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靠近海边的机场附近，因为这个缘故，每天总能看到往来的飞机，从我家阳台的窗外飞向海的远方。
晴天的时候天空比较空阔，飞机飞过头顶的轰鸣声总是可以传递到很远的地方。就算是我在靠西的海堤沿线，也可以清楚地听见。而在那里，最靠近海的地方，是很难看清天空的飞机的。但是声音总能如期而至的告诉我，它今天也在不停地工作着。
就和爸爸一样。
我一直没有接受父亲这个称呼，因为那样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疏远感。一直就这么叫着的爸爸，经常不在家。
送爸爸上海轮的地方依旧是在西边的海堤。所以我总能够记得爸爸在我小时候常说的一句话。
“小琴别担心哦！爸爸有天上的飞机陪着呢，会开开心心的在海上航行！”
于是那些时候我总在阳台上看着飞机掠过，想象着爸爸的轮船在它下面的海上一路平稳地前进。阴天的时候，看不到飞机了。海面也起了风浪。
轰鸣声由于厚厚的云层而变得闷闷的。
我认识的人很少，沈雨晨是我其中一个好朋友。不算是青梅竹马，但是也算作从小学开始的好友。
我们经常喜欢来到机场的外围，这里离学校也很近。
“下午又没去上课哦？一个人又跑到这边来干什么？”
“今天下午本来就没有正课的好不好！”他总是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很烦的诶！不过有的时候倒是觉得他是在关心我的样子。
“下午那纵使是一节体育课你也不能够这个样子！”
“那我从学校走到这里也算是一种体育锻炼啦！反正这学期我也很少去体育课，那个中年男人也不怎么认识我的。”
“喂，你这个不良少女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呢。每次靠装生理周期不适，逃过体育课根本就不算英雄好不好！”
“诶！你好烦啊！”我把书包扔到他的脸上。书包很轻的哦，所以不会造成什么伤害，而且我的力气小，刚好达到惩罚和警告的目的。
“像你这样多管闲事的家伙应该受到惩罚！”
“书包这么轻呢。你果然什么书都没带，不良少女！”
“我......”手边已经没有什么好仍的了，索性转身离开这个不识实务的东西。
又一架飞机撩过苍穹，由于旁边就是机场，这架飞机低低的样子，让我不禁停下步子仔细看着它的起落架还有机身。
这个像鸟儿一样长着翅膀的东西将会带着那些乘客去远方吧！
“喂，开个玩笑啦！你看我不也是旷课了么？”
“那你还指责我，你自己没觉得过意不去？”
他把我仍出去的包递给我。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吧，好没意思。晚上去市中心吃东西吧？”沈雨晨每次邀请的时候都尽量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干嘛又是这副连我家小Q都不想看的表情？我们又不是情侣什么的，好像你欠我什么似的。”我最讨厌人家欠我人情了。
“有吗？我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才让人觉得奇怪，每次都这样的话，总让人觉得你没安好心！”
他向我摆一副”我有看起来那么坏吗”的表情。
妈妈在市里工作，虽然我经常会去到那边，但是我几乎不会过去找她。就好像从我十二岁开始起，她就离开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家人之间的感觉淡淡的，但是我们似乎都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喂，我说你呀，晚些回去真的没有问题吗？好像你并没有同你的家人打过招呼诶！”
“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那么在乎？家里就只有我和姐姐啦，而且她在市里上学，在不在家还是问题呢。”
“果然还是变成了孤独流浪的不良少女了呢......”
“喂喂！你的自言自语被我听到了哟！”还不赶紧跑，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就算是往包里塞满石头，我也要重重地砸在你的木头脑袋上！
在地铁站等候的人群熙熙攘攘，因为机场这边就是最后一站了，除开过来搭乘航班的人外，就是刚刚下飞机要去市里的人群。
刚才在来的路上有经过飞机诶！这些穿着西装，提着行李箱的人就是那架飞机上的吧？
“嘿，那些人都是来这边工作的么？西装革履的这么正式，难道不会觉得热吗？”尽管自己穿着短裙制服，但是地面上的热浪还是让人不住地出汗。
“那是因为地铁里有空调，所以就不会觉得热了吧。”
“你白痴啊！他们一直都是这么穿的啊，又不是进来才换的。”我尽量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斥责。
“哦，可能就是过来工作的吧，而且现在都有短途飞机了，就是很短程的那种，来往临近城市的。”
“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上班族，不是要经常搭乘飞机的吗？爸爸说飞机票可是很贵的！”
“难道你没做过飞机吗？”
“没有......”
雨晨用惊讶的神情看着我。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没坐过飞机的人多着咧！又不只是我一个......”
