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卡米欧出生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了。
一直被教育不能离开村落的他们,三百年来也未曾出现打破规定的淘气鬼。
大人们常常说村子外面很危险,这种事即使不说小孩子们也知道,因为村子外面总是徘徊着妄想闯入村子的魔物。小孩子们知道它们很危险,因为它们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冲破围墙闯入村子里,所以小孩子们才会乖乖的待在村子里。
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他们会学习如何战斗,并且知道了为什么他们会一直生活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三百年前,他们的祖先曾经被一种可怕的生物盯上,以要将他们全部吃掉为目的狩猎他们。在面对即将灭绝的绝望下,仅剩下的族人为了延续血脉,抱着宁可死在寻找新家园的途中也不要再被饮取鲜血的觉悟,成功的迁移到了这个地方。
虽然外面都是妄想闯入的可怕魔物,但是盯上他们的可怕生物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因此,他们的血脉成功的在这里延续了三百年。
但是,年轻人之中总会出现质疑大人们的群体。
“明明大人们可以联合起来战胜外面可怕的魔物,饮其鲜血、吞噬其肉,但是为什么会害怕连到达这里都办不到的家伙?”
大人们没有做出令年轻人信服的回答。
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一件唯有成年后才被允许知道的秘密。
但还是对年轻人们做出了“因为对方是不敢轻易付出生命为代价的胆小鬼。”
明明是胆小鬼,但是却真的做到了将他们几乎毁灭殆尽的可怕行为。
年轻人之中,出现了产生对其感到好奇的危险想法的个体。
当他们终于成年的时候,他们从大人们口中得知了外面的世界不只是存在可怕的魔物和魔兽,还有许多与他们相似的高智慧种族。
对于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年轻人来说,这座村子就是他们全部的世界。当他们得知外面的世界还存在与他们相似的种族,还有他们未曾见过的绿意盎然的森林、全是咸水的海洋、地面被沙子覆盖的沙漠……在大脑几乎要被大量信息冲得晕头转向时,有一部分年轻人越来越无法压制住一股冲动。
——想要去看、想要触碰、想要去嗅它们的气味、想要知道它们的味道、想要知道更多更多的事情!
——想要离开这里!
他们几乎几乎忘记了危险,只时不停幻想着外面的世界。
包括他们刚刚得知的、几乎要将他们灭绝的可怕生物的情报。
大人们告诉了年轻人他们知道的、那个可怕生物的全部情报。
那个不敢、也不愿付出任何代价就妄想得到一切的生物并不只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多到让人讨厌的族群。
——人类!
他们没有危险的锐齿和利爪,也没有可以防寒的皮毛。跑得不快,反应也很慢,皮肤很容易就会受伤,战斗也必须依靠武器。单独一个人会非常的弱小,必须成群结队的待在一起才会有安全感。
跟拥有攻击力的牙齿和爪子的动物不一样,明明是看起来这么弱小的生物,为什么会被称为危险的生物?
那是因为,取代锐齿和利爪的是人类高智商的大脑,以及恐怖的数量。他们拥有可怕的思维能力和学习力,还有创造力。
当然人类可怕的地方不仅仅是这些,只是大人们也只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所以对人类的了解只到这种程度。
但是人类曾经对他们的祖先做过什么,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对人类的恨意几乎已经刻印在了心脏上。
即便如此,还是出现了不听话的四个年轻。他们不愿只是生活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他们渴望不受限制地奔跑到喜欢的地方,让自己的足部和手掌触碰草地、海水、沙漠……让自己的鼻子尽情的呼吸不曾见到过的物体,记录它们的味道。
但是被大人们知道就完蛋了。所以四名年轻人为了成功逃离出生长大的【塞卢达】,一直偷偷的商讨如何逃离这个地方,并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虽然可能还未做出觉悟,但是一旦商讨起来、并确定计划一定会成功以后,想要出逃的欲望就会无限放大,再也无法停止了。
但是,在他们得知逃跑的机会何时会出现的那一刻,出现了一件很严重的问题。计划要逃跑的四名年轻人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妻,而且女性的身体里已经孕育出了一个新生命。
而这名新生命诞生之日,却很不走运的与逃跑日期冲撞在了一起。
带着新生儿逃跑太危险了。并不是会影响逃跑的概率这么简单的问题,而是这个新生命将要面临残酷的严寒与可怕的魔物。很大概率是很难活下来的。而且负责保护新生儿的年轻人们也很难投入战斗,最坏的结果就是一起死在外面。
如果错失了这次的机会,下一次恐怕就要等到这个新生命成年后了。
但是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他们还是选择了不放过这次的机会,决定带着新生儿一起逃离【塞卢达】
在即将临产的那一天,因为怀有胎儿的关系,族人们放松了警惕,他们比预想中还要简单的逃离了【塞卢达】
他们成功的瞒过村子里的所有族人,逃离了这个三百年来也未曾有人离开过的、属于他们的“净土”
当村子里的人发现他们不见了的时候,他们已经踏出了大人们狩猎时也不能越过的界线。
再也没有人能抓他们回去了。
但是未等他们放下心、尽情感受自由的时候,腹中的新生命便已经等不及降临这个世界了。
被黑夜笼罩的寂静冰原上,伴随着一阵新生儿诞生的哭啼声,明亮的月光驱赶了这名新诞生的生命体周围的黑暗。
他的哭声仿佛在道贺他们成功获得了自由,又仿佛在宣告他们磨难的开始。
…………
……
“…………”
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身旁卡米欧的呼吸声的变化。
“那、那个孩子……就是——”
卡米欧的声音在颤抖。
巴纳克神色复杂的看着卡米欧,缓缓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不只是倔强得不肯滴落的泪水,还有深深的悔恨。
但是卡米欧并不能理解巴纳克他们的想法。
正是因为他们做出了这个决定,所以结果才会变成这样。
“为、为什么……既然带着我是累赘的话,你们……又为什么……就那么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吗……?!”
