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胡奶奶成为鬼众了?」景浩不由感到一阵心惊,压着声音问道.
黄浮还是老样子,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对什么又好像了如指掌.斜靠在一旁,微微的笑着,双手随性的插在口袋里.
景浩不明白为什么对于这样的事情,他还能扬着嘴角.
不待景浩询问,黄浮拽着景浩走向了远离房间的阳台.那里是景浩经常与律心聊天的地方,说不出缘由,景浩心里很不爽.
7月末的夜晚,依然有着白天残留的余热.街边有盏坏掉的路灯,忽暗忽明.
「不叫上律姐嘛?」景浩还差一步就要迈入阳台,一阵寒意袭来.
「条件之一.」黄浮刻意的拉上了玻璃门.「作为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信息的条件.」
「之一?」景浩猜不出黄浮的用意,还是跟了进来.「也就说还有其他条件咯?」
「是的.」黄浮笃定的点头.
「一并告诉我吧.」景浩没有动,只是简单的望着那盏路灯.「关于胡奶奶还有条件.」
黄浮索性趴在阳台的护栏上,同样没有看向景浩.
「我想律姐一定告诉你关于这世界的真实了吧.」
「恩,不过,并不全.我想要知道更多.」景浩的瞳孔猛地收缩.「你会告诉我吧?」
对景浩来说,他现在的疑问真的有太多太多,比如,黄浮为什么会知道胡奶奶成了鬼众,为什么黄浮会知道鬼众,为什么黄浮会认识律心,为什么黄浮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好像,就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有关.」
「大概.」并没有给一个准确的回复.黄浮接着说道,「条件之一.不许告诉律姐今晚的事情.」
「原因.」
「原因吗?」黄浮脸上露出了相当难过的表情,「你以后会知道的.」
「这算什么回答.」景浩心想.
「嘛,条件之二,假如,以后,我要是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请你原谅我一次.」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景浩还在望着那盏路灯.不过它现在变得更加明暗不定了.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黄浮反转身子,背靠护栏,.
「所以呢?」
「我想,那一定是让人愧疚一生的过错吧.」
「这么说的话,那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好了好了,这些先抛开不说.条件之三,」黄浮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右手大拇指与小拇指相连,伸出三只手指.「见到胡奶奶转化的鬼众,请不要留情.一定要把她杀死.」
「这个,」景浩收回目光,看到黄浮也在看着自己.「我很难做.」
「我想律姐也告诉过你吧,由尸体转化而成鬼众,是没有情感的.所以,你能容忍你敬爱的长辈的遗体被利用吗?」
「这个...我不知道.」
「挚友啊,」多么令人久违的名词,「对于鬼众千万不要抱有同情.」
「可是,」景浩再次看向了路灯,摇曳不定的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
「没有什么可是,」黄浮站起来走了过来,直到距离景浩还有半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挚友,鬼众可是人类的敌人.如果你不想今后你的朋友,你的亲人受到鬼众的袭击,那你就要防患于未然.」
「杀!」黄浮用手在脖子一划.
景浩觉得今天的黄浮不同与往日,那种坚决的像是命令的口气,还是头一回听到.
「杀!」黄浮拉住了景浩的手,塞给他一个纸条,「记住,杀,一个不留.」
「但是,挚友啊,是什么让你如此肯定我有能力杀死他们.」景浩苦笑着把纸条放在口袋里.
「相信自己.」黄浮又恢复到以往的表情,玩世不恭的臭脸,让人很气恼.「还有,那上面,」黄浮指了指景浩的口袋,「情报全在那上面了.」
景浩没有把手抽出来,口袋里的纸条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十分的沉重.
「哦,对了.」景浩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是很久之前就想问黄浮的事情,「情报来源是哪里?」
「嘿嘿,」黄浮笑得有些阴险,「挚友啊,想要套我的话你还早着呢.」
「罢了,我还是告诉你吧.谁叫咱们是挚友呢.」说着,黄浮捋着自己的大背头.
「少臭屁啦!混蛋.你到底是谁.」
就连景浩都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那是源于这些天来,对于好朋友的怀疑,当然还有信任.摇摆不定的心情,说不定就想要那盏路灯.
「挚友啊,别忘了我姓黄.」臭屁的家伙得意的笑着.
「这有什么关系吗?」
「咱们镇上姓黄的人很多吗?」看到景浩一脸的不理解,黄浮都觉得这家伙没救了.于是好心的反问了一句.
「哈?」
「就我认识的人之中,除了咱们那个呆呆的数学老师,好像就只有你了.」
到底是景浩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谁也不知道.
「喂,当着人家弟弟的面,说人家姐姐可是相当不礼貌的哟.」黄浮故意摆出了生气的样子.不过景浩知道,那是故意的.
「你姐姐?」
「咳咳,扯远了.算了直接告诉你得了.我们黄家,是巡山一族.」
「哦.」
「喂喂,什么叫「哦」啊!你也太冷静了,这回答也有点太平静了吧!!」反倒是黄浮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至于景浩,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猜到了什么.
「没什么,」景浩终于翘起了嘴角,「和我的猜测差不多.」
「你的猜测?」黄浮还是表示很好奇.
「是的.从那次潜入第三节开始,我就开始怀疑你是否与巡山一族有关系.或者说,也是同律姐一样,属于那个真实的世界.」
「我靠.」这次轮到黄浮爆粗口了,「你倒是真会隐藏的哈.」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骗了我好久.」景浩轻轻锤在黄浮的上臂,「不是吗?」
景浩笑了,黄浮也跟着笑了.
谁也不知道,此刻,有道不可见的墙壁隔开了彼此.
「是这里嘛?」黄浮低头默默看着褶皱不堪的纸条.上面画着简易的地图.
