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米欧的事情吧？”
我盯着格雷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
格雷的眼神改变了，他这个时候就要作为首领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这也是卡米欧自己的想法！还请……”
恳请的话这个时候却说不出来了。
因为这件事如果是我恳求格雷的话，多少有点难为格雷的感觉。因为我救助了大家的关系，格雷也说了会帮助我的话，所以只要我张口恳求，那么格雷就不得不重新考虑。
但是……
“求求你……！不要把卡米欧夺走！！”
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到格雷的身边，大声的恳求的同时弯下腰做出恳求的姿态！
这关系着卡米欧的未来，虽然有点卑鄙，但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使用我恩人的身份劝说格雷！
“乌兹少爷……！”
格雷对我突然弯下腰恳请的举动微微惊到，连忙伸出手扶住我的肩膀。
“乌兹少爷……”
听到格雷无力的声音，我直起身看向他。
这个时候的格雷已经没了作为首领坚韧，反而有点像是对未来感到迷茫，害怕自己一直遵守的东西是错误的模样。
“或许对你们来说，不允许族人离开这里的规矩，实在是太极端了。我们不肯打破族规，前往外面的世界，确实是胆小的行为。但是……我们作为后辈会永远记得人类做过什么！就像是人类真到现在，也绝不会忘记我们的存在！”
一旦芬里尔出现，那么疯狂的人类会做什么大家都明白的。
就像是卡米欧的父母那样……
“我明白的。”
虽然这条族规的确有点极端，但是唯有这样才能保护芬里尔。因为芬里尔们现在还没有可以对抗人族的力量，离开这里的话不会有好结果。
就像是我们刚刚会奔跑的时候，会渴望探索房子外边的世界，但是为我们担心的父母是不可能放任我们独自离开的。长大后，我们会想要离开生活的城市，前往别的城市闯荡，不放心的父母也会担心我们，劝阻我们留下。
“无论是为了自由，甘愿冒险……还是为了活下来，陪伴着家人放弃了自由……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抛弃一样重要的东西。所以没有正确与错误，也不会有错！大家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做出了认为正确的选择罢了。”
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会失去些什么，所以不应该被判断是正确还是错误。正确与错误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卡米欧也已经失去了许多！现在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有了自己的家人，还有朋友！如果再失去这些的话，真的就、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我再度弯下腰大声恳求格雷——
“所以……拜托了！不要夺走！！——请不要夺走凯布朗先生和芬尔女士用生命为卡米欧换来的自由！！！”
这一次格雷没有立刻扶起我，而是无声的沉默了一下。但是没有安静太久，格雷先生扶住我的肩膀让我看向他。
“这件事，应该让卡米欧亲自来跟我说。”
“我是偷偷瞒着卡米欧，赶在他前面……来见格雷先生的……”
我钩住双手的手指，有点扭捏，并拜托格雷能够帮我保密。
“之后我不会过问卡米欧结果的！关于你们谈话的内容我也不会问的！等到明天……”
明天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知道结果了。
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如果卡米欧非自愿留在这里，哪怕是抢我也会带走卡米欧。如果卡米欧是自愿，那么也没有办法……
“好吧，我会认真对待这件事的！”
“谢谢你！”
“要道谢最多的是我才对。那么……我能够再多耽误你一下吗？”
“我接下来没有什么安排。有什么想要说的，请尽管说吧。”
我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因为就目前来看，这是最后可以交流的机会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格雷趁此机会有许多事情想要知道我的看法。
“其实我也质疑过初代首领的决定。因为是禁忌，所以大家都不会说，但在心里的话，就不受限制了……”
“质疑的是……？”
“就是离开族群后，就再也不能回来这件事——”
若是真的离开了族群，那么就不允许再回来。是最初就存在的族规。
格雷喝了几口茶水，又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虽然我不能轻易更改族规，但是触犯这一条族规的前提是离开族群。相比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我原本可以更改的……”
格雷罕见的露出了疲惫的模样。因为他是族群里的首领，他所承担的比任何芬里尔都多，但又绝对不能在族人面前露出疲惫的模样，会让大家不安的。所以我算是格雷唯一可以吐露疲惫的存在了。
“因为至今没有发生过，所以我也没有过于关注这件事。如果我能够赶在凯布朗和芬尔他们离开之前……说不定，他们也不会……”
看起来格雷也一直都在后悔，责怪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这么做。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知道的！选择离开的芬里尔已经痛苦的舍弃了重要的事物……明白外面到处都是想要杀掉他们的人类，已经伤痕累累，无力再奔跑下去，为此而感到后悔……”
就像是离开了父母，无论是创业失败还是见证过社会的残酷，身心俱疲的选择回家的孩子们，会发现一件事情——
“但是啊——作为破坏族规的惩罚……”
爱着自己的家人，永远都在等着自己回家。
“……他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说完这些话，格雷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深呼吸两下稳住自己的情绪。