面对卡米欧的质问,巴纳克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不敢面对卡米欧的羞耻的大人。
“我们太天真了。因为骄傲自身的天赋和力量,就冒着风险带着你一起离开了。当时对还是婴儿的你太不负责任了,真的很对不起……但是请不要责怪你的父母,因为他们希望你能够在更广阔的世界自由的成长,而不是在那个狭小的……”
“……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考虑我的未来?”
巴纳克的话语再还未说完的时候,便被卡米欧冰冷的声音打断。
我的额头不自觉滴下一滴汗液,担忧的看向卡米欧。
因为卡米欧此刻的样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好像有什么要爆发了似的。
巴纳克也发现了卡米欧的不对劲,接触到卡米欧视线的那一刻,不敢做出任何行动,任何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的话好像有什么刺激到了卡米欧,卡米欧咬紧了牙齿,大喊了令他无法认同的事情。
“……真的这么在意我的未来的话,就不会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了——!!”
我睁大眼睛,被卡米欧突然宣泄出来的怒火微微吓到。
“想要逃离生活的地方不是你们大人一开始就决定的吗,为什么要扯上我的未来!?明明我没有办法做出任何选择,却以我的未来为借口做出愚蠢的选择!!——真的以为我会将你们所做的一切当做是爱而感激吗?!!”
卡米欧越说越激动。但是我们却无法阻止卡米欧,也没必要去阻止,因为卡米欧至今忍耐的太多太久了,一味的忍耐着根本就不是坚强,这个时候抱怨一下,适当的发泄一下也没关系的。
“我的父母……可是损去了自己的性命!在我的眼前、被可恨的人类杀死!我的父母……却在最后对我说了“对不起……”这句话!——明明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擅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就不要在我无法向你们抱怨的时候对我说对不起啊啊啊啊!!”
卡米欧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咆哮,中间喘息的过程中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泪水在止不住的低落,又显得是那么无力的斥责大人们的不负责任与鲁莽。
在听到卡米欧的父母已经逝去了以后,巴纳克的瞳孔猛地收缩,虽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糟糕的结果,但还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你们大人……真的,太不负责任了……”
卡米欧也不想再继续忍耐了,但他至始至终都不是在针对着巴纳克,而是对已经无法再听到他抱怨声的他的父母。
“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擅自决定带着我去各种地方……又在我长大之前擅自离开了我!……被人类当做奴隶的屈辱!被人类虐待带来的伤害!许多次许多次都差一点死掉!这些……哪里算得上是自由!?现在得到的结果就是你们大人不顾一切所带来的残酷现实!不是天真的幻想——!!”
卡米欧发出野兽般的声音,大声的宣泄着。我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痛苦的模样,又是那么脆弱的样子。
像个孩子哭喊着,大声对已听不到这些话的父母宣泄着自己的怒火与悲伤。
“明明就快要找到你们生活过的地方,为了更加接近你们来到了这里……却又被告知这一切都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是为了让我脱离那个“牢笼”……那么、如今我回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知道了更加残酷的真相罢了……!”
卡米欧吼叫的同时,双腿无力的跪倒在地,双手用力捶打在坚硬冰冷的地面。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所有的不快全部宣泄了出来,卡米欧像个孩子一样痛苦的哭出来,将脸埋入双臂里,持续发出吼叫和哭声。
“你们大人……永远都是、不理会我们的想法,擅自做出决定!……却又总是拿我们当做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