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雷声惊醒了正在浅睡得赵织珠，她揉揉红肿的双眼，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不知恩公在做什么，”这么想着，她竭力摆出笑脸，最终却仍只是低声的啜泣。这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三天，自打游乐园与王晨分别，赵织珠便跟随雷圣来了道家，在见过道家掌门长老之后便被关押在此。这个房间干净整洁，自己的食物和饮水也从没有被亏待过，以自己囚徒的身份来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但那个男孩的身影却仍驻立在自己脑海中，那么清晰，又那么令自己伤痛。
“醒着么？”门外，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七？”如同回应赵织珠的疑惑一般，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淡蓝长发的少女在门口显出身形。
“你怎么来了？”赵织珠有些兴奋，有有些惊讶。这么多天的禁闭，她所能见到的也只有一言不发来送食物的道家弟子，突然出现的熟人让她十分惊喜。小七眉头紧锁，轻咬下唇，局促的神色却与赵织珠截然相反。
“两个小时后，仪式便会进入准备阶段。”她尽量平静的说道，声音里却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么？”赵织珠的神色暗淡下来，却意料之外的平静。“我身上的血脉剥离之后，你们便不会再去迫害其他无辜妖族，对么。”
“对，”小七点点头，“你的体内混沌血脉十分浑厚，只要剥离出来，道家便不再需要更多血脉，但作为代价，”她顿了一下，以双方都勉强可以听到声音说道，“你会因大部分血脉被剥夺，失去生命。”
赵织珠没有回答，她缓缓靠近浑身颤抖地小七，微微踮脚，两人额头碰在一起。
“莫要自责，”赵织珠低声道，似是安慰，又似是鼓舞。“你给了我时间让我能听到恩公的心声，帮我洗去了恩公的记忆和罪名，我十分感激你。能用我一条性命换取两族永久安宁，我没有怨言。”望着赵织珠近在咫尺的恬静面孔，小七无法在保持冷静，她紧咬着嘴唇，面孔扭曲的让人难以直视。
“莫哭，莫哭。”赵织珠张开怀抱，轻轻抱住小七的头，“若这真就是命运，我便也认了，只求恩公未来能够幸福美满。”
可这真是命运么？小七没能说出这句话，她伏在赵织珠胸前，难以抑制地低声啜泣着。
间章2
“躺在这里，”胡瑶指了指面前的病床。少年听话的躺倒，好奇的打量着周边新奇的事物。终于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了，胡瑶心道，这一路上的少言寡语，让她总觉得自己车上坐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她拉过大灯，将需要的器械摆放一旁。
“把这个药喝了！”少年听话的接过递来的药，仰起脖子干净利落灌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望着少年狰狞的面孔，胡瑶捂着肚子，笑得仰面朝天。“不好喝吧？”她擦擦眼角的泪水，总算是憋住了，“感觉怎么样？”
“苦。”少年满脸愁容，猛然间身体剧烈抽搐，紫色的线条沿着他的脖子爬满头部，双眼也死鱼般的翻起。
不好，胡瑶心说不妙，原本只是想用药引出肆虐在他体内地妖气，然后慢慢消除，却从没想到这股妖气竟然如此霸道，继续这样，少年恐怕有生命危险。
她从身旁拿起手术刀，刀尖快速掠过少年四肢。鲜血泊泊地渗出，滴在地上竟然腾起紫色的烟雾。看到少年的脸色有些许好转，胡瑶一咬牙，划开少年的胸口，一大股紫色雾气喷涌而出，在空中竟然结出一只妖怪。妖怪嘶吼地盘旋在手术室顶部，向着胡瑶扑来。
“区区一股妖气，还敢在这里放肆？”胡瑶怒喝一声，九条紫色的尾巴在身后绽放，她只是一伸手，妖怪炸裂开来，失去力量的同时再次化作紫色的烟雾。 但胡瑶地脸色仍然难看，她咬破自己指尖，将一滴饱满地鲜血滴入男孩胸口。仿佛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原本早因为疼痛失去意识的少年身体突然前倾，离水地鱼般蹦跳着。胡瑶伸出双手，紫色的光芒笼罩了少年全身。如同歌唱，又如同哀嚎一般地不可辨别地语言从她口中流出，在空中凝结出一个个无法辨识地符号。早已失去意识的王晨不知为何居然回应似的抬起双手，好像是想要触碰那些符号。
“休想！”刀光一闪，少年的两只手无力地垂下。
房间内紫光地渐渐消退，胡瑶再也坚持不住，浑身是汗地瘫倒在椅子上。她拿起缝合用的针，刚想下手，却又有些犹豫。最终，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打开盖子放在少年鼻子边。 “阿嚏。”少年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睡眼惺忪的望着自己被切开地胸腔，瞳孔放大了。
