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电流击中的痛感。
这是当然，一毫米厚的橡胶手套可以抵御六千伏的电压。我上次穿越时虽然有触电反应，但是身上没有任何焦伤，所以我判断宝石产生的电流应该在橡胶手套的绝缘范围内。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所遭受的痛苦就会减少。
七点二十分，在我拇指按下的瞬间，我眼中的景色扭曲了。
从我的右手开始，一切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如墨汁般晕染开。整个三维世界在我的眼前被定格成二维的画面，开始逐渐虚幻。手上的宝石爆发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让客厅中所有的颜色化作水流像染料似的交织在一起，再逆时针转动开，形成强力的漩涡。
我的身体也溶进这幅平面中，被漩涡拽着扭成螺旋型。可我却没有丝毫的疼痛感，取而代之的，失重感、眩晕感、乏力感犹如洪水般涌向了我。我的身体似乎脱离了大脑的支配，像是落入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任由这股力量天旋地转般拉扯。
想要吐！吐出来应该会好受很多！
模糊的意识萌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是我的身体已经连呕出都做不到了。
原来宝石发出的脉冲电流是为了干扰神经，麻痹掉穿越时所带来的扭曲感啊！
我在心里叫苦不迭，没想到一时的小聪明反而会画蛇添足。
领悟到这件事已经太晚，除了视觉，其他所有的感官都在逃离我的控制，而我甚至都没有办法闭上眼睛。上次的穿越只发生在被电流击中的刹那，但这次我却感觉格外漫长。
宝石犹如黑洞把身边所有的色彩连同光线都吞噬殆尽，最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深邃无边的黑暗。明明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惊慌与畏怯却像是一张巨手紧紧捏住我的心脏，使我的呼吸停滞，胃痛加剧。
——人类永远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是最恐惧的。
我的认识慢慢趋向朦胧，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行星在无意识地围绕太阳公转。我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漂泊了多久，直到最后一抹认知也坠入意识海里……
剩下的，唯有空白。
“你这家伙还真可怜啊。不，能够跟小黎衣单独相处这么久，真不知道是该怜悯你还是该羡慕你了。”
耳旁突然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啪！
像是聚光灯突然被打开，有光线射入我的视野。眼前的景象叠着厚厚的重影，恍惚的意识正被拉向现实。明亮的灯光、日式风格的配乐、空气中飘荡的淡淡茶香，身体的感知虽然缓慢但确实地在回归身体。
“老样子？”
前方又传来话语声。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不对，也许只是我想要移动嘴唇，但控制权还没有取回来。
“嗯？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略带疑惑的声音放大，肩膀被人推搡了一下。
这个推动像是往风平浪静的水面上丢进一块石头，一阵涟漪样的脉动瞬间扩散至我的全身。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身体里响起，手腕能动了，呼吸接上了，我的瞳孔终于聚焦，清楚地捕捉到身前的光景。
“你怎么猛然出了这么多汗？”
艺均把身子往我这边凑着，右手搭在了我的左肩上，眉宇间透着惊讶的神色。
“啊……”
我张开嘴巴，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夸张地咽下唾液，但是我的嗓子本来就是湿润的。
“啊！没事了！我、我去下卫生间！”
说完，我不顾他困惑的表情，起身快步向卫生间走去。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
是的，这里是自己经常光顾的那家日式料理店，是记忆中那熟悉的环境！
墙上的时钟显示着此刻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分。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还不等这层喜悦感跃上心头，胃部的翻涌捷足先登。
不好了！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咬紧牙关不漏出声音，抓紧几步冲进卫生间里。
“呕！”
推开门，我一下子扑到马桶上，抑制不住地开始干呕。
因为这个时候胃也是空的，所以从我的嘴里倾泻出的只有苦水。我按住作呕到发疼的胸口，竭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整个人像是从内到外被掏空，就这样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
我抬起左手，手背上用马克笔做下的记号已经消失了，而掌心里正紧紧地攥着那块银色的怀表。
我打开怀表的表盖。
六点二十分。
口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的嘴角狼狈地勾了起来。
——假设成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