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不要。」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
学姊抬起头甜甜一笑,白瓷般嫩滑的脸颊染上薄薄红晕。她眯着眼上下左右丶若有深意地仔细端详我。然後───
「区区一个笨蛋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了不起哪?」
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柳眉倒竖的学姊凑到眼前,噘起的性感红唇渗出阵阵阴风:
「还是说你其实看不起我,是看不起我吧!?也对,烂货**的故事又有什麽好知道,反正肯定是千万人次的**实录───你心里是这麽想的吧?」
「怎麽可能......!!!」
不等我辩解完,她并起两指,将指尖近吋长的锋利甲片放到我的面前轻轻晃动。
「虽然是事实啦,但妮妮还是超火大,你说该怎麽办呢?」
学姊边冷冷的说着,边下移剑指,最後将锋芒悬停在我最重要的部位上。
「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刀两断?
我咕噜一声咽下口水,勉强挤出笑容,涎着脸献媚道:
「请一定要赐予小人我聆听学姊您感人肺腑丶震憾人心故事的机会。」
「呵呵,既然小克你这麽有诚意,妮妮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尽管大获全胜,但学姊的情绪并不高。
收回吓得我胆战心惊的凶器後,她以双手支着圆脸,呆楞楞地凝视着我。
空虚涣散的眼神彷佛一碰即碎,反射光芒的瞳孔宛如七彩画幕。
人类的眼中怎麽可能染上这麽多的色彩......如此复杂的情感?───被她的深邃月眸吸引,我无法按捺自已的感情,飞蛾扑火般投入她幽暗的双目中,就连灵魂也像是要失去重量丶离体而出。
沉默了几秒後,学姊感触万千地缓缓呢喃:
「妮妮出身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不要问,你肯定没听过。」
她摇摇头拒绝我好奇的眼神。
「有一对罗嗦古板的父母......真不敢相信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奉行不准女性同席的规定。啊啊,超蠢的!」
她鼓起粉腮不屑地嘲讽自已的父亲。似乎真的相当不爽,甚至就连两束马尾也彷佛怒不可歇般飘起晃动。
「也有三个妹妹......」
我吃惊地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
当然我不是惊讶她有三个妹妹,而是───
微微颔首的学姊满脸柔和,嘴角挂着一丝甜笑,全身上下彷佛有圣洁光晕满溢渗出。
我没看错吧?圣洁?......学姊?......太不可思议了!这是奇迹!还是世界未日?
「其中两个是双胞胎......不过长得完全不像。倒是性格同样认真死板。小时候在公园捡到钱包後,那俩个笨蛋居然一直等在原地,呆呆地待了整晚!要不是被我找到,天知道她们会不会一直等下去,真是的......唉。」
尽管她深深叹息,但脸庞透出的笑容却甜美异常。
「另一个嘛......」
学姊的脸色有些古怪───
「该说是笨蛋,还是天才呢......自称成吉思汗丶水果独爱西瓜丶能一眼判断别人的三围丶最爱骑猫......也爱让狗骑......」
这什麽人耶!也不怪学姊的眼角会抽搐不已。
「可是......」
她咬着嘴唇,有些黯然。
「身体却一直不太好。......明明小时候那麽活泼好动丶精力充沛,这几年就只能躺在床上度过......」
受不了学姊低头难过的模样,我决定安慰她:
「话说回来,妹妹们今年多大了?可爱不?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
学姊迅速抬头,眼中迸出锐利寒芒。
「如果你敢对我的妹妹出手,我绝对会干掉你。」
她非常平静地这麽宣告。没有抑扬顿挫的淡淡语气,反而令人心寒胆战丶毛骨悚然。
「哈丶哈哈,当然不会。」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真的会这麽做吧───意识到这点,我赶紧打着哈哈尝试蒙混过去。
「对了,故事接下来的发展是?」
学姊冷睨一眼意图转移话题的我。
接着,用平板得犹如机械人般的语气这麽说:
「然後,在我升上中一的时候......父母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人世。」
她紧绷的肩膀缓缓垂下,秀丽的脸孔渐渐苍白。
「............」
「不安慰我吗?」
尽管这样问沉默无语的我,但学姊嘴角挂着嘲笑,显得毫不在意。
「你没有真的伤心。」
「诶?」
学姊挑起细长的黛眉,似乎相当惊讶。
「我说过......对看人这点我非常有自信。」
「真可惜呦,看来你这项<特技>,偏偏就是对那位劈腿公主没有效用。啊啊,真是太可怜了。」
她毫不掩饰恶意,用假惺惺的口吻这麽讽刺。
「不对......」
朝後一靠,我边感受邮筒冰冷的触感,边喃喃:
「我从刚交往.......不对,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察觉到那位大人深藏心中的痛楚悲哀,就像心中被剜出一个深深大洞......永不能填满的大洞。但那怕如此,公主还是坚强骄傲地踏步向前。就算心中渗血,即使迷茫缠身,她也从不停下脚步。」
後脑杓呯呯不停地敲在铁皮上,轻微的疼痛令回忆中的感受越发清晰。
「这家伙怎麽可能困执倔犟地这种程度!───不停注视她,我这样想到。然後......我爱上她了,深深地丶无可遏抑地爱上她......身上的光辉。」
为什麽她能忍受心中的空洞,积极面对人生?是什麽赐予她如斯勇气?───或许这是卑微可笑丶满身罪孽的我最渴望了解丶最期盼得到的答案吧。
「我曾经认为只有自已能感受她的凄然丶只有自已能抚平她的伤痕,可是......」
我抑头呆呆凝视黑幕天空。
「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丶自以为是,因为丶因为......令她痛苦迷茫的源头就近在咫尺啊!」
为什麽会想不到呢?
身处旧市区的公主因何要转校?不就是因为这里存在令她牵肠挂肚的人物吗?
刚刚入学时她为何经常露出眺望远方的凄迷神情?因为明明近在眼前,但她和爱人的结合却不被允许啊!
所以当我和她开始交往後,公主便再也没有显现过那种伤心表情───有了我这个靶子後,她可以随时随地和爱人卿卿我我,又怎麽会幽伤耶?
「那个笨蛋公主的事情于我何干?你还打算听吗?」
我将视线转到噘嘴鼓腮,看起来非常不爽的学姊身上,轻轻点头。
最後站在高贵公主身旁的人绝不可能是卑微渺小的我。但───
或许,也许,说不定......
我凝视正清着喉咙准备说下去的学姊,心中嚅嗫不止。
没有注意我的诡异眼神,她支着下颔缓缓述说:
「父母不在後,我们几姐妹分别被亲戚收养。年幼的妹妹们留在家乡,而年纪最大的我则被托付给孤身在异地拚搏的小叔......哼......」
学姊娓娓道来,表静平静温和,最後却蓦地冷笑一声。
「怎麽了?」
她斜眼睨我,眼神意味深长丶非常微妙。
对我的问题不予理会,学姊轻轻呼气,喃喃说:
「我抱着不安和憧憬来到这座和家乡完全不同的大城市。漫步古典幽雅的旧市区,置身热闹繁华的新市区,仅仅一日的见识就超越了以往人生的累积,单单车站里的汹涌人流就多於过去认识的总数。在这样的陌生异域,我真的能好好生活下去吗?───这种想法无可遏抑地窜上心头,令我茫然惶恐。」
微风掠过,吹起数缕发丝拂过学姊满溢感触的双眸。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离开熟悉的家园,来到陌生的环境。每一样新事物丶每一种旧习惯丶疏远的人际关系丶暗处的冷视窃笑都在提醒你───你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我苦笑一声,环顾四周。
三年前,犯下大罪的我逃跑般跟随母亲搬到这里,亲身品味到个中滋味。本就对自己的罪孽深深悔恨,我完全被周围的冷漠击垮,每天只是哭个不停,认为自己失去活着的资梧,也不被他人需要。
如果当时更有勇气一点,说不定我的人生早以结束。......或许,那样更好。
然後,那个短发粗暴的少年出现在我的眼前,不管不顾地承担了我的一切痛苦和自责。
我重新找到前行的理由和动力,为了和深深抑慕的对象更多相处,甚至一直拒接父母转学的提议。
但是......到了最後他还是背叛.....舍弃了我。
摇摇头抛下痛苦往事,我忍不往诚心赞叹:
「学姊你真的好坚强啊!」
眼前女孩孤身一人来到遥远的他乡,遭遇的困难丶承受的寂寞必定是我无法想像的,但她仍然毫不畏惧,以自已的方式前行。