「这里是我家,」以标记为景的房屋为起点,顺着红线,手指停在了某处公园附近.
景浩记得那里是过于自己与小冉常去的公园.
不同于其他的公园,这个公园最近流传着一个奇怪的怪谈.怪谈这种东西,从来不乏传播者.甚至那个报纸上也能看到,一个虽然版面很小却很详细的一块.
起初,景浩一直以为那是连载的鬼故事.
故事的内容甚至有些抄袭的意味.
深夜,只身一人的妙龄少女,听到了老太太的低泣.好奇的少女四下寻找哭声的来源,终于看到一个孤寂的老人坐在秋千上.出于好心也出于好奇,少女走了过去,想要问一下老人是什么事让她如此伤心.
当然,看到这里,熟知鬼故事流程的人,一定知道结局了.第二天,少女失踪了,不留任何痕迹.人间蒸发一般.
至于,少女说了,老人说了什么,这一切在那个「鬼故事」里都有很好的描写.于是,就在上报的那天,诡异的流言就传开了.
反正景浩是不会相信的.首先,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失踪人口的传闻.就算没有听说,律姐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去调查.其次,故事的内容值得推敲.深夜孤身的少女本来就很少见,当然跟不会存在有如此强大好奇心的妙龄少女.
景浩都觉得很好笑.于是他笑了.
再次,怪谈本身的性质就说明了一切.以前景浩并没有听说过这个怪谈,换而言之,这个怪谈是最近才兴起的.也就是说,真实再次值得推敲.怪谈呢,本身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经过多少人加工过的鬼故事罢了.那么,考虑到时间上的苛刻条件,相隔不过2天,还不足以让流言发展成怪谈.
想到这,景浩又笑了.
可是这一切都基于一个条件,那就是,「事件的真实性.」
假如,换做其他普通人,那么通常都是两种态度,其一,害怕.其二,不屑.
那么,假如他们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还会这样想嘛?
没错,当景浩看到纸条上地址之后,他对于这个怪谈深信不疑.
「或许还真有受害者.」景浩把纸条皱成一团塞回了口袋.瞥见了立在公园大门口的牌子,「户台公园」
「不觉得那个户字上面点很不清楚吗?」景浩自言自语道.或许是年代已久,还是那家孩子的恶作剧,「户」字上的一点变得可有可无.
「尸台公园嘛?」景浩还是试着念了一遍.因为那张纸条上写的就是「尸台公园.」
到底是黄浮笔误呐还是故意写成的,景浩并不关心这些.
既然找到了目的地,景浩低头看着手机,绿色的荧光屏却很巧妙的带给景浩一种安全感.「还早嘛.」
时间,11.26PM
因为附近并没有便利店,景浩从背包里拿出饮料.那是一早就放进去的,可供选择的只有牛奶还有混合型果汁.
没有多想,景浩打开牛奶盒一饮而尽.自从律姐搬进景浩家里,冰箱里就不乏咖啡的身影.无论是咖啡机也好,还是速溶咖啡,律姐好像只喜欢这种饮品.
原本被牛奶还有果汁占领的冰箱现在满是冰咖啡.
总之,景浩试着尝试接受恋人的这种喜好,最后还是失败了.
想到这,景浩觉得心头一暖.律姐是如此的真实.
时间,11.37PM
景浩因为有些等不耐烦,拿出果汁.月光混合着公园的灯光,照亮了手中的瓶子.
一种让人作呕的暗红色.硬要说像什么,景浩觉得这颜色就像那晚鬼众流淌的液体的颜色.
这种果汁是在外国的叔叔寄来的.好像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种果汁,瓶子上并没有明确标注成分,以及口味.
那种粘稠的味感,是景浩觉得最值得表扬的地方.
记得某次律姐尝了一小口,就因为难以适应吐掉了.从那次起,律姐看向景浩的目光就有些怪怪的,当然,这一切对于景浩来说,很容易解释.
就像自己喜欢果汁,而律心喜欢咖啡一样.
可是呢,有一点不同的是,律姐能接受很多品种的咖啡,而景浩除了牛奶还有这种果汁,其他都有些不能接受.
不知不觉中,景浩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果汁.
时间,12.05AM
时间刚好,景浩听到了有老人的哭声.那种哭声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很难想象,怪谈中少女的好奇心究竟有多强.至少自己已经开始后怕.
景浩把目光投向远处的秋千.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那是,
景浩不能停止自己的脚步,就连他自己恐怕也不受控制,径直的,笔直的走向那里.
秋千.
老人的低泣没有因为被人发现而打断.反而因为逐渐接近,景浩越发的能分辨出,那老人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
「是胡奶奶嘛?」不觉间,景浩走到了老人的旁边.他在害怕,双腿在不停颤抖.
「...」哭声还在继续.全然不在意景浩.
「胡奶奶是我啊.」景浩壮着胆子,再次说道,「我是景浩啊.」
像是有所触动似的,老人停止了低泣.花白的头发盖住了整个脸,景浩也很难分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
不过从身形来看,应该错不了.景浩心想.
「景浩嘛」简单的三个字在老人的嘴里却变得十分艰难.
一字一句.
没错,真的是胡奶奶.景浩有些兴奋.
但是下一刻,他开始害怕.「黄浮说的是真的.」
「她是鬼众.」觅食人类的怪物.
那张报纸,那个版面,那个新闻,那个鬼故事,此刻,深深地印在景浩的脑海里.
老人的话语,少女的话语,描写的是如此真切.仿佛作者身临其近一般.
老人只说了一句,「我是你奶奶.」
没错,景浩面前的老人说出了同样的句子.
「我是你奶奶.」
故事之后的描述是,少女被老人蓬乱头发下的脸(嘴)吞噬一空.
但是在这之前,景浩用手机狠狠地砸向了老人.
血,
溅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