗓音,利器破空之声呼呼传来,几柄短刀从陈晦头上迅捷无比地飞过,向冷烟瘦高的身躯扎去,陈晦连忙抱紧了头,低低地趴在地上。

冷烟眼中恐惧之色一瞬而散,下一秒,他又反应了过来,大吼一声,右手一抬,一条新的藤蔓又从玻璃球中钻出。随着冷烟手中玻璃球逐渐变为红色,藤蔓疯狂地生长开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圆形盾牌。嗤嗤几声,短刀纷纷插在了藤蔓之上,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像猫一般矫健地站立到了陈晦身旁的一条钢筋之上,长长的黑发在黑色的帽檐之下随风飘舞。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陈晦无法动弹地倒在地上,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站在原处的冷烟紧咬牙关,挥起右臂,用尽全力将变回条形的藤蔓向陈晦身后抽去,那身影却将右臂一挥,寒光闪过,啪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扑上,把藤蔓荡开的同时,也让冷烟的右臂向后荡去。咯吱一声,他的右臂向后弯了九十度,骨头断裂的声音无比清楚。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身影踮起脚尖,向冷烟疾冲而去。

“该死!”冷烟痛得大骂了一声,看了看脚边。迟疑了一下后,他左手猛地抄起身边地上昏迷不醒的同伴,用尽全力,向黑影一扔。趁着黑影把那卫兵推到一旁的功夫,冷烟转过头去,拔腿就跑。

嗡嗡的声音又在陈晦脑海内响起,说不清的烦闷感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胸。不只是他,原本正拼了命往前冲、即使是同伴挡在面前也是一脚踩过去的冷烟,迈到半空中的脚步也突然停住了。他支吾了几声,双眼因惊恐而睁得滚圆,与此同时,几柄飞刀从陈晦面前身影的袖口中闪出,直直朝着冷烟的后背心飞去。冷烟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鲜血,行动能力也瞬间恢复。他身子一矮,向身旁一堵般倒塌了的墙扑去。霎时间尘灰四起,砖块响声大作。黑影疾冲而上,却已经慢了半拍。

“让这家伙逃了。”

黑影在那墙后面高达十几米的斜坡边上看了一眼,这样说完后,转身狠命的一脚,把墙踢得摇摇欲坠。接着,那黑影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散落的短刀,掉头往陈晦这边走来。

陈晦刚想问对方身份,只听得哧哧哧几声响起,随着飘忽的身影闪过,一柄长剑依次插进了地上躺着的众卫兵的胸口,他们哼了一声,便此气绝,最后,黑影停在了陈晦面前。

短短几分钟内,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卫兵尸横遍地,陈晦一瞬间接受不过来。他从被放开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思考黑影的身份。中盟的救援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况且杀死维和部队的士兵这种事,他们也干不出来。记得秃头男说过,有支夏魂生地区的医疗队幸存,但战斗这方面,他们是肯定连不会化一法的士兵都无法抗衡。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仰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精致却面无表情的鹅蛋脸。在黑色鸭舌帽下,一双湛蓝的明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晦,黑色衬衫与长裤隐约勾勒出曼妙的身形,披着的黑外套上并没有中盟的身份标识,袖口末端柔软的小手紧握着一柄长剑,上面的鲜血也掩盖不住反射的寒光。身份不明的少女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晦,只有身后的及腰黑发微微被风吹动。

“你是昨天那个…”

刚刚被大妈引起的记忆突然涌回陈晦脑海中,让他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少女没答话,呆立半晌,突然扬起手中的长剑,向陈晦胸口插了下去。陈晦完全来不及反应,刚要抬手格挡,剑刃已经触及了自己的肌肤。看来还真是中盟的援军啊,他倒吸一口冷气,自度无法求生,干脆抬起头来,闭目等死。

“生尘?是你吗?”

身后的洞口突然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插到胸口的利剑也猛然停住。铿的一声,少女将长剑插回了腰间的刀鞘,向陈晦头顶看了几眼。陈晦正被她看得发毛,少女轻轻一跃,踩着陈晦的头从他头顶跳过,一股剧痛让陈晦顿时要晕眩过去。

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到刚刚那洞口边,弯下身,对着洞内喊道:“李阿姨,你在里面吗?”

