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晶黎醒来之后，她断断续续地向我们描述了不久之前情况。在她讲诉的中途，老王也赶到这里，我们一起听完了她的讲述。
听完张晶黎口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确实……对于这类精神上有着洁癖的人来说，我在她们的眼中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一点上我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
“哎……”老王也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我。“你怎么打算？”
“我能怎么打算？就当是口袋里的一百两银子被偷了。”
一份奴隶契约就是一百两，真不是一笔小钱。
“你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啊。”老王说我。“虽然是你一百两买的奴隶，可这事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啊。
如果放到我过去生活的世界里，这算是人间常识。死了人可不是小事。
“老王，你比我还要早来这个世界。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么？我们作为诸神的棋子，是没有权利选择善或恶的。”
为了自身，我时常夺走他人的性命。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化敌为友，没有比强制性的手段要更加省事的了。
“这不一样吧。”这回是苏玉嬛在反驳我。“你偷换概念了。如果你愿意和她们姐妹俩多沟通沟通，说不定就能避免这样的惨剧。”
她说得没错……如果我能更有耐心一些，和她们姐妹俩达成互相理解的关系，或许不至于闹这么一出乌龙。
“他以前就是这样。”老王倒也没有指责我。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我敢打包票，她绝对是最了解我的人。“他管好自己的事就已经够头疼了，哪有心情管别人。哎，报应吧。”老王说。
即使苏玉嬛她窃取了我的记忆，在这一点上也比不过老王。我和她关系好不是没有理由的。
“……”张晶黎还躺在床上。虽然外伤已经被我用药治好了，但要恢复元气还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用来救她命的拿瓶药，光材料的成本价就超过了30两银子。折合软妹币三万块。幸好伤口的半径不算太大，否则这一瓶药还不一定能把她从鬼门关前救回来。
不管怎么说，还好她识趣地跑回来了，这才保住一条命。
“可以拜托各位……帮我把姐姐带回来吗……”张晶梨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我想把她送回家乡去安葬。”
“你们是哪里人？”我问她。
“卢安国的……”她说。
卢安国是虚影国东南面的邻国。领土面积是虚影的三倍之大。
“不行。”我说。“你可以把她烧成骨灰先带着，暂时还不想放你走。”
“哇，你也太狠心了吧。”老王说。“人家都这么惨了，你也不同情一下。”
“……”
我看了看老王，重新思考。
怎么处理这事，还是得看我的态度。我把张晶梨和张晶黎姐妹强行留在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呢？用奴隶契约束缚着她们，本来是想让她们成为我的盟友，我的私军。但是现在来看是我考虑欠周了。会让她们和我订奴隶契约这事，纯粹是我的报复心理在作祟。
本来我只要保证自己没事就行了。只要琉璃塔的大门不被打开，我还能鬼混日子。可是门开了以后，如今多出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因为这件事情，我对她们姐妹俩是有脾气的。
事已至此不可挽回……或许我真该好好反省一下。
各种意义上的反省。
会把她们俩个人招作奴隶，是我情绪化的判断结果。冷静来说，我固然不会用这种强硬的办法来把她们姐妹俩留在我身边。如果只是作为工具……作为我的棋子来使用，就不该夹杂私情在里面。
是我做错了么？我不禁这么想。
毫无疑问，张晶梨表面上是自己作死而被杀的，可其会这么作死的理由，是因为我和她没有达成共识。我只是用机械性的强硬手段束缚了她而已……就像妲己用机械性的手段定下了我的行动准则一样。
神不会怜悯人。这种做法只是出于效率考虑……如果张晶梨乖乖接受这种束缚，像家畜一样乖巧，固然不会闹得现在这个局面。况且我本身就没打算一直把她们绑在我的身边。还打算等一切都结束以后就放她们两走的。
张晶梨死了，妹妹想把她的遗骨带回家乡。我也不知道是答应她的好还是不答应的好。虽然是邻国，可卢安国也不算很近。这一来一回，就要挺长时间的。
“……”
我看了一眼老王，发现她正凝视着我，仿佛在等待着我心软改变主意一样。
“算了，你走吧。”我改变了主意。“就当是我花钱给自己买的教训好了。”