“冷静！”胡瑶握住少年的脸，强迫他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你受的内伤远比想象的严重，以我的水平只能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能拥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但寿命不可能超过50年；要么，下半生在病床上度过，但只要调理得当，你能活很久。选一个！”
“开玩笑吧。”少年不敢相信地望着胡瑶，眼底流露出让她心痛的绝望。尽管只握着他的脸，胡瑶仍能感受到他浑身的颤抖。
“不要，不要，不要！”如同年幼的顽童耍赖，少年拼了命地挣扎着，呼喊着让胡瑶无比心痛地话语。“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师傅，师傅，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冷静点！”胡瑶强忍着痛苦，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她贴近少年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冷静点！我知道这很残忍，但你必须选一个，你的未来应该由你自己选择！”
望着近在咫尺的红色双眼，少年渐渐恢复了理智，“我不要，”他低声啜泣着，“我不要这样，我不应该是这样。我没有做任何错事，我不要，我不要......” 少年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尖刀，不断刺痛着胡瑶地内心。
“这样吧，”胡瑶下定了决心。她尽可能，用尽全力，用最低沉，最温柔地嗓音，低语道：“无论你选择哪一个，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少年看着面前同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痛苦地俏脸，低声道，“真的么？你会一直陪着我么？无论我选择哪个。”
“这是契约，”胡瑶额头向前，和少年碰在一起。“我与你定下了契约，无论你的选择，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直到你死去。”
少年没有说话，但眼角滴落的泪珠让胡瑶明白，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姐姐，我......”
“我要做个正常的人。”
胡瑶轻轻捏动少年的耳垂，少年便再次睡去。“如你所愿，”她低语道，擦去了他眼角地泪珠。
灵山之巅，道家总部，迎来了新一天的第一缕曙光。冷风拂过，坚硬的青石板上的积水泛起层层波澜。因为台风天气的影响，凌晨下了一场暴雨，导致整个山中的空气都显得无比阴冷潮湿。宋狄秋独自一人站在庭院正中心，脚下踏着的方砖黑白相间，摆出一个大大的阴阳鱼。这个千百年来承载了所有道家重要仪式活动的场所，叫做阳都观，它是所有道家修真者心中的圣地。不知今日之后，此地会是什么情景。是道家仍然昌盛，还是即将步入衰败。这是宋狄秋也无法预料的。他环顾四周，仪式的一切都早已准备就绪，此刻，只需要静静等待吉时的到来。
第一个到场的是乌衣门的掌门人石朗和他的几名亲信，这和宋狄秋预料的一样。乌衣门本就是距离道家最近的门派，掌门人石朗更是个年轻性急。恐怕天还没亮，他就已经在催促弟子准备上路。算命之人，好笑。宋狄秋心说，命乃天定，算命便是揣测天机，常言天机不可泄漏，老师连这种修真中的基本都不曾知晓，必然最终也登不了大堂。靠着碰巧帮过其他门派便想平步青云，好笑。注意到正在看着自己的石朗，宋狄秋微微颔首，石朗也远远抱拳，行了一个庄重的后辈礼。这姓石的还挺尊敬我，得留意着些，早晚有用处。想到这里，宋狄秋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之后来的门派顺序也大都符合宋狄秋地预料，唯有最后到场的星月门，门主竟然之带了一个弟子。怎么？这是瞧不起我道家？宋狄秋暗暗咬了咬牙，目光突然锁定在少女腰间地剑上。那把剑！没有错，是明雷！星月门为什么会有雷圣的法器，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他紧盯着少女，思索间杀气流露。宋狄秋暗叫不妙，但放出的杀气难以收回，他只能面无表情，装作无事发生。“叮。”一声轻响，少女不解的望着断裂的发簪掉落在地，碎成几节。她一一弯腰拾起，显得无比心痛。
刚才那是什么？虽然短短一瞬，但宋狄秋目睹了发生的全过程，在自己杀气即将抵达的一瞬间，这个发簪亮起金光，包裹了少女全身，抵挡杀气之后便失去光泽断裂两半。是法宝么？但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法力的流动，宋狄秋无法理解，但此时时辰已到，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他运起真气，浑厚的嗓音响彻整个山顶。
“这么心疼么？这簪子不会也是你那个哥哥送你的吧？”看到自己的爱徒沮丧的点点头，星月教的掌门人，摆出了几十年都从未有人见过的无奈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