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脸无奈地被绑在木质靠背椅上,嘴角有些淤青,这是香久耶八极拳留下的痕迹。
因为害怕他不配合或是对我们造成伤害,我们趁其不备强行冲进了四十平米的小房间,将他绑在了椅子上,他并没有反抗的迹象。
“你们还是来了,这就是报应!她触碰到了人类不该触碰的东西,代价只有死,你们杀了我吧,我可以代替她去死!”
“这个‘她’指的是南希?”
听到我的问题后他什么都没说,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
“人类不该触碰的东西……你是说……”
“嘘!小姑娘,不该问的别问,这样你还能活的久一点。”
她老实地把说了一半的话吞了回去。看样子这件事跟钢铁教会脱不了干系了,但对于“一个初中女生是怎么和狂热宗教组织扯上关系的”这一问题,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他们找我算过账了,就在三天前。神经移动的那帮混蛋,先是打断了我的肋骨,接着打断了我的右腿,不过他们没从我嘴里撬出一个字来。倒是我女儿,他们会不会这样对她,她才十五岁啊……”
他略有些法语味的汉语发音惹人发笑,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可以开怀大笑的好时机,我希望在悲剧上演之前能找到那个女孩,最差也要把她带回她父亲的面前。
这位浑身酒气的父亲开始涕泗横流,我小心翼翼地划开了绑在他手上的塑料条,他从印着“流浪者”商标的盒子里抽出三张纸巾,把脸上囫囵地擦了一通。
他把桌上装有胶囊的塑料瓶丢进垃圾桶,尽管他有意遮掩,包装上的化学结构式还是出卖了他,这是致幻剂麦角酸二乙酰胺。他又丢掉了很多空酒瓶,在那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腾出了一点空间放他立式终端机的交互器。
连接到无线供电网络后,交互器的屏幕被点亮了,这是一台浮点运算速度每秒钟十万兆次的普通家用机,除了便携性,其他性能都比我的移动式终端机强太多了。
他点击了一个启动文件,十几个窗口突然弹出,每一个都在进行着运算,最后页面合而为一,屏幕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搜索框。这东西我实在太熟悉了,从它的工作原理到所有的构成部分都了如指掌,因为这是我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写的程序。
“这是我女儿的电脑,这个程序就摆在桌面上。”
“爬虫引擎,简单粗暴但好用的东西,不过这个看起来有点简陋,不知道是哪个笨蛋做的。”香久耶的语气里略带嘲讽。
“这个笨蛋就站在你面前,这是我初一某个暑假无聊的时候花了两个小时写出来的。”
“你上传到免费下载的网站了?”
“那台终端机网卡都被我拆了,怎么可能传到网上!”
我大脑飞速运转,按照逻辑线梳理着所有存在的可能性,首先排除从网络流出的可能,剩下的就只有近场无线传输和直接把U盘连接到我的终端机了,近场传输需要面部识别,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直接用U盘考走了我电脑里的东西!
我知道是谁了!果然这一切都和他有关系,在我还是懵懂少年对他毫无戒备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算计我了!
“因为我用这个引擎搜索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所以只要找得到使用痕迹,我的社会保险号、银行账户之类的东西就像是公开了一样。”
“所以我说你是个大大大笨蛋!”
有意思了,如果能找到他和钢铁教会有关的证据,这局棋我就赢定了!但想必没那么容易赢,因为如果她最后被杀了,一切就会烟消云散,除了为这个世界多增加一个悲剧之外没有任何变化,而我被他像耍猴一样耍了一大圈!这次还应该只是试探,后面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一点一点玩死我,而在以后我和他的博弈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丧命。
我要救下那个女孩,如果这次输了以后我也赢不了!
“他这是在向我挑衅,越来越好玩了!时间有点紧,所以要尽快找到南希,走了公主。”
“带上我吧,我虽然是个失败者,但即使拼上性命也想救南希,我的女儿。”
男人从垃圾堆里翻出一把合金狩猎刀,满面的愁容中混合着慷慨赴死的心情。
“至少让我做点什么吧!要不是我打了她一巴掌,她也不会离家出走。”
“好了大叔,您就交给我们吧,就当我们为刚才的行为道歉。”
香久耶语气变得非常温柔,那是我从来没听到过的语气,如果她以后能一直跟我这样说话,说不定能对我产生点吸引力。
“那你们知道该去哪里吗?”
“不知道,所以在等你开口。”我左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但没有开门。
“去港口吧,约翰鱼店,那是我父亲开的店,以前她难过的时候都会跑到那里去。”
“Merci!(谢谢)”
在男人恳求的眼神中,我们走出了公寓,下午四点,天气好的有些过分,阳光晒到脸上还是有些发烫。
“我说,你到底会几国语言啊?”
我们像情侣那样走在街上,她轻轻挽着我的左臂。
“我不知道。”
“骗人!”
“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人类究竟有多少种语言。”
“就喜欢你这样狂妄自大的样子。”
等红灯的时候,她努力地踮起脚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对了,昨天你去救人之前对我说的话,可以当做表白吗?”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话……”
当然记得,我的记忆力好的让自己都害怕,看过的景象、听过的声音,只要我集中注意力去记住什么,那它就绝对不会被遗忘。我不能对她产生什么想法,我不能对任何女孩产生想法,这会成为我的软肋,和罗狩那家伙战斗,必须尽可能让自己的盔甲牢不可破,毕竟他可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混蛋。
我们过了马路,和繁忙的街道融合在一起,然后消失在我们租住的公寓楼里。
刚一上楼梯,走廊里的吵嚷声就引起了我的警觉,我们贴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探头,走廊上站着三个男人,人造肌肉把他们黑色的西服撑得满满的,他们正用小型无声脉冲枪指着一男一女,他们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那是我们的邻居。
“……是真的,隔壁住的真的是一对韩国的情侣,男的还挺爱赌博的……”
“根本没有什么中国人,我发誓!”
带头的点了点头,戴上了墨镜,随后丢下了一个骰子大小的方形金属块。然后大步向楼梯走来,我们尽可能轻地跑出了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响,那是反物质手雷爆炸的声音。
“该死的钢铁教会!”
她咬着牙,一边流泪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你坐明天早上的第一班飞机回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不!”
“你也看到我的对手有多危险了,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没有保护你的义务。”
她站定,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狠狠抽了我一个耳光,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不断扩散……
我们躲过了一劫,但无论是她还是我都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