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利亚边疆,平原荒漠地带。
一个猎人停下了脚步。
她今天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从村庄前的芦苇地,走到幽幽寂静的暗河,她真的一直在走,太阳升起时她的步伐就已开始,余晖沉寂时她的步伐还未停歇。
她已经记不得在陆地上走了多久的,只知道,直到现在仍未习惯。
有些累了,夜色也如此醉人,她便脱下厚厚的黑色外衣和严实的皮靴,走入星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中。
水浸没肌肤的触感让人安心,她不禁多享受了一会儿,然后砰地浮出水面。
那一瞬间,她看见天上的斑斓星河,远处却不是一望无际的海,而是沙土和灌木,微风拂过,也没有一点咸湿的气息。她这才发觉这谭池水实在是太小,太浅。
“斯卡蒂,我们就是走再远的路,也不可能发现一个深海教徒,”左眼蒙着滴血纱布的白发男孩说,他背靠水池,“我已经被祂们抛弃,不会再有教徒帮我了。”
“除你以外,我们姐弟没有在地上见到任何一个猎人。”
“没见过不代表一定没有。”斯卡蒂说。
“你还打算继续这趟毫无意义的旅行?实话告诉你,我刚刚知道,菲尼克斯解除了藏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如果你实在没事,最好带我去见见他。”男孩说。
“……那我带你们回罗德岛。”
噗!话音未落,第三位阿戈尔人跃入水中,溅起浪花,她很快浮出水面,微笑着捧起一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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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塔尼亚,皇宫。
那座象征莱塔尼亚至高权的高塔已经废弃很久了,巫王在人们心中留下的阴影太沉重,普通民众谈之变色,导致那座高塔的形象也沾染了晦暗恐怖的色彩。
选帝侯们不得不为女皇建立了这座酷似万神殿的行宫,以此证明女皇的权威盖过巫王。它的确气宇非凡,大理石的柱子林立,地板延伸至深宫,每个小宫廷上都有栩栩如生的壁画。
这座行宫时常被朦胧的金光笼罩,而更被人们口口相传的,是飘散在整座偌大行宫中的美妙声音。据说行宫本身便是双子皇女的法杖,她们用伟力让一座宫殿成为乐器,奏响有着神奇魔力的音乐。
而今日,飘荡行宫的音乐似乎雀跃了许多,在行宫深处,层层宫门和宝石铺垫的阶梯地板之上,万神壁画围绕的圆屋中心,一只金灿灿的小手在虚空中轻轻地抓了两下。
“『双生咒』的气息……”
“……巫王的遗毒竟在那么遥远的土地重现了。”
这声音悠悠的,竟出自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浑身金灿灿的光芒,身穿高贵的金白服装,如天降的天使公主。
“异乡的神明窃取了本属于我们的权能,却因此元气大伤。”
“去夺回来,莱塔尼亚的力量不能再衰败下去了……”
这次开口的女孩一席黑衣,她浑身是暗淡的黑光,美得不可芳物,宛若司夜女神遗落在人间的女儿。
她们的容貌几乎完全一致,像是对立的黑夜与白昼,彼此相对,也彼此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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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无边无际,海水不是死寂的平静,相反,它陷入了一个狂欢的舞会。
这里,所有生物,所有影子,所有海怪,所有孩子,都忘乎所以地跳舞,取悦那位中央的女性化身。
他们中有人形的,有**,有扭曲无形的,此刻是如此融洽,如此配合,他们张开手臂,触手,利爪,不断地切换一个个舞姿。
那位中央的女性,高大的身影直抵黑色的天空,只从倩影就对她的美貌可见一斑,她跳得是最好的,万众唯一的,最有诱惑力的。
“伊德海拉!伊德海拉!”舞者们纷纷喊道,他们跟着那道倩影舞动,那是他们生命的唯一意义。
“伊德海拉,我们的爱!”
“伊德海拉!掠食我们!让我们永生!”
那道倩影在鼓舞下跳得更好了,她简直是美的化身:她有着美丽的墨绿色的长发,长发既像触手又像花,又像海草又像羽毛,她的肌肤有着美丽的巨熊皮毛,她的腰肢由美丽的触须缠绕而成,她的美是疯狂之美,只看一眼便会让你永远移不开目光。
她跳着,脑袋裂开,露出的白色倩影跳得更加美好。
“伊格,伊格,我那可怜的爱人。”她一边跳一边说, “她被新生的神明打残了意志,实在是可怜!”
“诞生于好奇与求知欲的她,唉!作为我的伴侣诞生的她!”
“我好久没见到她,思念已经要折磨得我发疯!”
“伊德海拉!痴情的爱!伊德海拉!离开这里,前往陆地!”
女性轻声笑了, 那道倩影渐渐缩小,舞者们也慢慢停了下来,露出中央,一个正常人大小女子走出来。
她有着墨绿色长发,窈窕的身材,穿着精致的礼服,一步步从海洋中走出。
“让我见见那片未知的土地,见见是什么让她千年来都没想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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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让你这个东西来传信?”
“阁……阁下,请你有礼貌一点!”
“他们说什么?”
黑衣信使如实将乌萨斯军老爷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可那个首领——一群野蛮人的首领,就那么斜屁股坐在那儿听,他的身旁还有不少同伴,都穿着破旧金属打造的粗糙铠甲,有的在磨武器,有的在跟一个铁罐头较劲,还有的在咒骂着摸自己的磨破的脚。
“所,所以,公爵大人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不要接纳叛逃过来的整合运动,然,然后,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公爵大人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组织这次作战,公爵大人就可以……”
首领站了起来,他不算高大,但信使莫名地怕他,这个人浑身有着和这片荒原一样的野性气息。
“公爵大人要给我们一个机会……哈哈哈,给我们一个机会?!卡佐!你怎么想?”
磨武器的那人狞笑一声,“我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尽早把自己得益移动城市炸了!”
“哈哈哈哈!波特尔!你怎么想?”
开铁罐头的那个人头也不抬:“滚蛋!”
“巴基!你呢?”
“叫那*乌萨斯粗口*公爵来舔劳资的脓血!”
信使被几个粗狂的家伙吓得脸色苍白,“你,你们对公爵不敬,就不怕以后……”
首领一把攥住他,“巴基,去叫人来,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黄沙吹散,信使看着遍布荒原的这种野蛮人,他数都数不过来的野蛮人,都看着那位首领。
首领提着信使,大声说:“这个人来传信,让我们听从号令,只要堵住峡谷的路,不让任何人过去,就可以得到公爵的谅解。”
“他简直是放屁。”
“这群自领文明的懦夫,窝囊在移动城市里,他们想用暴力让我屈服,屈从与他们的囚笼也铁锁之下,他们丢弃了人的天性,惧怕大地!”
“而我们,我们做什么?”
“这个信使口口声声说,如果不帮忙,我们也会受到牵连,是这样吗?”
“二十几年前,诸王陨落。巫王被双子皇女弑杀,乌萨斯皇帝死于愚蠢的战乱,维多利亚皇帝被他妈自己的国民送上断头台……”
“但这些他妈跟我们通通都没有关系!”
“国王死时,我们开疆扩土。贵族内乱时,我们收纳兄弟姐妹。我们生来就属于荒原,属于这里,他们妄想再用阴谋诡计来加害我们?我们要做的只有:摧毁!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秩序!”
首领举起手,正当烈阳,无比瞩目。
“天灾行过荒原——”他声音高亢。
随后,在场的所有人,以震天撼地的声音齐声回应道:
“——修锤砸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