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姐姐已经做出了明确拒绝,但那家伙还是死皮赖脸地通过“绑架”我,把姐姐也捎带着“骗”到了“选拔赛”的现场。
“其实我不喜欢听歌。”
“闭嘴!”自称“侉总”的家伙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将我的脑袋摁倒他的胸前,“兄弟,对你恶意把我推倒在地的这种伤害行为我可是一点儿都没有计较啊!”
……我明明是在救你啊!
心里反驳着,却也只能对他的“宽宏大量”点头致谢。
“所以啊兄弟!不对,是未来小舅子!”他把脸凑了过来,简直要贴到我脸上,“你得帮你未来姐夫一把啊!”
……你没希望的,请放弃吧!
虽然很希望他能认清事实,但我也只能点头而已。毕竟我也觉得:比起让他相信“我推倒他是为了救他”这一解释,让他接受“姐姐不可能选择他”这一现实显然更困难。
“有我初中同学参加比赛,三中的,人美才高成绩好!一会儿介绍给你!”
三中?
——我是三中的。加个微信不?
比赛?
——总算排练好啦!后天的比赛要加油!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不对!肯定不会那么巧!
毕竟那女孩……
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又想起地铁上她把头发撩到耳后的动作,莫名的悲伤呼啸而来,我突然想哭。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悲伤,姐姐悄悄握紧了我的手。她用一如既往的清澈目光凝视着我,那份清澈给了我些许的安定。
“接下来是来自三中的薄伊同学!她带来的曲目是《Unintended》!”
——Unintended?!
我从和姐姐的对视中收回自己的视线,急忙望向台上。
抱着吉他的少女,站在话筒后,墨绿色的过耳短发,在无风的舞台上随她摇摆的动作微微晃动,像在水中浮动着的水草。
“看!这我同学!”侉总咋咋呼呼跳起来,对着台上的少女大喊着,“伊姐好样的!干死他们!”
“喂!你帮谁加油呐,她三中的!敌我不分啊你!”
没理睬边上同学的指责,侉总坐回到位置上,用手肘杵了杵完全呆住的我,“怎么样!不错吧!回头介绍你认识!我这姐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怎么可能!?
——没事的,泰冯路那边有很多共享单车。
——一会儿我带你去,我正好也要骑车回家。
——你是九中的学生吗?”
——我是三中的。加个微信不?
……
她明明已经消失了啊!
……
——有点儿奇怪……
——为什么感觉……
——有点儿奇怪……
……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早上看的新闻奇怪在哪儿了!——《第十六人!昨晚又一男子遭到“光隐”!》
第十六人?!
——算是这姑娘,已经消失了十六个人了。
我想起了昨天审讯室那个警察的长吁短叹。
肯定没有记错,他当时说的绝对是“十六”这个数字!提到警察,记得当时走的时候他塞了张名片给我,可以发短信确认一下具体数字!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包,然而,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
名片找不见了……
不可能掉!因为塞在了内层最中间的夹层里,怎么想也不可能掉。而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钱包都没有掏过,怎么想都不可能掉的!
我再次想起中午时候姐姐在走廊里的告诫。
——对于造物主的行为,你不能一再阻止。
——不能一再阻止。
——一再阻止。
……一再……
钱包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掉落在膝盖上。就在同时,少女弹唱完了这首名为《Unintended》的英文歌。我的英语不好,但即便如此,在她唱至结尾处时,我还是听清楚了其中的某一小段歌词——broken pieces of the life.
破碎的生活,又或者是……破碎的生命?
无论是与她的相逢或是重逢,都像这首歌的名字,就像她微信的名字一样……是一场彻彻底底的Unintended。
意料之外。
……
比赛结束,侉总约来那个叫“薄伊”的少女。
再见到我的那一刻,她表现出不亚于我见她时的惊讶。
“你!你!你好!”她紧张地将原本挂在背后的吉他包抱到胸前,“昨天真抱歉,说好了带你去找共享单车的。”
“没事,我后来找到了……”
“嗯。”
我们同时有意无意地低下头去。侉总不知趣地横插到我们之间,咋咋呼呼,完全没注意到这份尴尬的情绪和气氛。
“原来你们认识呀!那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啊!薄伊是我邻居,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她成绩比我好所以去了三中。哇!我跟你说伊姐!你走了我连英语默写都没地方抄了,这家伙的英语水平比我还差,抄他的还不如直接蒙——对的几率可能还高一点儿!”他一惊一乍地和名叫薄伊的少女说着话,还不忘挖苦嘲笑我,搞得我更狼狈了。
薄伊再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用小小的手挡着自己小小的嘴。“你英语很差吗?”薄伊偏着脑袋,眯起双眼,露出猫咪般的可爱笑容,“那我刚才唱的歌你也没听懂啦?”
“……多少还是……听懂了一些的……”
真是狼狈无比,只觉自尊心遭到了重大打击,就在我想着该如何把话题转移的时候,侉总难得做了次让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感官的好事——他转移了话题。
“今晚我做东!请伊姐你吃我们学校的五星级食堂!”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从刚才的尴尬话题中转出去了。
晚上,侉总掏钱买了三份香锅,我本想拒绝,但薄伊的一句“一起吧”,让我一下子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好奇怪,总觉得我对她有着一份超乎常理的向往感。
一如那些对姐姐充满了向往感的人——比如说侉总。
不止是侉总,就连作为同性的薄伊也表现的很亲近。
“这位同学叫?”她主动向姐姐搭话道。
“何思伊,思念的思,伊姐你的那个伊!哈哈!很缘分吧!”