格雷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重视这件事，只是因为至今没有人打破这条族规，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从而造成卡米欧父母的死亡。
当初年幼的卡米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可以回去的家，才造成父母的死亡。这件事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但是格雷却无法将这场惨剧的责任从身上卸下。
一直自责倒现在，也在独自承受着痛苦。
“……”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看向自己面前的杯子。
做出“离开就不再是族员”这个决定的是初代首领，但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族人打破族规。如果不需要承担后果的话，那么大家都不会重视这条族规。
如果规定更改成其他的惩罚，离开的族人的确至少还能够回来，但是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我加速转动自己的大脑，让自己尽快的思考。
“不会改变的——”
我否定了格雷。
格雷略显疑惑的看向我。
“……什么？”
其实格雷作为首领，若是仔细思考的话，是能够明白的。只是他将凯布朗和芬尔的死亡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不敢过多的去思考，所以才没有意识到。
“即便格雷先生你修改了惩罚内容，他们也不会回来的。”
“所以说……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遇到了人类，所以不只是无法回来，更多是是不敢回来。”
很简单的问题。
“——人类作为猎人，也很擅长追踪……”
“——！？”
这样说就明白了。
人类是容易习惯的生物，也是学习力很强的生物，更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生物。
“人类懂得如何抓捕躲起来的猎物。只需要装作不小心，让猎物逃走…… 那么猎物总会回到自己的族群，到时候……”
已经不需要再说明下去了，任何人都清除的明白，如果凯布朗和芬尔他们回来这里的后果。
“所以，凯布朗先生和芬尔女士他们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是绝对不可能回到这里的！”
或许，这也是——
“初代首领肯定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
格雷惊睁了下眼睛，然后很快思考起了我说的话。
“哈——……”
不知道是自嘲的笑声，还是疲惫的叹息声，又或者是有什么想明白后的振作起来的声音。
紧接着，格雷突然拦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拍了拍。
“……！”
我看过去，注意到格雷的神情重新振作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真是太可惜了！真的好想把你留在族里啊！”
格雷突然出手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原本按住我肩膀的手臂锁住了我的喉咙。
“那样……有点困扰……还有，呼吸已经……”
“啊，抱歉抱歉！”
格雷连忙放开了我，但是手臂只是从脖子移动回了我的肩膀上。
“之前，贝朗希也来找过我。”
“！”
“也是你拜托他来找我的吧？”
“……嗯。”
我转移了一下视线，还是老实的承认了。
“其实关于你们说的这件事，我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啊……干脆的同意这件事的话，会有点太轻率了，所以……”
“欸？”
等等……！
“难道说，你故意……”
“还有啊！因为是我们族里的孩子，一直在外面过着我不知道的生活，所以有点好奇他交到的朋友……也算是考验一下你们对那个孩子到底有多重视！”
“考验……！？难道说，你刚刚很自责的说的事情也是……？？！”
仔细想一想很有问题！
作为首领不可能完全想不到这件事的！而且本身就作为狩猎猎物的肉食动物，人类追踪躲起来的猎物这个手段，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我被戏弄了！！
“——太恶趣味了！！”
“啊？你是指什么？”
“欸？”
“关于凯布朗和芬尔的事情我可不会拿来考验你。虽然我的确也猜测过跟你的想法一样，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因为害怕被侵略，就禁止族人回家这件事……”
“……”
格雷放开了我，对我说……同时也是对外面的族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真是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离开族群的族人产下了后代，多年后带着乌兹少爷你们寻找这里。竟然奇迹般的拿到了我们的求助信，又遇到了一直默默守护……其实应该说终于等到了你们的巴纳克，回到了这里！拯救了我们！”
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巧合的令人感到害怕。
“我并不相信所谓奇迹的存在，存在的只有必然和偶然，以及谁做了什么！”
格雷十分确信的看着我。
“三百年来都无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真实的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所以我相信——乌兹少爷你身上存在的“必然”性！”
“！……”
突然被夸赞，我刚刚感到一点点害羞，格雷就突然双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双眼发光的看着我。
在我冒出冷汗的过程中，这一次换做格雷对我做出恳求。
“所以，也请听听我想要拜托你的事情吧！”
“……sh、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