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刑身穿盔甲与其余将军一同走上点将台,向士兵们诉说此次出站的过程胜败。
为死去的将士分发抚恤,同时借此机会给留下的士兵压力。
湛城太久没经历失败了。
作为此次出站人员之一,司空伐得到一整日的休整时间。
可她并未同其他将士一起到随军郎中那里包扎伤口,只是脱下衣物,用她所知道简单的知识为自己处理伤口,包扎。
“若还是男人身躯就好了...”
咬着牙为伤口消毒。
若仍是男儿身,她便可前往军营找别人帮忙。
如今却只能一人待在账中。
背部一些伤口无法触及,只能简单包扎后将薄衣穿起。
“司空伐在吗?”
一位士兵突然掀起帘账。
“你是?”
此刻她正穿单衣,若是寻常女子怕会羞得无法说话。
可她并非寻常。
“我是新兵营九火的火长,军帐那边说以后把你划到我们火....怎么不去军帐包扎?”
那人看到地上染血的布条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是啊,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有一些特殊原因,要现在就出发吗?”
“这倒不用,等你修养好再来,反正那边都在训练,毕竟大败一场,整个军营都紧张了。”
“嗯...”
“需要帮忙吗?”
“没事,已经结束了,稍作休息便可。”
“好,准备好可以找人打听我们火的位置,我先去训练了。”
“麻烦了。”
新的地方吗...
是啊,语胜是被打压进新兵营,自然有自己一火的权利。
她只是个名副其实的新兵,首次出战便大败而归,怎能有特权。
穿着皮甲时牵动伤口传来的痛楚让她微微皱眉。
只有一天休息时间,若没经过处理,次日训练满身大汗轻易便会感染...
走一步算一步。
将被褥卷起,出门打听到九火的位置便出发。
“你们好...没人吗。”
土炕上堆放着脏乱的被褥和衣物,一旁还挂着红缨。
“真是...果然哪个世界都一样啊。”
这种气味,一个月一洗也不至于吧。
走到角落将自己被褥摊开,脱下皮甲躺上去休息。
“王老二你那招漂亮啊!也教教我呗?”
“罗成你少来,想偷师就直说,我那招不适合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声些...有人在休息。”
一人指着角落中浅睡的司空伐示意他们小点声。
“就是火长说的新人吗?看起来好瘦弱,不会是被强迫参军的吧?”
“周锁你积点口德吧,就知道在背后说坏话,虽未亲眼得见,但从人数就能看出战斗的惨烈,活下来的人中最高将领才是百夫长,让他休息吧。”
“也是。”
那位壮汉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多说。
“火长去领面饼怎么还没回来?我快饿死了。”
“军营事务繁多,自然慢些,再等等吧。”
一旁的罗成取下床头的红缨挂上长枪。
“每日操练,不知何时能出战。”
“大伙都累坏了吧?军营事情有点多,已经来了啊。”
之前去找过司空伐的人走进帐子。
“一人一个,抓紧吃,等下还要继续操练。”
“火长你烧得面饼依旧这么硬。”
“死了你连硬烧饼都吃不到。”
火长摇着头走到司空伐那边。
“醒醒,该吃饭了。”
“吃饭?”
揉着眼睛坐起。
可能是动作太大牵动伤口,险些摔落地面。
好在被人接住。
“真的不用去军营包扎吗?”
“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大家都是同火,应该的。”
那人笑着烧饼递给司空伐。
“我是赵虎,那边拎着长枪的是罗成,抱怨我烧饼做的硬的是周锁,还有王图,因为家中排行老二,我们都叫他王老二。”
“我是司空伐...”
同火...今后的战友吗。
“你伤势未好,稍后操练不用去,抓紧时间修养。”
“谢谢。”
“哎呀你也不用那么客气!你因为操练过度出事了,那群人第一个找火长!放宽心,你这身板太瘦弱,以后可要多吃点!就是这脸...”
周锁双眼双眉都挤在一起。
“这疤痕太吓人,今后娶妻难度不小啊。只能靠战功了。”
“没事...我不会娶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然我们死了谁照顾家啊?抓紧娶妻生子才是正道!”
赵虎也坐在一边。
“我们这一火都是有家室的,所以才要努力杀敌啊,说起来快要分营,也不知我们能分到哪里。”
“打死不去一军!那么危险!”
