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依然明媚动人,就像许多年前,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大地上一片无垠的绿色。
但这不是草原、树林或湿地。
这是战争、瘟疫、饥荒和死亡的根源。
泰伯利亚。
“卡托。”沉稳的中音——但是分不出性别。
“恩。”我正站在隔离窗前向外看。
“一切无误的话,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你会在本区的统一第一中学上学。你会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耽误了上学时间’的卡托,而不是‘圣灵机甲驾驶员’卡托。没人会认出你。”背后的AI继续道。
“了解。我希望能携带一些2020年以前的书籍、影片到新居去。可以么?”
“迈达斯医生会不高兴的,”AI毫无起伏地说,“除非你确信能瞒过他。”
“我如果一定要带的话他不会不答应的。他不是那种不顾病人感受的医生。”我回应。
“恩,好吧。我会帮你整理一部分。”
“谢谢。”
“嗡——”自走型病人看护机械远去的声音。
现在还是早上,我有充足的时间消遣。迈达斯先生并不禁止我在医院中到处行走,但我仍然觉得十分压抑——尽管我也知道目前我的身份并不适合离开医院。医院方面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并没有软禁我。
“疯子”、“弱智”、“圣灵机甲部队的损失和耻辱”。这些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具体要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嘛。
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
就继续往下看吧……
===========================Two weeks before===========================
“杨,你原地不动。”
“陶德、高、樱井和恕,跟上。”
“贡德和维斯计算时间,向基地方向发送诱饵。”
“接下来就是准备‘收口袋’了。”
这是郝为少尉——我所在的混编载具部队——“尖刀小队”的队长——对我们下达的命令。
介绍下我们所在小队的组成:
2台“圣灵战斗机甲(I型)”;
4台“隐形坦克(I型)”;
1台“突袭者四驱车(EMP版)”以及1台“喷火坦克(II型)”
若在常见的战场上,这样的组成足以击败一个GDI步兵连,或一个小型的GDI泰矿炼掘基地。
不过这里是红区……离子风暴、龙卷风甚至空间扭曲都属于“正常天气现象”的红区。哪怕只是几枚直径两三米的球状闪电,要是被击中了就必定是灭顶之灾——强烈的能量反应会引爆周围的大量泰矿。
但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我们居然发现了一个GDI大型基地。
根据最早发现此基地的樱井和恕的描述,这个基地就位于我队最近一星期所巡逻山地的另一边。这个基地明显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基地内部有着成形的防御部队,包括猛犸坦克和震波发射车。并且,根据郝为少尉的判断,基地内可能还有震波炮一类的超强力设备,用以辅助猛犸坦克——曾经有一群把性命当儿戏的天蝎坦克驾驶员在没有空中支援的情况下贸然驾驶坦克闯入敌方包围圈,结果被设下埋伏的敌人用震波炮和猛犸轰得只剩下灰尘。这件事令迪恩将军大为震怒,并因此处决三名和此事有直接关系的校级军官——据说该次失败给兄弟会造成了1亿4千万美元的损失。
得出这个结论后,郝为少尉决定趁敌方还未发现我方小队的时机,向上级报告这一消息,并申请光影配合我部突袭基地。计划马上得到了上级的批准,并全权委任少尉部队指挥权。
具体计划是这样的:
由我和少尉驾驶的机甲原地埋伏;贡德驾驶四驱车作为诱饵,干扰对方防御工事的正常运作;维斯伺机而动,消灭可能出现的步兵群;剩下四人利用隐形坦克前去骚扰,准备将敌方引出基地,再呼叫光影轰炸机聚而歼之……毕竟,特殊的部队,就要有特殊的用途。
在各就各位前,我开通了自设的单人通讯频道。
“樱井……小心一点。”
“嗯,我会的。你也小心。”温柔的女声。
就在四驱车从山岳缓坡上缓行而下之时,异变突生!
一辆巨大的,目测比猛犸坦克大上数倍的巨型坦克从基地中驶出,跟随它的还有大量的GDI泛用反载具部队——猎犬!
坦克炮塔上几束莹绿色的反隐形光柱四下扫动,最后集中在恕的坦克上。
察觉到不对的恕连忙加速,奈何加速也无法逃开巨型坦克上的震波炮范围……
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掠向恕所驾驶的坦克……
“轰——!!”
耳机中从恕的坦克那边传来的声音几乎震聋我的耳朵,胸中也感到气闷无比。突然遏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血。我想其他尚存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该死……这是MARV!!这个基地是个能咯掉牙的骨头!其他人即刻撤退!我和杨留下阻击敌人!”虽然看不到郝为脸上的表情,通过耳机里的声音也能想象出来他的激动。
但他再激动,能有我激动么?
“为什么要我俩留下?难道不应该保存最强大的有生力量么?应该是我俩先撤退吧?!”我手忙脚乱地打开上级汇报频道,狼狈地吼道。
你们要骂我怕死么?
当然,我怕死。
我父亲健在,家庭和睦;我和GDI没有血海深仇;我不需要为了逞一时威风而送掉自己的命!因为那不值!!
