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失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告别之词,她不辞而别。
当那个清晨,阳光唤醒他的那个时刻,看到手中的发簪他便直觉不妙。
他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玩笑,直到他找遍了整个宅院也都无济于事。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痕迹,唯一残留的是那发簪之上残余的她秀发的清香。
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有得到关于她的一点消息。
问过了新夜到与她相识的所有妖怪们,她能去哪里呢?
当然,这只是徒劳无功。
最后,新义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离开了。
是新月亲口告诉他,岸心自己选择了离开。
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当他走在路上的时候,这个事实有如一块巨石压在了他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上,喉咙一阵温热,他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在沉眠的黑暗里,他梦到了那个本该已经不远的画面。
他们携手,在巫女的祷告之下,神明见证他们的结合。
而后,是相伴一生直至老死的美好幻想。
可惜,梦总有醒的时候。
睁开眼时,面前的脸庞不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而是两个妹妹焦急的脸。
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竟会因此而病倒。
躺着的时候,他自嘲地笑着。
不,不是他变得脆弱了,而是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太重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已经被割舍的一部分……
阅读古籍时,他无法理解那些那因佳人一笑而思恋的茶饭不思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悲愤涌出之时,他也只能狠狠地握紧拳头尝试抓住无形的空气,下唇也不知被咬破了几回。
他只能以这种无用的方式来发泄。
所有人都很识趣的没有来打扰他。
……
……
她走了,但是时间依然在流逝。
一个月,新义倒下的时候,它就悄悄地溜走了。
被胁迫与自愿,新义更倾向于后者。
岸心那一晚的表现已经很不自然了,他竟没有及时地察觉,如果能让她更安心的话,就不会……
终究还是无能引起的……就像面对邪神时一样,那无力的感觉又在此刻折磨着他。
温馨的日子还没有过几天,便又是这样的事情。
新义知道,他不能再躺下去了。
他已经因为失去她而后悔不已了,如此颓废只会造就更为糟糕的结果。
她作此选择便是希望……自己不再苦恼吧?
至少得让她这个心愿得到满足啊……
他很想什么都不去管,轻轻松松地无所事事。
现在看来,新夜才是他们兄妹之中最聪明的那一刻,虽然显得有些自私,但是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实在令人有些向往。
就算不想起来,不想从梦中醒来,但梦总是会醒,人也不能一直就这样下去。
麻痹自己也无法让她回来。
他将这份思恋暂时地掩埋在心中。
……
……
新义走出了阴霾,这本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这强撑一样虚弱的模样,实在是和他之前朝气蓬勃的样子不符。
这就是痛失所爱的样子吗?
新义的影子似乎跟他有些相似之处……
如果可选的话,新夜更希望新义和岸心能够来一出私奔的戏码。
但她也深知新义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宁愿自己一身压力,也不想辜负任何一方。
取舍这个问题也是够复杂的说……
这可真是够折磨人的。
“许下的诺言,可得好好兑现才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
等着吧大哥,我会帮你搞定一切的。
……
……
看着新义倒下,新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在响。
后悔。
她花了好些时日才弄明白自己心中这难受的感觉是什么。
她和家臣们都一味在意新义的前程,却忽略了新义自己的感受。
当新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以及他毫无生气的病弱模样,她这才幡然醒悟。
此来新义或许前程无忧,但这无异于在新义的心口上被捅了一刀,即使能愈合,这触目惊心地疤痕也会伴随他一生,指不定何时伤口还会再次裂开。
而另一位呢?
新月记得那个夜晚,她的脚步很坚定,没有动摇,没有犹豫,每一步都走得如此坚决。
表面上的平静掩盖不了眼中所泛着的泪光。
悲伤不只是表面作态。
不过新月到希望岸心能够表露出悲伤的样子。
因为这样,她的负罪感能够稍稍轻一些。
她自己做的决定……这倒是不假。
但是,若说无人胁迫却不真实了。
他们胁迫的是新义,逼走的是岸心。
爱和体谅,似乎她都做到了。
或许,她确实合格做他的妻子……
……
……
邪神的退去让妖怪们的躁动平息,频发的妖怪作乱也基本不再出现,一切似乎都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原本,她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便是一直这样度日的,可现在不知为何,总感觉心中空空荡荡似缺失了很大的一部分。
新义时常拿着那根簪子坐在长廊上。
他知道,她是自己这么选择的,为了让自己不再两面为难。
于她而言,自己是那在人间唯一的光,当这唯一的光也变得暗淡之时,她便放弃了希望。
如果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事情也不会这样了吧?
说到底还是无能所造成的结果。
就算是没有强大的敌人,也没能保护住她。
……
银月明亮的晚上,新义忍不住地想起她。
她初次与他心意相同时便是这样的夜晚。
拿着那支簪,新义独自坐在长廊之上望着天空出神。
不知远在何处的你,是否也跟我一样在看着那圆月回想着我们过去的往事?
从种子到开花,一朵花儿都离不开那热心的阳光。
可是对于那炽热的光来说,就算没有这花儿也能熠熠生辉,因为它被更多事物所需要。
扎根在心中盛开的花儿,已经是灵魂的一部分了。
可惜还没等好好欣赏这份美丽,这灵魂之花便已不见踪影。
如果有来生,愿作为那看不见的花的叶。
即使看不见你,至少也知道,你是最美的。
愿时间,能够冲淡记忆的痕迹。
(还没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