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事件开始于一个月前,加上昨晚发生在三号线的“女高中生失踪案”,总共发生了十六起。
受害者有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也有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各个年龄段、各个收入层、各种职业、各种身份……有男有女,完全无规律可寻。
更离奇的是,大部分失踪者在失踪时,旁边都有目击者,有些甚至于不止一个。所有目击者对当时现象的描述也都出奇一致,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测谎仪却证明——这些离奇说法并非谎言。
失踪者在失踪前一刻,状态都还很正常,有些在聊天,有些在打球……甚至有再做“十八禁”行为的……然后下一秒,毫无征兆的,他们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愣住片刻,紧接着便浑身发光,带着一脸茫然的神情——在一阵闪烁过后与光芒一起消失了。
这不是臆想,也不是谎言,因为除测谎仪的真假判断外,事发现场的监控也都证明了这一点——失踪者的确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伴随着一阵奇异的闪光,突然消失不见的。
虽然有监控视频,但作为失踪事件的目击者,还是会受到警方的质询。
比如现在坐在审讯室里的我……
“你叫什么名字?”
“何可乐。立体几何的何,百事可乐的可乐。”
问话的警察一愣,他拿起我上交的身份证翻看着确认了一下,似乎有些怀疑那个身份证是假的,“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叫何雪碧?”他用严肃的口吻追问道。
“……没有,我姐姐叫何思伊,思念的思,有位伊人在水一方的伊。”
那家伙不自觉笑了出来,“啊,抱歉!”他显然意识到身为人民公仆这样嘲笑人民是不合适的,于是赶忙跟我道歉,在道完歉后却还是不忘开玩笑似的挖苦了我一句,“我猜你应该是抱养的吧。你姐姐应该是亲生的。”
虽然我早在多年前就得出过这个推论,但被人这么说出还是有些不爽。
“能说的我都说了,监控也都在,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家?”我看了下手表,又快十点半了。
检查了一下手里的口供,那警察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他走到我身边,把我的口供递了过来,“签个字,就可以走了。”用手指点了点文件的右下角,“签这儿,每一页都要签。”
我耐着性子,将自己的名字一遍遍签上,就在我签完最后一页,将整个文件合起递还给他时,他却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
他严肃的表情被我举起的文件无意间挡掉一半,露出的眼睛有着犀利的光。
“在她消失的时候,你正和她聊天,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发生?”
我也不知道他这算是疑问句还是反问句。
“监控显示,她当时有两次回头看的动作,她在看些什么?”
真不愧是警察啊,竟然观察的那么细致。
“当时你和她的对话能复述下吗?”
他不断逼问,语气间透露出焦虑。
我放下手里久未被接过的文件,总算是看到了他被遮挡住的严肃表情。
“她说:车上没人了啊。我说是啊,很晚了。然后她说这个车厢空空的还挺吓人的,我说没事,反正快下车了。”非常自然地,我向他“复述”了一遍当时我和少女的对话,“然后她消失了。”我补充道,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心头还是不自觉咯噔了一下。
“你应该在天润城站下车的,为什么又多坐了一站?”
“因为开小差没反应过来,急着下车的时候门关了。”
视频里我的表现足以证明我并没有撒谎,所以他表示相信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不马上报警?”
紧接着他总算是问出了这个我准备了很久的问题,简直就是一种条件反射,连思索都没有,我尽可能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一个人突然就在眼前消失了,加上偏偏又是末班车,第一反应肯定是见鬼了吧!”
果然,警察接受了这一非常符合“人性”的解释。
他继续用犀利的目光审视了我许久,总算抽走了我手里的那份文件。检查确认完签名都没有问题后,他向我点头致意,“感谢配合,你可以走了。很晚了,需要我派人开车送你回家吗?”
“很感谢,但是不用麻烦了,我姐姐她来接我。”
他把我送到派出所门口,姐姐已经推着自行车在那儿等我了。而在我跟他道别时,他却抓住我的手腕,“这是我的名片。”他将一张白色的小纸片塞在我手里,“你要是想起了什么,还请一定要联系我。”把身子凑到我身前,他那眯起的眼睛中闪烁出奇怪的光。
我支支吾吾回应了一声好的,抱起书包,朝着姐姐小跑了过去。
“要不我来骑?”姐姐瘦小的身子骑车载着高大的我似乎有点儿别扭。
“没事。”确认我在后座坐稳后,姐姐询问道“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算了,还是回家煮泡面吧,这个月生活费已经不够了。”
这么说着,我开始抱怨越来越贵的物价,但我很快意识到不该在姐姐面前抱怨这些,作为家中唯一的财政来源,她的压力显然比我要大。
于是我选择了闭嘴。
姐姐骑车载着我,穿过被路灯染得橘黄的街道。微凉的夜色迎面而来,和风一起从姐姐身侧吹过,无意间带上了她衣服和发梢的香味。
借着路灯浅浅的亮光,我发现姐姐头顶中央出现了隐隐的异色,“姐姐,你头发好像又要染了。”
“是吗?上个礼拜才染的。”
“嗯,长头发感觉长得也快!”
“要不干脆剪了算了。”
“你是说要剃成光头?”
“不行吗?”
“……到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儿……”
可惜两个字被堵在嘴边,不是因为有什么顾忌,只在于我的注意力被路边的一副光景给吸引了。
“姐姐……那里……”
“没事,假装没看到。”
姐姐这么说着,用力踩了几下踏板,自行车的速度提升的很快,“忽的”一下就从那家伙身边穿了过去。
——那是只丹顶鹤……
更严格的说法是——那是只长得很像丹顶鹤的生物。
它站在路边的长椅前,长椅上,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依旧沉浸在甜美的爱情世界中,完全没有在意身前那只正“傻乎乎”盯着他们的丹顶鹤。
我转过身,持续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自行车的速度也有意无意慢了下来。
情侣和那只“鹤”的形象渐渐变成了远处路灯下的一团模糊的剪影,然后,那团模糊中闪起浅白色的光,在夜色中显得很是刺眼。
紧接着,是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
“那是到底什么啊姐姐……”我有些害怕,下意识抓住了她衬衫的后摆。
姐姐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对着我,在灯光下更显纤弱。
“是……”
一辆大货车边按喇叭边从我们身边飞速驶过,刺耳的喇叭声正好盖过了姐姐的解释。就在我忍不住想问候那司机全家的时候,姐姐又重复了一遍。
“是催促。”
姐姐无力的声音随着夜色和风一起迎面吹来。
捎带夹杂着方才大货车经过时所扬起的尘土。
“是造物主委托的催促。”
这么说着,姐姐叹了口气。
虽然我很想追问:她为什么要叹气,但那声叹息中透露出的无助和疲倦,让我实在不忍心继续多嘴了。
抬起头,我看到姐姐随风飘动的长发。
发根显出的扎眼的白色。
似乎正闪烁着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