说着，我走到张晶黎窝着的床边，扯开她的衣襟，在她的胸口上找到那个位于她心脏位置的契约印记。这个印记就是奴隶契约的本体。
我把手伸进我的袖子里头，拿出了一个用炎鼠的皮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解开包裹，里面装着一个木制人偶。在人偶的胸口上也画着一个一样的印记。
因为玛纳泯灭体质的关系，我不能够直接接受奴隶契约的印记，所以才让人把印记打在了这个毫无意识的木偶身上。如果我强行破坏这个木偶，那就会影响到另一个印记的携带者。
虽然能通过这种方式签订奴隶契约，但效果也只是个阉○版本的契约。如果是正常的奴隶契约，那主人想让奴隶什么时候觉得痛苦就让他们什么时候觉得痛苦。而我这个阉○版的就做不到，如果把木偶破坏，奴隶就直接死了。
我一手放在张晶黎的胸口的印记上，另一只手触碰到木偶上的印记。凭借我的玛纳泯灭体质确保两者同时被破坏。当我把手拿开的时候，那个印记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然，包括张晶黎体内的玛纳能量也跟着一起被我抽干了。
“谢谢……”张晶黎很感激地说。
“本来就是我强行和你们订的奴隶契约，你谢我干啥。”
我不禁觉得，这个张晶黎有些太没脾气了。和她姐比起来真是两个极端。
“还有这个，我留着也没用了。”我掏出另一个用炎鼠皮包住的木偶，放在张晶黎的身上。“你姐姐的份，也拿走吧。”
“可以把木偶上的印记也解除掉吗？”她用恳求的语气问我。
或许她不希望自己的姐姐到死也是个“奴隶”吧。
在我看来，这种事情并没有任何意义。张晶梨已经死亡了。这个契约要不要解除都无所谓。
就像墓碑的存在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生者。张晶黎只是想要一份慰藉。
就算觉得这种事情没意义，想了想既然都打算当一回好人了，那就做到底算了。于是我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嗯，等把你姐姐回收以后，我会把这个印记解除的。”
“谢谢……”她把感谢的话语又说了一遍。
真是受不了她……某种程度上说，她姐姐之所以会挂掉，我也有一些责任。不知她为何还非得谢我不可。搞得我心里头感觉怪怪的。
“你慢慢躺着休息，我们出去一趟。”
“嗯。”
我拉着老王和苏玉嬛，离开了给张晶黎休息的房间，沿着走廊一边向外走去。
“没想到昨晚在教会外面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老王感叹道。
“如果某人能善良一点的话，说不定会好很多。”苏玉嬛这话，摆明了是在讽笑我。
“我已经在反省了。”
转生过来的这一年里，我从来只是消灭敌人。还是头一回背上这种人命，就算我再怎么抹杀自己的情感，也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必须得说这是我的过错。
因为我本身的态度就很轻视人命的缘故吧……自打转生到这个异世界来以后，连我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变得不正常了。
“叶雨诺你你也别太自责了，你会这样我也懂。”
老王似乎想来拍我肩膀的样子，不过手到我肩膀边上她有想起来了我是玛纳泯灭体质，停下了动作。
“……你这个体质还真是不方便。本来还想拍拍你的肩让你安心点。”
不愧是我的挚友，想法真是贴心。
“也就你能这么想了。”
“嘿！”
这时候，苏玉嬛抬手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一下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既然你没法拍她的话，就由我来代行吧。”在拍完我的肩膀后，苏玉嬛这么对老王说。
“嗯……谢谢。你不怕她的体质吗？”
“她不受影响。具体原因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解释道。
苏玉嬛……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在触碰了我的身体后能够不被吸走玛纳的个体。只有她不会受我的玛纳泯灭体质影响，具体原因未知。
“很不公平啊！”老王看起来有些丧气。
“如果王镜沢小姐以后想打叶雨诺的话，请尽管交给我。”
“行，那以后我想揍他的话，你得替我狠狠地揍。”
这狐狸……昨晚还悄悄跟我说她嫉妒我和王镜沢的友情来着。现在倒是很积极地参与进来了。
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她能够和老王好好相处的话，也挺好的。
拜她们俩个人所赐，因为张晶梨的死而导致的沉重气氛被二人一扫而尽。她们不会因此而感到消沉。
我更不会。只是在反省，而不会为此消沉。
转生后的生活，每天都是战场，没有时间和精力能够拿来哀悼。
“走吧，咱们一起出去看看情况，顺带把张晶梨的尸体回收处理一下。”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