“是啊,是啊,”李阿姨边说边断断续续地嘶嘶抽着冷气,“痛死俺了,你快帮帮阿姨…哎呦!好烫,好烫啊!”

少女见状,急忙矮下身去,钻入了洞内。随着洞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少女拉着那姓李的大妈,从黑暗的洞口内爬了出来。见到少女后,李阿姨不禁惊呼一声,道:“生尘吗?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接着,她又看到了地上趴着的中盟众卫兵,又惊呼道:“这些人,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阿姨。一来到这里,就变成这样了。”说着,她回头瞪了陈晦一眼,陈晦苦笑了下,低下了头。

阿姨长吁短叹的,让少女搀扶到了一旁,靠着砖墙坐好。她此时视野抬高了,突然看到了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陈晦,一下子张大了嘴惊呼道:“生尘,你看,那个…那个小青年,就是刚刚从砖头底下把阿姨救出来的那个!你快去扶他一把,看看他怎么样了!”

少女“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拼命点头的陈晦,道:“阿姨,他不是卫兵?”

阿姨咳嗽着,点了点头,道:“他在救我的时候,被…被卫兵给抓了出去,好像还被打了,哎呦,坚强的小伙子啊…哎呦,大娘的腿啊…”阿姨咳得越来越厉害,突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样啊,难道他不是…”,少女并没有理会晕过去的阿姨,托住了下巴,蹲着背对着陈晦,喃喃自语道。陈晦从大妈出现开始,就觉得抓住了一线生机,到了此时,更是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少女,观察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可是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片雪白的肌肤。

看着少女因为衣服太短而且蹲在地上露出的一片脊背,陈晦顿时满脸通红,连忙转过头去。少女转头奇怪地看了陈晦一眼,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过了半晌,少女的目光才移到了自己的后背。

“去死吧!”

随着一声清脆的怒喝,连忙站起身拉好衣服的少女羞红了脸,冲上前一脚踢到了陈晦的胸口上。本就虚弱的他被这么一踢,顿觉痛不欲生。少女余怒未减,骂道:“死流氓,跟中盟一路货色!”

陈晦虽自觉不该,但被一踹,心中憋了多时的怒火也涌了上来,刚想回口,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唿哨,三名穿着清一色白衣的人高马大的壮汉从陈晦过来的方向狂奔而来,少女回过头,连忙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转眼间,三人都到了少女身边,为首一人在少女面前站定,对地上的双手抱拳,道:“蘅皋长官,搜查已经结束,中盟的卫兵正向我们这边行动,请抓紧撤离。”

“好的。”那叫蘅皋的少女转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地上恶狠狠看着自己的陈晦,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说道。“详细结果回去后再向我报告,不过现在有个小麻烦。”

“是她吗?”左边的大汉指了指晕倒在地的李阿姨,道。

“不是,她没看到。”蘅皋摇了摇头,看向地上的陈晦,道:“是这个油腔滑调的小青年。”

三名大汉似乎都懂了什么意思,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而陈晦早就哭笑不得,忍不住叫道:“喂!谁油腔滑调了?谁小青年了?你年纪看样比我还小,你就不是小青年了?你家长辈呢?怎么教你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蘅皋突然沉下了脸,本就半是戏谑的眼中突然掠过一缕杀气。就在这时,几声犬吠透过飘着黑烟的残砖断瓦,远远传来。“我们得走了。”大汉回头看了一眼,急忙道。

“知道了。”蘅皋眼中杀气一瞬即散,点了点头,道。“阿水,把这小青年扛上,待会再想怎么办。”叫阿水的大汉立马毕恭毕敬地答道:“是。”

“你才是小青年!”陈晦被左边的大汗一把抱了起来,忍不住在空中使劲地捶打着他的身体,然而一点用也没有。蘅皋冷笑了声,玉葱般的修长手指撩开挡到眼前的长发,一边和三名大汉一起,向东边飞快地冲去,留下了晕倒在地的李阿姨,以及满地的卫兵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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