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端来一大块肉排,厚而淳韵,他手中银制的器具微微倾斜,棕色的酱汁顺着肉排缓缓流下,见到此景,卡蕾拉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拿起刀叉切下来。
这一餐不可谓不丰盛,塞满洋葱蔬果的烤火鸡,烤得外焦里嫩的大培根,还有焦糖布丁,巧克力苹果,奶油泡芙,猪肝糖面包,牧羊人披萨,鲜艳的蔬菜沙拉,鳕鱼肉汤,火腿切片,还有许多光看外表就让人流口水的菜。
凯尔希吃了一块面包后就没动了,Misery只把刀叉指向蔬菜,临光因为刚刚的尴尬,还是吃了一些,其他罗德岛众也很拘谨,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登上大公的餐桌,与他同席而坐,吃一样的美食。
大公的胃口倒是好得惊人,侍者端来的每道菜他都尝一点,完全不和他病恹恹的样子成正比。
而让罗德岛众感到不适的是,这位老人一边用餐,一遍时不时地抬头看着凯尔希,眼底的炽热,仿佛凯尔希才是最美味的佳肴。
“尝尝这酒,玻利瓦尔特供的,还有这瓶,嘿,只有我宅里的高卢厨师才调得出这种酒嘞。”大公笑道,“敬你,勋爵。”
凯尔希没有举起杯子,“我认为我们是来商议如何帮陈墨洗脱罪名的,大公阁下。”
“哦……那都是小事,不就是杀了几条集团军的狗嘛,这个可是好处理的。”大公不在乎地说道。
“好处理?”
“他杀的那些集团军……可以适当考察一下的嘛,要是查出什么死罪出来,那斩杀他们的菲尼克斯,不就也没事了吗?”
餐厅突然陷入安静,临光倏地起身,“恕我直言,大公阁下,您是要给逝者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吗?”
“唉,小声点,小天马,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咦,我忘了,不畏苦暗可是临光家的家训,但这里是乌萨斯,金灿灿的阳光可救不了你的同伴。”
“奥德维奇阁下,据我所知,有另一位大公和集团军首领主张审判陈墨。”凯尔希道。
“我知道你的担心,勋爵,”老人脸上还洋溢着他刚品尝美酒后的满足之色,嘴里仍不紧不慢地说:“迪兰瑟夫那个臭小子,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现在这么不讲情面了……”
奥德维奇大公啪地将手放在桌上,像狼一样前倾身体,“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能做到,你放心,我有这个能力,只要,只要……咳咳咳咳!”
老人一个踉跄,差点从餐桌上摔下去,一旁的侍者从容地端来药品和白布为他服侍,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卡蕾拉不合时宜的咂嘴,轻佻地举起银叉,“看来要像顺利,那另一位公爵得比这块肉排还软。”
“卡蕾拉。”凯尔希压低声音。
卡蕾拉无所谓,她本就是萨卡兹佣兵,以前又是陈墨带的,因此十分随性。
“咳咳……无……无妨,唉,勋爵,我听说您现在是医生,能否请您为我看看?”老人咳道。
凯尔希看了一眼他擦过的白布,上面没有血迹,只有污秽,“……不用检查了。
”
“如果我没猜错,您的时日已经不多。您一定每日都精心调养,服用的药都是最原始的补品,但从身体状况来看,您不是生病……恕我直言,您只是单纯地……寿命走尽了。作为非长生种,您已经活得非常久,我猜在你们家族的历史上,恐怕也您是活得最久的一位了。”
老人满脸堆笑,“一点儿也不错,我老爸和祖父,兄弟们,可都没活过五十岁。”
“我呢?我今年已经九十八岁了,却还是没活够。”
“我父亲死在四皇会战,我的叔父叔母们死于高卢移民的刺杀,我的兄长死于萨米的巫师之手,我的弟弟死于乌卡战争,我的儿子们去了落日峡谷后就再没回来,嘿嘿,都死啦,一个一个,我看着他们死前多么光荣地宣誓,死后可都一个样!可是我还活着,我们家族也只剩我一个了。”
“我也早过了生育的年龄了,迪兰瑟夫那个臭小子,居然还提议把女儿嫁给我,老天……他们真是太疯狂了,是不是?”
此时罗德岛众才知道,这位公爵自信的原因。
他的亲人都死于国家,死于战争,在乌萨斯,没有任何人都冒着亵渎英烈家属的罪名动他。
“我真羡慕你啊,勋爵,”老人眼底的炽烈像一团绿火,“您一点没变老,这么久了……”
“奥德维奇公爵,”凯尔希很郑重地说:“您不该羡慕的。”
老人没有领会这话的意思,他默默地回到餐桌,他也不动餐了,喘了几口气,便说:
“勋爵,我的意思很明白了,您清楚吗,条件只有这一个。”
“我明白。”
“那菲尼克斯明白吗?”
“那便是您与他的交易了,不是吗?”
老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如果……我或许是病急乱投医,所以我说如果,如果他……那位存在真的能帮我的话,你们罗德岛要的一切要求,我都答应。经济,人脉,甚至军队!武器!内卫我也可以调给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凯尔希却无声地叹息,心里徒留悲哀。
乌萨斯居然堕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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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其实一开始,那位大公和我们谈的就不是九陈墨的事,对吗?”
结束用餐后,侍者们带她们进了最好的房间,说是皇家待遇也不为过。
而路上,临光便问出了这句话。
凯尔希点头,如实回答道:“他想达到目的,就必须让陈墨来。”
“但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陈墨可以帮到他。又为何一定要征求我的意见。”凯尔希淡淡地说。
Misery也说:“这位大公对我们过于殷勤了,除非他认为,我们有值得他招待……甚至讨好的价值。”
“那您还……”
“如果不顺着他狂热的思想来答话,我们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这位大公,他是认真的,至少我们可以确定,在审判沉默的法庭上,我们会有一个强力盟友。”
“他不是保证能救出队长吗?”卡蕾拉问,怎么听凯尔希的意思,他们只是多了一点优势?
“想达到陈墨干员所要的完全胜诉,只靠他还不够。”
“毕竟这次审判,邀请的不止有乌萨斯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