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患者】。
那样的词汇下,究竟隐藏着一群人怎样的【愿望】呢?
……我不知道。
毕竟我只有【轻度抑郁】那种程度的表现而已。
在那天【一个人】趔趔趄趄地走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甚至有种“终于要解脱”的想哭的冲动。
是的,我迫切希望证明【我是一个精神病人】,然后我就可以解脱了。
那样的话,我就能从这个要把【我】彻底拖下去的【泥潭】里沉没下去了,永远永远的从这个世界里【解脱】了——
——但是【不可以】。
如果非要说些什么的话,……
【从那份品尝至今的孤独开始,】
【从长达三年的被霸凌生活开始,】
【从喜欢上二次元的那一年开始——我就已经陷进幻想的世界无法自拔了。】
……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询问自己的内心。但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回声都没有。
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神明】也好,【少女】也好,【野兽】也好,全都不过是我一个人的【面具】而已。
就像演出结束的【木偶剧场】一样,观众们带着或满足或不满的情绪离席而去,幕后的【木偶师】悄无声息的收起木偶,无人关注也无人问津。
那就是【我】的身份,是我身为【废宅】的人生格局。
……你肯定已经想说些什么了吧?那我问你。你【幸福】吗?
我曾看见冰川从天而降,极寒的霜雪将大地都冰封掩藏。
我曾看见岩浆冲天而起,暴起的烈焰将天空都焚烧燃尽。
我曾看到美丽的少女在花海中前行,身下的尸骸却在深层的血水中挣扎溺死。
我也曾看到擎天的巨兽向神殿挥出巨剑,众神的圣堂在轰隆的哀鸣中坠落毁灭。
【——应该已经足够了才对。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神明】忽然出现,像是要行使神旨一般在我面前降下金色的箭雨。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要一个意义,一个【让我活到现在,将来也要继续活下去】的意义而已。
【那种事情谁知道啊。你们这种宅男的想法谁能明白啊,光是那副活着的模样就已经很让人惊异了好么?】
头顶的【神明】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那样眯着金色的眼睛看着陷在泥潭中的【我】。
【……所以说,你就这样奇怪下去不就可以了嘛。那么纠结于意义有用吗?你不就是个离了父母就无法独自活下去的寄生虫啊。那你继续这样就好了啊,等着被现实打败就可以了啊,然后乖乖地接受那样的结局就可以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意义”吗?】
不对。……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那不是——
【那你就是单纯的在无病呻吟而已。你其实根本不想变强,你对现状非常满意,你非常享受不劳而获的感觉,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延长这种幸福而已——】
忽地变成冷漠的神色,【神明】于天际的边缘遥遥地指向我,然后像是审判一样对着面容惨淡的我作出宣告。
【——所以,澜音界。你只是人类史上出现过的无数混蛋中的一个,你只是这个社会隐藏的毒瘤之一。你离犯罪只有一根导火线的距离,你是对周围人而言完全不必费心去爱的家伙,你的消失会是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脱;】
这样被我凝视着的【神灵】不动声色的召出雷霆,然后像是宣读审判结果一样吐出最后的话语。
【——所以就这样,你去死吧,可怜的家伙。】
【神明】随即挥下右手,降下的雷霆狂龙一般瞬息连通天地。
电光爆闪,连世界都为之震动的雷鸣将眼前的一切都炸成尘埃。
……但在这样炽烈的电闪雷鸣之中,我毫发无损。
不由得因此抬起头,注视着将那【神罚】以惊人的气势全数接下的【剑士少女】。
“……我说过的吧,骑士先生?我是不会让您【死去】的啊。”
——那样坚定地展开【堕天使】的双翼,挥舞着巨剑将力量提升至极致的【少女】。
直到最后都没有给【她】一个名字,在我所创造的众多【人偶】中也是相当平庸的类型。
然而就算是那样的【她】也依然对着【神明】举起利剑,然后毫不犹豫地进行赌上全力的反击。
“【沉睡在彼岸血海的亡魂怨灵啊,请听从黑暗之神的神旨为我所用!】”
像那样以浑身浴血的姿态点燃【生命】的同时放声吟唱,纷纷从虚无赶来的亡魂就开始在她的身旁呼喊嚣叫。于是【堕天使的少女剑士】毫无保留地展开【领域】,让进入其视野的光线全部扭曲湮灭后,她随即向着脚下的大地继续宣告——
“【你们也听到了吧,长眠在冰原战场的无畏铁骑啊!请把你们的意志加在我的剑上,请把铁血的战旗立在我的身前!】”
话语刚落,被雷霆摧残过的大地转瞬为冰霜之海所淹没。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尸骸大军纷纷举着武器破出冰层,于是【堕天使的少女】继续她的吟唱——
“【岩浆即我的鲜血,烈焰即我的棺椁(guǒ)!此身即为所铸之剑,然仍不足以为极剑、故此即为剑之极!!!】”
滚烫的岩浆忽然从冰原的裂隙间奔涌出,转眼间就将整个地平线彻底覆盖。就在那翻滚的岩浆之中,垂直于地平线的熔融巨剑缓缓显现,继而一反物理原则向着天空中的【神明】对准蓄势——
那紧跟其后的模样仿佛【冶炼炉】向天空洞开,无数的【炼金之刃】挣脱锁链的束缚飞上天空,仿佛喷火的蜂群一般将手无寸铁的【神明】围在中央。
最后深深吸了口气,【堕天使的少女剑士】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神明】,然后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再全部吐出来一样发出震耳的怒吼:
“【——所以,神明!!!给我看好吧,这专门为了弑神而准备的、你绝不可能接下的一击——!!!】”
“——抱歉,【将死(Checkmate)】了哦,【萨缇】。”
伸手按住【少女】的肩膀,我鼓起勇气凑到【她】的身边轻嗅那好闻的花香。
“……【什么】???”