“人要有点理想好不好，不说成为科学家啦之类的，希望自己能做一次飞机也是不错的啊！”
“你难道坐过？”
“有过哦，那是前年和老爸一起去西海那边的城市。坐飞机很刺激诶！”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在家或者在海边看着飞机撩过蓝天，一直都是从下往上看，什么时候能够从上往下看？
“飞机票很贵的啦！”和姐姐一起生活，每个月的钱都是刚好足够，大多数时候还要再靠父母支援，虽然自己也有周末在便利商店打工。
“没有啊，你那是什么年代的标准啊？现在短途飞机的票价可是很便宜的哦！还可以办理月票和年票呢。”
“那我也没机会，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嗯......就去西海吧，那边我去过很熟悉的。”
“远吗，那里？”
“很快的啦，坐短途飞机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嗯......你陪我去啊？”
“哈啊？难道你想自己一个人去？那也好啊，我负责给你买票，还有地图。并且还会祝你一路平安的！”切，说的跟真的一样，而且我也没有路痴到那种地步啦！
“嗯，还是算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必须陪你去！”
“我可没有答应你，别在那边演出独角戏了好不好？”
地铁到站了，我们很轻松的就在里面找到了两个好位置。
“我就是喜欢坐终点地铁，人又少，空气又好，地面又干净！”雨晨一人独占两座的舒适姿势，显得超级夸张。
“地铁有什么好的，在黑漆漆的地下，狭窄又封闭。窗外什么也看不到，很难受的。”
“但是便宜呀！”这分明是挑衅的语气。
“美丽的风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上去国际金融中心的楼顶也要收费一样。”
“国际金融中心？”
“那是市里最高的楼哦！你没有见过吗？”我摇头示意不知道。
“忽然发现你的常识好少呢。”
“对啊，我就是一个没有常识的人，那又怎﹑么﹑了？”
“所以说啊，在海边呆久了也要到市里转转。”
在封闭的车厢里呼哧呼哧半个小时，就到了市里。
被钢筋水泥围绕的城市，远远没有在海边空旷的视野。
而在机场那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视角不够用，满眼都被蓝色充盈。
“喂，第一次进城吗？干吗用这么好奇的眼神四处张望。”
“哪有啊，明明是这里变化了不少。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家店铺的诶！”城市的建筑就好像无缘无故，突然一夜之间从地上长出来一样。
“上次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上次哦？嗯......好像是我生病的那一次，姐姐送我到市里的医院。要说那个时候还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呢！”
“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住院了？”
“你不是和你老爸去西海了吗？那是暑假啦，你当然不知道了。”
他用近乎歉意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是自己做错什么大事一样。
“干吗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不习惯的。”
“作为补偿，我今天请你吃法式牛排！！”
“用不着这样啦！”我向他摆摆手。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搞得好像欠了我一辈子人情似的。”
“没有哦，今天只是心血来潮才打算这么做的。”
“那你干吗说是作为补偿，这句话摆明了是和上一句话衔接的嘛！”
“那好吧，今天那就AA制喽！可别后悔呀！”
他一脸得意的谄笑。
“你这个人很过分诶！明明是你自己硬把人家拉到这里来的，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乖乖的接受我法式牛排的邀请啦。”
无所谓啦，他既然自己甘愿掏钱，那就让他自己付吧。
虽然我不排斥西餐，但是这里的法式餐厅上菜速度也太慢了吧？整整四十分钟下来，我们就只吃了一份焗蜗牛。
“好慢哦......”我是真心饿了。
“主要是情调啦，情调！这边不是还有钢琴演奏吗？听一听可以舒缓一下焦急的情绪，肚子也不会觉得太饿哦！”
“什么情调啦，肚子好饿的说。”
雨晨的肚子真的是和我很默契诶，当他正要义正言辞大道理一番的时候，肚子里传来咕咕声。我忍不住笑了。
“呵呵，你的肚子还是很诚实的嘛！”
“确实，有点慢了呢......”
点单的时候，我就被这里的牛排套餐的价格吓到。最便宜的也是580元！我用眼神示意他”实在是太贵啦，换一个地方吧？”
结果他却没有搭理我，相反的，熟练地点了一份套餐。
那一份可是680元诶！
“太贵了啦！今天必须AA制。”怎么个A啊，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是钱包里就只有100块。
“不行哦，刚才说了是由我来请你的！”
“那......那下次换我来请你，不许不接受邀请哦！”
“嘿嘿，必须的！”
主食上来了，每人一盘份量十足的牛排。
“你和你女朋友来过这里吗？”
雨晨正在喝套餐里附带的果汁，听到我的问题后，差点没有喷出来。
“你怎么也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喽！因为我是学校新闻社的社员！”
“真不愧是建校以来最有效率的八卦社团呐！”
“嘿嘿，我也只是偶尔得知罢了。”可能是我笑得太无拘无束，露出了虎牙。
“看来你很难做到笑不露齿......”
