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1397年3月,早春。
大陆北境,魔都-伊卡洛斯,魔王宫。
虽然时至早春,魔界仍如冬天一般寒冷。视线里一片冷清的景象,周围的一切虽然一如寻常,却缺少生机。立在王宫走廊上的侍卫即便在盔甲里穿了不止一件厚厚的冬衣,却仍然无法隔绝铠甲传来的冰冷,微微打着哆嗦。匆匆走过的侍女将自己的身子缩进肥大的羽绒外套里,搓着冻的通红的双手,哈着白气忙来忙去。
唯一一位不同,那是一位外貌娇小看上去不到14岁的少女。少女只在那与其粉色长发极其相配的白金色衣裙外披了件带绒的暗红长袍,大腿上大片白皙肌肤裸露于外,但少女并不觉得寒冷,柔荑白里透红,显示出十分健康的肤色。
少女急匆匆地从魔王大人专属的书房内跑出,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随手抓住一位路过的幸运侍女问道:“你今天有看见过哥哥……魔王大人吗?”
无辜的侍女露出惊慌的神情,磕磕碰碰地说道:“啊啊,非非非常抱歉,阿尔弗雷德殿下,我今天、今天早上一直在厨房里忙,我什么都不知道!”
失望的粉发的少女随手打发走了惊慌失措的侍女,看来今天她是要睡不安慰了,又接连找了其他几位侍女或侍卫问话,但答案都是令人无语的不知道。
绝望的少女不禁抱头大喊道:“卧室不在、书房不在、觐见之殿也不在,卫士不知道、克洛伊姐姐也不知道……明明都这个时候了,魔王大人你到底在哪里啊!”少女的声音响彻王宫,只是此刻的少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了
于此同时,大陆南方,亘古深林,精灵国王宫,女王书房。
第三十五代精灵女王,露西娅·艾尔莎正在书桌前处理公务,只见她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完繁琐的提案后,稍加思索便作出决定签下自己的名字,令人惊叹的是往往她的决定在后面看了都是无比正确的。
这时一道敲门声打破了笔与纸相互的摩挲,敲门声停顿了一下,又接连敲了几声便沉寂了下来。
说了声请进后,女王陛下头也没抬继续处理公务,“如果是战事报告的话直接放在我桌上,其余的分好类放到那里,我等会处理……”没听见有任何声音响起,略感疑惑的女王抬起头,只见一位看起来不到16岁的少年正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有些尴尬站在那里,他身着合身的朴实中带着高雅的红黑色华服,腰身右侧陪着礼仪短剑,不过最突出的则是他头上那一对漂亮精致的黑色犄角。
来者如此突然,女王被吓得蹦起,似乎是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了几声后,女王对着少年说道:“咳呵,你怎么在这里?!”
“呀,怎么说呢,大概是为了度假吧?”少年诶嘿一笑,似乎是做了一件大不了的事,如果不考虑少年的身份话。
“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魔王洛离!都离终局圣战只有一个月时间了,你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是打算背叛古老的盟约吗?”女王有些激动,倒不是害怕少年的背叛,只是被少年的举动一时震惊了罢了。
“嘛嘛,不要激动,让我好好解释解释……”少年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道。
在耽误了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一点点工作时间后,少年伸出手拿起放在矮茶桌上的绿茶呷了一口后说道:“……总而言之,因为个人因素临战压力过大,于是想放松放松,但在人类联盟境内实在是没什么认识的人,也不好打扰叶利钦备战,再加上精灵之森内空气清新,于是我就来找你了,女王陛下。你看以我们的交情,帮晚辈一个忙如何?”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看起来女王陛下还处于混乱状态中,她烦恼了比之前处理公务时还要长的时间后说道,“算了随你吧,反正就是我不同意,你也会强行留下的吧,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少年摸着头苦恼地走在王宫通往偏远庭院的走廊上。决战之时已经到来,要员全部忙于战事,侍卫与侍女也尽可能地削减,原本还有些热闹的王宫此刻正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正因如此少年此刻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魔族身份,顶着一对漂亮地犄角悠闲地在敌人大本营之一里散步。