不等【神明】和【堕天使少女】再有反应,我就那样在原地打了个响指。
“所以说就是这样。是【神罚】啦。”
故作轻松地笑着,然后在渐渐消失的【剑士少女】的额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远处的【神明】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因为【他】也正是逐渐消失的一员。
而终于被赋予名字的剑士少女则惊疑不定地注视着我,仿佛她在注视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骑士先生?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这样讶异地抬头注视着我,栗色的眼眸明亮得仿若星光,连马尾都仿佛被神明祝福过的少女张嘴问到。
“——我当然没有坏掉脑子啊。但是,这么自私的束缚着你的我(神明),是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的吧?”
对于逐渐褪去羽翼、乃至身体都逐渐变得透明的的【剑士少女】,用就要流下来眼泪的开朗笑容加以回应。
“……但那样是不对的。没错,【萨缇】不是要为我这种家伙付出生命的女孩子,你得有更加美好的故事,你得找到真正值得你陪伴一生的【伴侣】。”
可那个人一定不是【我】。Ta一定是被很多人所憧憬的近乎完美的恋人,如果是那种人的话,一定能给你带来真正的幸福吧……
“……所以,不要为我这种家伙而伤心,也不要为我这种家伙而难过。【我喜欢所有的女孩子】,但我保护不了她们。我这样差劲的骑士是不会有人爱的,但是【萨缇】是〖天使〗,所以那种事一定办得到,比如【甜甜的恋爱】什么的,……一定都可以办到的。”
这就是我身为【这个世界的真正神明】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
“……所以我不能让【萨缇】在这里死去。即使一切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我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决不允许。”
所以,我要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来温柔的对待。
因为我们都不过是被【现实】深深伤害的孩子,都只是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里,冲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现实做出无差别的、满是悲伤和绝望的反击而已。
“……所以,就安心地睡个好觉吧。等到你再醒来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故事和结局……”
“那么,晚安、【萨缇】。祝你好梦。”
“!……!?”
对此展露出焦急的神色,【萨缇】慌忙抓住我的领口做出呼喊的动作。但她的手很快就消失了,连带着尚在飘扬的发梢,【萨缇】在一瞬间消失在我的怀中。
从她翅膀上褪下的羽毛尚在风中飘散,直到缓缓落入花海,落入清澈的泉水之中漂流而去。
受到感召般抬起头,我看着我的世界的天空飞过的极美的彩虹鸟。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呢,骑士先生?”
自始至终没有再做出攻击的动作,尚且留有上半身的【神明】阴沉着脸看向我,从嘴里吐出攻击性极强的话语。
“先说好,我跟那个小女孩儿可不一样。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监视你】、【催促你】,只要有我在,你每天必定受到【良心的煎熬】,直到你变成【一个合格的人】为止、我都会把你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家伙】来对待——”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做朋友吧】,神明大人。”
——对着小孩子一样把喜怒哀乐溢于言表的神明,主动把手伸过去去表示友好。
“……你说的没错。我既不懂【感恩】也不想【劳动】,除了【对自己的堕落感到苦涩】之外也不会采取行动去【改变自己】。”
明明身边的人在【觉醒】、在【努力】,自己却只是看着并羡慕着,从来不会想着和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伙伴】。
那就是我身为【废宅】的人生格局了。
但是,【该打破了】。
鼓起勇气正视仍在消失的【神明】,看着他的眼睛将他原本的名字交还给他。
“所以,【理性】,请你再次成为我的伙伴,帮我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吧。”
像这样【第一次】、也是从今往后的,以一个【真正骑士】的身份活下去……
想必,那就是我喜欢幻想小说时最初、也是最大的【心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