「我......坚强?」
一瞬间,学姊脸上浮出露骨的嘲笑,但下一刻便迅速转化成软弱无力的苦笑:
「我才不坚......我只是个彷惶无力的女孩......」
她眯起狭长的眼眸,从中透出浓浓的苦涩味。
「所以,当初我才会那麽期待和小叔的见面───证明自已不是孤身一人飘荡於这个人挤得密密麻麻的庞大迷宫。然而,那终究是妄想......」
学姊自嘲地一笑,声音缓缓地低沉下来:
「从他没有来接我时,我的心中就已经隐隐不安。按照他给予的地址,到达後发现竟然是一间咖啡厅。两小时後,来到我面前的小叔第一句话便是<你不能往进我家。>」
「什麽?!」
用眼神阻止我,学姊继续淡淡地说:
「很过份吧?我当时差点就哭出来,不过他也有他的难处───孤身来到这座陌生城市拚搏二十年,尝遍了辛酸苦辣,他靠着入赘才总算站稳了脚步。女家是旧市区硕果仅存的名门之一,极重身份摄律。而且,还有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女儿。故而他不想破坏现在的生活,也不是不能理解吧?所以我不恨他......或许吧。」
她神情复杂,眼神迷茫。
「他诚恳地详细解释,并且保证会支付我的生活费用直到十八岁,只要求我不将这事传回家乡。我答应了他。」
「为什麽啊?学姊那时候不是才中一吗?怎麽可以让十二丶三岁的小女孩孤身生活?!难道学姊其他的亲戚......」
受不了学姊空虚的双瞳,我一把握着她有些发凉的小手。但未等我愤愤不平地讲完……
「穷乡僻壤,谁家也不容易,接纳三个妹妹已经是极限。而且小唅的身体又那样......所以也不能再增添负担。」
平静地解释完,学姊轻轻抽了一下被紧攥的小手。不过既然看到她那种表情,我又怎麽可能放手?
见状,学姊突然抬头挺胸丶嫣然一笑,提高声调用捉狭的口吻得意地说:
「哇哈哈,小克克你又中计了!人家一扮可怜就一副色迷迷的表情,实在是太笨了!而且又捏往妮妮冰骨雪肌般的玉手不放,你真是小狗吗?又笨又色的小狗!人家以後叫你笨色狗喔!......笨色狗,吠两声听听!」
「......汪,汪。」
我别开脸避开她点在我鼻上的手指,一边臊红脸轻吠,一边死死攥往学姊的小手不放。
啊啊,真的好丢脸呀!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变态!
不知是不是沾染到我的羞耻心,学姊再次用力抽手无果後,忽然脸红起来。她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蚊滋小声嚅嗫:
「多叫两声,笨狗。」
「汪,汪。」
学姊本来指着我鼻子的小手倏地软软垂下,我用另一只手掌将其捕获。
秀丽脸颊上两团红晕迅速扩大,学姊娇小纤细的身躯摇摇欲堕,深邃的月眸化成混乱旋涡。她恍恍惚惚,似是无意识的喃喃:
「再多两声。」
「汪丶汪丶汪丶汪丶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呼,呼,呼。」
不管不顾丶用尽全力地拚命嘶哮後,声沙力歇的我禁不往低头喘息嘘嘘。
......不会有人听到吧?!哇呀呀呀!脸好热,要烧焦了!
心中臊得想死,也不敢看学姊的反应,我只好红着脸低下头。
映入眼帘中的是两条盘缠在一起的纤细美腿。原本如雪般白晢嫩滑的肌肤现在令人惊讶地浮起片片红晕,而且表层也彷佛变得敏感无比,每当有晶莹水珠滴在其上都会让皮肤微微颤动抽搐。
「不要看~~~」
听到怯生生的软弱嗓音,我抬头望向学姊,但她却像受惊小兔般慌慌乱乱地别开视线。
「放开我的手~~~」
手中传来似是想抽离的感觉,我用力一捏就成功镇压了这场无力的叛乱。
「放开我的手......求求你~~~」
学姊深深垂头,可爱圆脸都快埋进盘绕起的双腿中,她的哀求声里甚至带上了丝丝哭音。
我想了想後,双手使劲一拉───
「呜哇呀~~~不要~~~」
学姊毫无意义的挣扎转瞬就被击溃,我强行将她的娇嫩小手合在一起,用双掌紧紧包裹。
「呜~~~呜~~~......笨狗......」
「罗嗦!继续讲下去。」
学姊没有回应,浑圆的双肩微微颤抖,柔软的小手渐渐发凉。
微妙的沉默持续了几秒。
「不想说了。」
她低头嚅嗫,声音空虚无力。
「啥?不是你自己要说的吗?讲到一半才停下未免太过份了吧?」
「......接下来的事情不想让你知道。」
学姊头垂得更低了,我有些不满,松开一手像戏剧中的恶角般强行提起她的下颔。
「说下去。」
她微红的眼眶中闪过一丝忿怒。
「你忘了我说过什麽吗?」
......给看穿了,不过......
