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近公寓门口。想起今天已经是第四次回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
打开门走进客厅,我甚至连室内灯都没有打开,借助月光的指引摸索到沙发旁无力地瘫倒下去。背包被我随意地丢在地板上,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它了,在沙发上彻底放松后我才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现在究竟有多么乏力。
整个世界似乎都停滞下来,在我的耳边回响的只有均匀传出的鼻息以及钟表“嘀嗒嘀嗒”的走动声。舒适惬意的睡意从我的身体深处滋生出来,像是一双巨手拉住我的意识,缓慢地拖向漆黑的海洋里……
啊啊,现在还不能睡!
千钧一发之际,潜意识推动着我拍打脸颊,振作起精神。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和怀表,先是给父亲发送了我平安到家的短讯。
等待片刻,没有收到回复,看来他正在忙着工作。有希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应该是还在生我的气,想要我主动联系她。
我点开聊天界面的写字板,双手拇指定格在屏幕前,酝酿着要发给她的话。
如果我先道歉,即使获得了有希的原谅,也会被她要求坦白隐瞒的事情。
如果我不道歉,恐怕会加剧有希对我的怒火,同样不能好转眼前的情况。
……还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我在心里暗暗自责,事情发展成这样全都怪我,有希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女孩,是我过分依赖怀表的力量,瞒着她欺骗她,还让聪明的她察觉到了异样,最后不欢而散。
自己可以在不满意的时候按下怀表回到过去,但是还留在这条时间线上的人们会怎么样?虽然我离开原来的世界后一切就跟我无关了,可他们也是活生生存在过的啊!对于像有希这样认真的人而言,眼前的生活是他们仅有一次的机会,我真的可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负责任地摧毁它们吗?
不可以,这确实是我的“错误”。
我叹出口气,感觉这条消息像烫手的山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最后放弃得关掉手机,丢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还是晚点再联系她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管用。
然后,我的目光锁定住左手的怀表。
一切的开端都是源于它。从我偶然按下穿越开关的那刻开始,我对它能力的好奇就超过了对它来历的怀疑。我在不断的实验中迷失了“现实”与“梦想”的界限,直到在这条时间线上碰到接踵而至的意外后才清醒过来,让我再次开始思考寄件人的问题。
如果给你“回到过去”的能力,你会正气凛然地拒绝它吗?
当然不会吧!这是足以改变历史的力量!任何人,甚至国家都会把它列为最高机密,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动用它。往大了说,为了争夺这块怀表,各国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都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人面对这么美味的蛋糕不为所动,还把它送给了我呢?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可靠的假设。
虽然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但这个叫“月”的人应该是想借助我的成长经历,回到我过去的时间线,通过我改写历史去往某个凭他不可能到达的未来。“月”不仅知道我的家庭状况,还对我十分了解,认定我会为了
“带回母亲”不顾一切地扎进时间的洪流里。
钓饵,鱼,竿,全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是针对我的阴谋。
既然如此,我如果再依赖“时间溯洄”就成为了一件“错误”的事情。藏起怀表,在这条时间线上优先调查“月”的情报,这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正确”。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找来一个破旧的盒子,把怀表放进去后用纸巾谨慎地盖住它,再用废报纸塞满盒内的空隙,在家中寻觅藏匿的地点。
兜兜转转,我把盒子放到了鞋柜的深处,用大小不同的鞋盒遮住,这样看起来就不会有任何不自然的痕迹了。
做完这些,我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尽管“时间溯洄”的能力很诱人,但它已经被我打上了“错误”的标签。不管我内心渴望的事物是什么,从我判断出拥有它是不正确的那一刻开始,它的价值对我来说就失去了意义,这种欲望就要被抹杀。
——归根结底,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