“战功也多啊...不过还是二军好点吧,战功多,也不算太危险。”
“二军凝聚力强,新兵想要融入会很难。”
赵虎摇摇头。
“听军帐那边安排吧。”
“瞎操心这个干啥!抓紧时间操练,上战场了多砍下几个头回来换军功!”
“军功...可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司空伐虚弱的倚着木桩。
没成想周锁拍着大腿站起身。
“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若人人都只想活着,谁去杀敌?谁去打仗!”
“没错,既入军营,性命便不由己,杀敌换取军功,换官位,家中也能好受。”
“活着有很多种方法,你杀死他们你就能活着,当逃兵也能活,站在点将台上昂首挺胸也是活,问题在你怎么选择。”
“我怎么选择...”
赵虎的话让司空伐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语胜临死前的脸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还有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混乱的场面...
“我们去操练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赵虎拉扯着其他人走出帐子,将司空伐留在账中。
“活着...好死不如赖着活,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到底要怎么办?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为什么会有战争,每天勾心斗角,生死性命全掌握在那些将军手中,真的很不舒服啊!
砍下别人的头颅换取自己的生命,将他们的性命变成一道数据,这究竟是为什么...对方也有家人,也有朋友,杀死一个人,就等于杀死一个家庭的希望...
可若不杀,自己便会死...
“为什么...这么扭曲...”
“真是的...这么想的话,干脆退军回家吧...”
账外的赵虎摇着头离开。
“这种人不适合上战场的。”
“火长!快过来!教头要发火了!”
“这就来。”
演练场一根根木桩钉入地面,周围还零散放着石锁。
“嗯...吃好喝好,该训练了,还有人想和我切磋吗?”
“我来!”
王图一马当先,拎着木棍走出。
“教头,下手轻点!”
“求饶的话,至少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啊...”
哪怕只是木棍,却也被王图挥舞得带起一阵风。
可那位教头却丝毫不慌。
手持木棍打向王图。
哪曾想王图竟不闪躲,虎口一抖,手中木棍再次砸向对方。
一击若中,怕是没有余力再训练。
教头无奈只能收回木棍将他进攻化解。
“王图,这若是战场,你已经死了!”
“死也要咬一口!”
“战场兵器相接,你根本没有机会,狠劲虽好,不要过度。”
“王图,回去吧,教头说的对。”
赵虎拎着木棍来到教头面前。
“教头,冒犯了。”
“来吧。”
看到赵虎,教头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容。
这是他最得意的兵。
赵虎的兵器是长枪,挥舞起木棍也全是长枪的方法。
木棍挥舞,身上那股温和之气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战斗的凛冽和果断。
没有什么招式,仅仅是刺,劈,挑。
一击无果迅速收回再攻,占据着主动权。
可那毕竟是教头,亲手教出他们身经百战的老兵,岂能被他所压?
只见教头挥舞着木棍与他击打在一起。
那股巨力震得赵虎虎口发麻,进攻也有些迟缓。
教头却利用这个缓冲不断施压,重新夺过主动权。
最终,教头的木棍抵在他额头。
若这是一杆真正的长枪,他已被洞穿。
“教头果真强悍,甘拜下风。”
“只是利用力量压制,你力气不如王图,贵在冷静,还要多锻炼。”
“教头说的是。”
赵虎躬身行礼,走到一旁练习举石锁。
那位教头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初让他来教新兵时还颇有不满,尤其是赵虎。
据说这是一位富家子弟,还有人叮嘱自己小心。
入了兵营当一视同仁,这种行径令他所不齿。
以至于第一次训练便特意针对赵虎。
哪曾想赵虎非但没生气,反而将训练全部完成,虚心向他请教。
渐渐地他发现,赵虎不同于那些子弟,也许平时性格温和,与周围粗人格格不入。
可一旦拎起武器,便如那久经沙场的战士一般。
有大家子弟的优点,却没有那令人作呕的目空一切。
正是这一点让他对赵虎改变看法。
而赵虎始终保持谦卑的态度也证明他没看走眼。
“对了,你们火不是有一位新兵吗?”
“他伤势很重,我让他在账中修养,明日或许能一同操练,只是...”
“只是什么?”
“首次上战场似乎给他留下阴影,性格也不太适合再杀敌。”
“没有合不合适,重点在他自己,还是不要过多干涉。”
教头摇着头。
“新兵第一次上战场表现都不好,何况经历那种惨败,难免会有阴影,时间久了淡了就好了。”
“嗯...”
“别看你们自信满满的,没去战场之前,他也许和你们一样。”
教头拾起木棍。
“新兵啊,总是需要磨练才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