「说下去,我想知道......就当是可怜我吧。」
「你真的......真的好卑鄙丶好差劲呦!」
尽管狠狼地这麽叱责,但学姊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嗔怒。果然她其实是个善良过头的笨蛋。
「......唉,好吧。哈......呼......」
深深呼吸後,学姊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她用什麽也没所谓的态度重新开始述说:
「小叔帮我租下一间房间後,我就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尽管房间所在的五层大楼又脏又旧,但房东却意外地是个好人。不单将大数内部打理得整洁乾净,而且还在很多方面照顾我,总算帮我度过了最初的艰难。」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渗出淡淡笑意。
「小叔大概不愿意让我这个拖油瓶出现在家人的附近,所以替我安排的租屋以及学校都在离得远远的新市区。」
......那家伙!总有一天要狠狠揍他一拳。
「自己说可能很怪,不过那时候真的遇到过各种各样丶数之不尽的困难呢。记得当时最怕的就是收到学校给家长的通知书和调查表,每次都让我楞坐在床上,不知不觉呆上几个小时......嘻嘻,真的呆头鹅一般。」
学姊搔了搔脸颊,咧嘴苦笑。
「不过,生活过得还好啦。特别是房东不顾忌我年龄不足的情况,让我帮忙打扫,并支付不低的薪酬,真是帮了大忙......可惜没时间交朋友就是啦。」
看到她遗憾的表情,我的心中隐隐一紧。
「时光就这样过去了三年,除了担心毕业典礼怎麽办外,可以说是非常充实的日子噢。这麽下去也不错嘛───我不禁如此想到,可是......」
学姊稍微垂首,秀丽的双眸笼罩上一层薄雾般的阴霾。
「升到高中後,我突然需要钱......大量的钱。」
她平静地这麽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或许是无聊的自尊心吧,我不愿意向小叔求助,而且需要的金额也庞大得无法说出口。这时候,一个少年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叫他眼镜吧。」
用手背拭去脸庞的水珠,学姊稍微眯起眼眸,瞳中摇曳着意味深长丶似喜似悲的光华。
说起来,雨好像已经停下了,不过天空依然阴暗幽黑,混浊肮脏得令人恶心不已。
我抬着头皱起眉,同时听到学姊忽暖忽冷的声音响起:
「记得应该是入学後的三个月吧,他突然把我叫到後门荒芜无人的小路。然後......紧握我的手不放,红着脸告白起来。......噗噗......」
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挺起不存在的胸部,得意洋洋地夸耀道:
「不是我自夸啦,但人家那时候可是超清纯的天真女孩喔!第一次被男孩握着手,还听到那麽羞家的告白,当时我真的吓坏了,那里说得出话来耶!所以,只好转身就跑罗。啊啊,真是太蠢了!」
似乎觉得真的很丢人,学姊以手掩着微红的圆脸。
「不止如此喔,眼镜後来还告白了三次哟!每隔上一个月,他便会尝试一次,不过全让人家拒接掉啦。因为当时觉得实在太羞人丶太丢家嘛!」
尽管这麽说,但她的脸颊却泛起丝丝甜笑。
「其实人家当时已经喜欢上他啦,每次逃跑後都不停在心中埋怨自己的胆小,并发誓下次一定要忍耐羞意......答应他。然而,那三次後他便不在来了,我非常非常後悔,不断责备自己......甚至还偷偷在被窝中痛哭呢!」
学姊苦笑一声,圆润的肩膀深深垂下。接着以平静又空虚的嗓音喃喃说:
「不知是神祉还是魔鬼的恶戏呢,在一学年快要完结的时候,他又出现我的面前。然後......我的初恋结束了───他不知道从那里得知我的家境不好,提出以金钱换取我同意交往。」
神情有些复杂丶有点後悔,学姊继续低声说:
「当然他说的没有那麽难听啦,而且意思也并非那麽恶劣,想来只是笨拙的求爱手段。如果是现在的我,肯定会高兴地接受。然而,那时候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