“啊,我到底是赚了呢,还是亏了呢?”离洛发出无比苦恼的声音,“老狐狸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老狐狸,想凭空贪点便宜的机会都不给。竟然反过来利用我,让我陪自己疏于照顾的小女儿一起玩,真是的,都不怕我杀了她吗?”话虽如此,离洛还是老实地向精灵小公主现在所在的庭院走去。
穿过精灵一族特有的可谓是迷宫一般的走廊,展现在离洛面前的是一片花与叶的海洋。大片大片的樱树整齐地排列着,于上空形成了一片粉红色的云朵,穿插在其中的嫩叶如同淡绿色的阳光,穿透粉红的云彩为这片空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的光晕。樱花正开着,散华于空中;樱花正舞着,落雨于视野;樱花正死去,染污于脚下。
这正是假想中铺满天空的春色,无数的因果正如这飘散的樱花无拘无束互相交错,又互相连结,在明亮闪耀着的花海中,少年忘了言语与声音,又或者它们已经无需言说。七朵樱花于眼前飘过,少年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他并没有在风景之前,风景也没有在其之前,柔和的世界正消失不见,同时樱之森正用美妙的音色演奏着世界。它若是虚无的话虚无本身即是如此,至于某种程度则相通于众生(如同一切是我中众生,故也是众生各自中的一切)。
染上樱色的绿发女孩仅仅是蹲在那里,如同一棵新长成的樱树,离洛有些失神,直到女孩转过头来才猛然惊醒。离洛觉得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烦恼仍萦绕在少年心头。
“那个,叔叔,不对,也有可能是大哥哥,你是谁呢?”女孩轻启贝齿,绿发轻轻舞动,她的眼中并没有对陌生人的恐惧,不如说生起了一股好奇心,用那银铃般的嗓音发问道。
“啊,我才100多岁,可一点都不老哦。”“嗯那我叫你大哥哥可以嘛?”
离洛点点头,这倒是天真呢,还是无邪呢?“我叫洛离,你是希格蕾酱吧?是露西娅……你妈妈派来的,专门来陪你玩的哦!”离洛突然感觉到自己心中出现了一股罪恶感,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孩子……
“哦!一起玩!”女孩将双手举过头顶,此时大概她的心理年龄还不到5岁吧,然而只不过过了百年就变成了那副模样,时间真是神奇啊,但是很快她高涨的情绪就消磨了,有气无力地放下双手,嘟囔着嘴唇,担忧地说道,“可是,可是大哥哥陪我玩没关系吗?明明大家……大家都去一个叫做战争的地方了,妈妈为了战争也很忙,哥哥不去没关系吗?战争好像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哥哥离开了那里来陪我玩真的好吗?战争好像是个很复杂的词,我很笨还理解不了……”
少年的心头莫名地有些心疼,但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这份心疼的重量,但是此刻他对女孩的态度已经从原来的敷衍了事转为发自内心的喜爱了:“实话实说,希格蕾酱可不要告诉别人哦,其实啊,哥哥是从战争中逃出来的哦,战争它啊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很多人死在了战争中了呢,但这与战争的必要性无关,它确确实实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是战争又不是最重要的事,在我们的心里有远比战争还要重要的事,它对于每个人都不同。哥哥我呢,正是因为这种事而苦恼,然后从战争中逃走了……对了,希格蕾酱,要不我们这样,你不懂战争,我不懂那件事,要不我们一起来学习我们搞不懂的事吧!这样你说不定能够理解你妈妈,能够理解其他的大哥哥大姐姐呢!进而可能搞懂连我都不明白的那件最重要的事呢!这样好吗?”