“不可能让你先走的,指挥官要身先士卒。队伍里军衔最高的就是我俩,再加上圣灵机甲也能稍微抵挡一下震波炮。如果我们不留下来,难道让其余人去送死么?”郝为突然就冷静下来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然后他就打开了小队频道,准备安排战术部署。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樱井频道的通话请求,我没有理会,开始发呆。
当我高中毕业被要求加入“圣灵机甲”部队时,我就十分不情愿——以我父亲“高级行政官员、Nod地区牧师”的身份,我就算不加入部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自认为在科学上我还是颇有天赋的。我大可以继续进入大学读研,并进入科学研究所,做没有危险的工作。但对于我的抱怨,父亲只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没有体会到这个世界的恐惧的人,永不会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
当时我对这些话没什么感觉,只是认为老爸狗血地想“锻炼”我。
现在我有些懂了。
我知道了生命有多脆弱。
我不想死!!
我今年才19岁,才服役1年半,才获得上士军衔!!
我还可以有更大的成就!!
我还没和樱井确定关系!!
我还是处.男!!
但我现在就要因为某个决策失误的白痴少尉而死掉了!!!!
但是,我,好像还有一个机会……
此时,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圣灵机甲驾驶员实用型作战条例》,想起了“……一切驾驶员都有战场上酌情使用‘战场即时改装能力’的权利……拆卸己方或敌方载具残骸所装备武器、特殊设备……外挂机械臂/机械插槽足以使用最多四件武器……”
被“活下去”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的我,悄悄地举起了机甲右臂的激光器,瞄准了身前正不断发布着命令的少尉机甲驾驶室……
“你们接下来驶过山头后分散离开:樱井、陶德直接回基地通讯站;高,你往最近的矿脉那边迂回;贡德寻找隐蔽处,直接连接卫星;维斯……嗞,嗞嗞……”郝为看着不远处逐渐驶近的巨大MARV,快速地给队员们下达着指令。突然,他感觉肚子莫名一痛,身上的力气逐渐丧失……
低头一看,自己腹部开了个热水壶粗细的大洞,再抬头一看,整架机甲的驾驶室已被激光洞穿。
心思细密的郝为看到如此,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
好冷……
好困啊……
真想就这样睡过去……
被人背叛的感觉真是不爽……
好不甘心啊……
居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家伙手里……
母亲……
孩儿来看您了……
“队长?队长!”队伍中唯一的女性——樱井,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在战术频道里呼叫道。
“杨!队长在干什么?为什么通讯中断了?”谨慎的维斯也问道。
“你们过来看吧,队长的机甲好像是故障了,我这边也无法和他通话。”我这样说。
“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了!要是处理不好,我们所有人就都交待在这儿了……”维斯又说。
“我们已经快要翻过山头了,现在过来的话就算前功尽弃了!”樱井附和。
“那好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操纵机甲走向那白痴少尉的机甲残骸,并启动了“战场即时改装系统”,开始拆卸机械臂上的激光器,同时,我开启了樱井的单人频道,“樱井,你能……过来么?我想再看看你,再听听……你的声音……”
她可能没料到我会这样要求,一时间犹豫了起来。“我……”
“不会耽误的,一次……只要几秒就好,不会耽误的。”此时我根本没有想到樱井的音容笑貌,萦绕在我脑袋里的,只有……她所驾驶的隐形坦克,和……坦克上的……隐形发生器……
“好……吧,我答应你。”她有些迟疑地说。
大约半分钟后,我听到了樱井的声音:“我已经在你视野范围内了”,我身旁一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变得扭曲、变色,最后显露出一辆狭长的流线型坦克。与此同时,MARV上的绿色扫描光束正在向这边缩小搜索范围。我所在的位置也快要进入MARV主炮的射程了。
呵呵,还是逃不掉么?
我自嘲般的笑了笑。
“啊,那边地上的残骸……是队长的机甲?”樱井惊讶地道,“这样的洞口……激光发生器……杨,难道,你……”她的声音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是的,是我。亲爱的,既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吧……”随着阴森的话语,我抬起了右臂的双联装激光器,瞄准了隐形坦克的底盘。
“不……,你,不,不,不要!……”樱井惊惧地说道,同时发动引擎,准备原路逃走。
但仓促间加速的坦克如何躲得开完成锁定的激光器?“呲”地一声,被洞穿的底盘就此瘫痪。
我驾驶着巨大的、在樱井看来能够遮蔽光线的圣灵机甲,靠近瘫痪的隐形坦克,伸出了如恶魔之爪一般巨大、恐怖的左机械臂……
这是我的“记忆”,让我痛苦的“记忆”。
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只能通过这“记忆”知道一些东西——他们是我的战友,被我杀死了……那个姓樱井的日本女孩是我喜欢的人……我曾经有个身居高位的“父亲”……以及其他许多东西。
但是,在别人眼里,情况不是这样的。他们看我的眼神不是看杀人犯的眼神——愤怒、敌视和恐惧,而是看弱智的眼神——怜悯、轻视和敬而远之。
我并没有把脑海里回放的影像告诉任何人,就算它一直在折磨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一直乖乖接受迈达斯医生的智力恢复治疗。
并且,既然我是因脑震荡而住院……那我的“记忆”也可能不过是个幻象,毕竟人脑是有无限可能性的。
唯一令我有疑问的,就是……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别人把我叫做“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