没有给姐姐自我介绍的机会,也没有给我帮着介绍的机会。简直就像提前计划好的一样,薄伊问题才出口,侉总就把答案给说完了。
薄伊“咯咯”笑了起来,“真是有缘呢!”她问我,“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我和侉总同时否认,他更是抢先一步帮我做了解释,“是姐姐,这哥们叫何可乐,就是可口可乐的那个可乐。”
薄伊笑得更开心了,“好可爱的名字呀!”她这么说着,向猫咪挥舞爪子一样摇了摇小手,“我最爱喝可乐啦!我喜欢百事可乐!”
“百事可乐太酸了,我觉得还是可口可乐好喝!”
……我发自内心地佩服侉总什么话题都能接的能力。不止是佩服,更多的还有羡慕。毕竟我就是个不擅社交、不擅交谈的人。
我将视线移向薄伊,她很开心的和侉总讨论着“可口百事哪个更好喝”的问题。看着她在桌上来回晃动着的白白小手,我突然有一把抓住的冲动。
不是想表露什么情意,也不是想占她的便宜,只是单纯想确认一下——她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眼前热烈讨论“无聊话题”的两人,在我看来都是“幸存者”,或者更准确的说法——他们都是被我“所拯救的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被我所拯救的事实,但即便如此,看着他俩生龙活虎的样子,我还是感到了莫名的自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击败了造物主!
虽然我并不知道祂在哪儿,也不知祂这一切行为的目的。
薄伊和侉总的对话,在十分钟的时间里从讨论变成争论最后甚至开始出现争吵的迹象,这点实在让我有些无语——毕竟他们只是在纠结于“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哪个更好喝”这种在我看来完全没有讨论价值的“无聊话题”。
最后,侉总主动选择了退让,“求同存异!”他把双手在胸前交叉,“都好喝行了吧!我的伊姐!我感觉你都快拿你的吉他拍我了!”
“怎么可能,我的吉他可比你贵重多了!”薄伊这么说着,翻了一个同样小巧而可爱的白眼,“我去买水!就买百事可乐!你不喝拉倒!”
“我去吧!”我抢先一步,毕竟侉总已经掏了晚饭钱,而薄伊又是客人,怎么想也应该由我来掏饮料的钱了。
“你要百事,你要可口,姐姐,帮你买果粒橙可以吗?”得到各自肯定的回答后,我离开座位,小跑着来到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前。
百事……可口……果粒橙……
我按照计划按下要买的货品代码,饮料依次从出货口滚了出来。把它们抱到胸前时,一股寒意直冲我的胸腔。
不是因为饮料是冰镇的,而是因为突然出现在薄伊和侉总之间的那家伙。
薄伊和侉总似乎正努力和姐姐说话,因为背对着我,所以我也不知道姐姐此刻的表情,但我相信,她肯定也注意到了那家伙。
但是……姐姐没有动弹……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儿。
那“丹顶鹤”的视线在薄伊和侉总身上来回着,似乎在做艰难的选择。
抱着饮料的双臂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垂落下去,饮料也都滚落了一地。
我朝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快跑!”我大叫着,薄伊和侉总都被我的叫声给吓了一跳,他们讶异地望向我,“快跑啊!离开那儿!”
“丹顶鹤”的视线来回游动,显然是还在做着选择。
而那一刻,一直背对着我的姐姐也朝着我转过身来。
目光清澈如故,嘴唇动了几下,传递来无声的信息。
——不要一再阻止!
终于,那家伙停止摇头晃脑,视线落在薄伊的身上。
不要……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选她啊!
丹顶鹤长长的脖子,脑袋向后缩去,长喙如同架在弦上的箭。
就在它刺出长喙的同时,我抱住薄伊,借着惯性,我和她一起滚落到地上。
长喙穿过椅背的缝隙,但却扑了个空。它收起喙来,转过头,偏着小小的脑袋,用清澈的目光注视着我,干净如水的视线中依旧没有任何的责备或愤怒,甚至于连丝毫的困惑都感受不到。
还没来得及从紧张中回过神来,脸上便是一阵火辣辣的阵痛,我低下头,发现薄伊正噙着泪,紧咬嘴唇,一脸怒容的瞪着我。她显然是被我的行为吓坏了。
“哇!兄弟!你搞什么呀!”侉总冲过来把我从薄伊身上拉开,“你这是强推啊!能不能稍微讲点儿步骤啊兄弟!”
“不是的!我!”
我刚想辩解,侉总胸口突然出现一个尖尖的东西,差点儿刺到了我。
“哎……我好像……被什么给刺了一下……”侉总瞪大眼睛看着我。
那个尖尖的东西一点点儿缩了回去——那只鹤收回了刺穿侉总的喙。
“倒不疼……但是……但是总觉得有点儿……有点儿莫名其妙……”
被刺穿的胸口迸射出光来,然后,侉总的七窍也开始淌出光线。
那只鹤站在原地振了振羽毛,浑身发出和侉总一样的淡白的光。
光芒散去后,它便和侉总一起消失了。
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就像一场梦境。
“造物主是执着的。”
我身后传来的……
是姐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