“少装蒜，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啦！”
“你就这么关心我和我女朋友的私生活么？”
“切，这算什么嘛，朋友之间相互提问，相互了解而已啊！”
其实我明白，私底下他总称呼我为损友。自从知道我有翘体育课去机场海岸的习惯以后，他也被我带坏了。
“好吧，我要说实话喽！”
雨晨放下叉子。
“没有。”
“一次都没有？”
“嗯，一次也没有。”我一把操起切牛肉刀，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轻咬着牙回一字一顿地回敬道。
“看﹑你﹑还﹑说﹑谎！”我的举动对于他来说也许就像过家家，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多少配合一下啦！”刚才还说情调，明显自己不懂格调。
“哇！小，小琴，刀，刀子在闪着寒光哩！”
“哎，真没意思......”
“我真的没有骗你啦，真的是一次也没有来过。而且你的关心范围已经超过朋友界限了诶。”
“好奇心嘛，我只是好奇，不行吗？”
“行行，怎么都行。快点吃吧，不是饿了么？”
这句话倒是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了胃上，整个肚皮就像要陷下去了。饥饿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好不容易和餐具较劲儿半天，切下了一小块牛肉。
不过味道真的很赞！
“你说你连你女朋友都没有带来吃过，却把我第一个带过来......你，你什么意思啊？”
本来我想通过这句话的语气，表达出带有感谢和不解的态度，但是为什么到后来那半句话，就完全变味儿了呢？
“哈啊？这还用问吗？我当然不是重色轻友那一型的人啦！”
他塞入嘴里一大块牛排。
“有好吃的当然兄弟间要第一个享受了！”
“你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了。”
果汁真的好纯啊，我猛喝了一口。
“你知道就好，吃吧，别说话了，吃饭时说话不是好习惯。”
他也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教条。
晚餐真的花了好久，莫非法国人觉得吃饭越久越浪漫？
已经七点半了，还好我们来得早。
晚饭后其实就没有下一个目的地了，本来过来就是为了吃东西的嘛。
晚风凉凉的，真想回去把校服换了，至少换条长裤。穿短裙超级不方便的。
“喂，去哪儿？”
“嗯？我不知道啊？”
“那你还在前面带路呀！”
“我习惯走前面啊。”
好吧，那我就学会习惯跟着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走吧。
“那去公园吧，就在这附近。”
“算了，今天好累......”
“才刚吃完牛肉就这个样子啊！”
“那又不是兴奋剂。”
看得出来，他在认真思考下一个去处。
“那......你说去哪儿？”
“回家。”
“现在？”
“是啊，太晚回去的话，就真的成不良少女了！而且家那边比较偏僻，穿制服走夜路很危险诶。”
“呼......好吧，早些回去也好。”
“你......你送我啊？”雨晨和我不一样，他住在市里，而且就在市中心附近。虽然说离学校有点距离，但是生活上也更加方便，毕竟是大都市。
他真的一路把我送到机场那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吃惊的，他不是曾经有过一次大半夜的跑到我家楼下，喊我出来在海岸放烟花么？
回途的地铁每经过一站，人就减少一大半。我们也由刚上来，找不到座位，直到最后都可以横跨三四个座位睡觉了。
一直走到我家楼下，慢慢地也能够听清海浪声了。
“老姐不在家诶......好没趣。”
“去海堤那边走走吧？吃完饭不走走是会发胖的！”
“相比起之前一个措辞，这个理由真的很烂！”
西边的海堤沿路，只有稀少的车辆开过。发动机的声音只是偶尔掩盖了海浪声。
一架夜班飞机开着夜航灯，照亮夜空，从头顶驶过。
“喂，说真的，去西海那边看看吧，反正你又没有做过飞机。一直看却不去坐坐，挺可惜的。”
“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看看也不错。就算坐飞机成为奢望也好啦！”
“看你说的，哪儿那么难啊！下次抽空我请你去喽！”
“又是你请啊？不不不不不，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他突然嘻嘻地笑着，然后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卡片。借着路灯，开始向我解说。
“这个就是短途飞机的年﹑票！”
“让我看看！”用这个东西就可以坐飞机了吗？
“只要刷卡就可以乘坐短途专线啦！”
“真的假的？别欺负我没常识哦！”
“这还有假啊，到时候试试不就知道了。”
“嗯！我考虑考虑......”
心中有些莫名地兴奋，有机会乘飞机了。
有机会陪着爸爸在海上航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