“嗯!”绿发女孩兴奋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沮丧起来,微微撇过头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可是、可是希格蕾很笨,学不会那么复杂点东西,也找不到那件重要之事啊……”
“没事。”少年用它那并不宽大的手抚摸着女孩柔顺的发丝,温柔地说道,“没事,我们慢慢学,慢慢找,时间大概还很长呢……”
“既然让大哥哥叫我什么是战争,那我可以叫大哥哥老师吗?妈妈说教授知识的成为老师。”希格蕾吐出了天真烂漫的言语。
但这言语却迎来了少年的一阵苦笑,“我现在可没资格自称老师啊,我这可不是知识,只是些无比主观天真的话罢了……”
此时女孩还不知道那貌似漫长的时间是多么短暂,自己心里那件最重要之事是多么无望。
与女孩在樱之森中嬉戏、玩耍,与女孩一起在樱树下午餐,给女孩表演华丽绚烂的魔法,教授女孩一些小小的常识,给女孩讲述另一个世界的故事、童话……时不时惹得女孩发笑,也时不时让女孩心酸。在此期间希格蕾的妈妈,精灵一族的女王陛下也有时抽出时间加入两人的玩闹。
这对离洛来说大概是数一数二的快乐时光,然而快乐的日子相比痛苦的日子更容易忘却,平淡却幸福的时光,如同自己天生应得的事物,一点都不懂珍惜,被轻易地丢弃在记忆的海洋中,然后忘却。
但这对女孩来说却截然不同,在无聊孤独的日子里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如同从天上降临的神明,实现了女孩微小的愿望,拯救了女孩孤寂的心灵。在她中眼前的少年应该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存在吧,虽然她时不时在少年的眼神里看见一抹迷茫与彷徨,但她也相信这也是少年独有的魅力。纵使时间的伟力会拂去童年的记忆,留下模糊的残影,但这种痕迹、这股气氛、这份感情会影响女孩一生。恐怕露西亚女王也万万没想到这一点,不然无论说什么她都会把离洛赶走了。
“那么我们继续学习战争吧……”对其他好动的小孩子来说听大人对小孩子讲道理大概是最为无聊的事情吧,但女孩则不同,嗯了一声后,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将视线转向离洛,等待着离洛的发言。
“之前也说过,战争是人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开展的武力行动,战争没有好坏、没有善恶、没有输赢——但这是一般的战争,我的世界的战争大抵如此。”少年话风一转,“但是这个世界的战争是不同的,比起战争,不如用舞台剧来形容更为妥当。”
“舞台剧?”女孩歪头发问道,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的单词。
“是的,舞台剧,往小了说可以用过家家来比喻吧……但这是世界规模的过家家,嘛,就把一切的真相都给你说了吧,反正你妈妈也没说不能说不是?”少年能够隐约感觉到将真相告知女孩反而是女王陛下的意图所在,“只有少数顶层人知晓并操控的傀儡戏,成千上万的傀儡大军,战斗、战场、战役、战术、战争只不过是安排好的剧本,为了一个可笑的可持续发展目的?”
不知道少年是在嘲笑他人,还是在嘲笑自己。他继续说道:“呐,希格蕾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只是如果,你有一件事要做,不,是必须做到,在你面前有一条现成的路可走,以往先人的经验告诉你,走这条路的话,你可以轻松到达终点,但是这条路上有无尽的鲜花,一旦走这条路等待它们的只有被碾碎的命运;还是说你选择另找一条路,连它存不存在都不知道,连它上面是不是有更多的鲜花也不知道?”
“我啊,是一个没用的人,空得一身大概很强的力量,却一直在迷茫,迷茫然后走老路,老旧顽固地不得了,我在害怕啊,我已经走了一条老路了,下一次我还要如此吗,我又在迷茫了……抱歉,我又自说自话了,我肯定不是一个好老师。但是希格蕾,你要记住,最重要的你要思考,收集足够的信息然后得出自己的思考,思考这条老路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该寻找新路,思考什么是恶,什么是善,理解必要之恶,理解必要之善,然后打破它们的界限……”
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孩眼中的迷茫与呆滞,离洛终止了这个话题,“啊,我又变成这样了。算了我们不管这些东西了,现在就把它放在一边,先尽情的玩吧!”
又一天,仔细数数的话已经是第七日了,神在这一天休息。
在这里春天似乎已经不早了,樱树隐隐有些落败之相,今天的樱之森比之前更加宁静,因为今天这里只有女孩一人。
“呐,大哥哥,你在哪里!老师,你在哪里?”女孩找啊找,却没有发现少年的蛛丝马迹,似乎他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找着找着,女孩乏了,找着找着,女孩失望了,然后哭了。美妙却异质的嗓音响彻樱之森。
突然一双手从后方缓缓抱住女孩,女孩惊喜地转过头,却发现那不是她期待的身影,是她的母亲。
“妈妈,大哥哥去哪里了呢?他会回来吗?”
然而只有一句答非所问的回答传来:“他是我们敌人魔族之王-洛离·汎·阿尔弗雷德。”
过了一个月,传来这样一则好消息,天魔大帝-洛离在终局圣战中战死,人族联盟最终获胜,世界和平了。
此刻女孩却没管这些大事,她心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念头,恐怕少年此刻还不能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渴望什么吧,那么她们终能再次相会吧……她有些理解战争了,那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内心吗?
PS1:引用了《樱之诗》的内容,但说实话我对《樱之诗》的思想一窍不通,只是胡言乱语罢了。
PS2:结尾写的有些草率,本来应该能写到5000字的。
PS3:三八妇女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