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朋友,我们有战争和烈酒!”
——“哦!朋友,我们怀揣着勋章!纪念着朋友!”
那是十几年前的老歌,在边境战火纷飞的日子里,所有人都会哼上那么两句。
老赛提斯经常一边拿着半瓶烈性的威士忌,一边问葛林一个问题。
“老伙计,你说,有一天我们都要死了,你会选择怎么死?”
“我想死在女人床上。”
葛林一脸正经的回答,旁边的士兵手一个不稳把端过来的盘子摔在了地上。
“那我给去收尸,把你埋在南头的厕所里。”
“老混蛋你太坏了。”
两个老不正经的碰杯痛饮,爽朗的笑声想要掀破屋顶。
“说真的,老家伙,我要死就必须是光荣的战死疆场。”
葛林放下酒杯,“但是如果国家嫌我老了,把我安排到了文职,我也情愿把余生献给帝国。”
“那我要死了,”赛提斯拿着酒杯在一旁沉思起来,“我要死之前绝对要喝上一瓶上好的威士忌,死而无憾。”
“当了一辈子的兵,除了喝酒打仗什么都不会,烂命一条。”
“哈哈哈哈哈——”
......
在理想之中结束自己一生是最大的奢侈,信念越强的人,在世界倒塌的一瞬间,往往是摔的最疼的那一个。
赛提斯永远也不会想到会和葛林刀刃相向。
“你为什么没有死啊!?”赛提斯无能狂怒。
“因为就连死神也抛弃了我!”
回答他的是葛林那近乎疯狂的声音,瞳孔中透露出的光芒没有丝毫的人性可言,他的脸上被雨水打湿,如断线珠子一般流过他的鬓角。
两人的战斗杀伤性极强,谁也没有留手,各自手中的武器从各种角度在空气中划过,却斩不断雨帘,也伤不到对方半分。
轰的一声巨响,是天空划过一声雷鸣,两人的战斗从隐蔽的角落里逐渐转移到大路上,从而被难民们所觉察,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来这里吗?”
葛林一边挡住赛提斯的攻击一边问道。
“为什么?”
赛提斯长剑挥砍,两人的武器碰撞僵持下来。
葛林的眼神往另一侧瞟了一眼,赛提斯也被这一举动吸引了过去,看向一边——
见到两人战斗的难民们纷纷加快了逃离的步伐。
士兵知道自己干涉不了将军与敌人的战斗所以加快了对居民的疏散,但是却有不少已经走出城门的难民一脸惊恐的跑了回来,那新兵还没开始疑惑,就被一支箭羽射中了胸口。
“不——”
赛提斯无能为力的吼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从城池后方的城门外涌入了数十个黑色的身影,他们截住了难民的队伍,将距离城门最近的那几个平民按倒在地。
身中箭伤的士兵无力反抗,被几个叛神者一同拎了起来,被短刀架住脖子,展示给了惊慌失措的众人。
“住手!住手!你这个疯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葛林笑了,就直直的盯着赛提斯。
那眼神仿佛是在告诉他——没有意义,只是我们单纯想这么做而已。
“我们是最单纯的恶人......”
葛林喃喃自语,双手同时爆发出相当大的力量,赛提斯在力量上居然被他压制了下来,雨水滴到他的眼睛里,赛提斯好像再也看不清楚葛林的模样了。
......
“出来!出来!”
石墙的另一侧站着一个疯子,阿休特吧一个陶罐踢了出去,瞬间有几支箭羽打穿了它,伴随着罐子的碎裂声,阿休特看清楚了箭羽的轨迹,从而也推断出其他人埋伏自己的地方。
“飒飒——”
阿休特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出了石墙的保护范围,箭羽在发射的同时,阿休特那惊人的感官捕捉到了很多东西。
弓弩线弦绷紧的声音,箭身飞行的吱呀声,周围人急促而又不规则的呼吸声,还有那让人心烦的笑声。
在阿休特的世界里,时间的流动要很慢,她可以看到每一滴雨点,每一滴鲜血,和所有人那惊恐的眼神。
“她,她太快了!”
有的叛神者惊叫起来,他只看到了那一抹残影,然后就被阿休特的长弓放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叫起来,阿休特没有丝毫受到人数压制的影响,站在最远处的诺瓦也想反击,但是十字弩抬手的同时阿休特总能像提前预知一样躲到自己同伴的背后,如同鬼魅一般,在人中穿行,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那一瞬间的寒意笼罩了诺瓦,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女人都对自己,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着十分强烈的恨意,她下手毫不留情,有着比他们所有人都丰富的战斗经验。
“啊啊啊——”
没有任何办法,诺瓦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
——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
“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少年受伤的左手是最致命的武器,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阿休特,却被对方灵巧的躲开,刀光一闪,少年的视线有点模糊,甚至还没有认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零点几秒的反应过后,诺瓦意识到自己的肚子被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内脏混杂着雨水滑落在地上。
他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在看到这伤口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呕吐起来,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站立的姿势,他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吐出,顺着雨水流到四周。
胜负已分。
阿休特看着诺瓦的惨状,面无表情,因为诺瓦只是【叛神会】里很普通的一员,他的那份疯狂弥补不了悬殊的战力差距,阿休特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等等!”
濒死的诺瓦叫住了马上要转身离开的阿休特。
“你是很厉害......太厉害了,九个人围堵居然连你的衣角都抓不到,咳咳。”
“......”
阿休特没有说话,但是她停下脚步,就这样看着他。
“若果我有你这样的力量的话......我妹妹就不会死了吧......”
身上的温度伴随着雨水的抽打渐渐消失,诺瓦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躺在地上,但是他可以直勾勾的盯着阿休特那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感情可言,冰冷的像一块石头。
诺瓦来自帝都,他和他的家人其实从一开始并没有感染【黑麦】,但是他的家人全部都被当做潜在的病原体被政府处决了。
他和自己的妹妹在帝都内逃亡,他们也曾想过逃离这个地狱,但是所有的出口都被政府封锁,他们没有任何可能逃脱。
其实并不是因为银骑士团的兵力雄厚。
——而是自己太软弱了。
他们最后隐藏身份,躲到了一家收留孤儿的医院里,他的妹妹才十三岁,诺瓦没有任何办法保证他和他妹妹的安全。
最后他们的身份毫无疑问的暴露,那天晚上,院长悄悄的叫来了银骑士的众人,他们被带到了广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绑在十字架上,没有人上前阻拦,诺瓦亲眼看着自己妹妹被活生生的烧死——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叛神会】的到来让诺瓦捡回了一条命。
诺瓦在埋葬自己妹妹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性,他开始变得扭曲,在妹妹的墓前又笑又哭,曾经几度昏死过去。
那时候他自己意识到,自己需要力量,哪怕,那力量会招致毁灭,哪怕,向恶魔索取......
诺瓦是自愿感染【黑麦】的,说来也奇怪,在正常的世界观里,病人才是弱势的群体,但是在这里,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当自己再次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甚至不敢触碰自己。
诺瓦毫无疑问的杀光了他们,就拿着一把匕首十分轻松的踏着尸体走出了帝都。
在短短两天的旅途当中,大部分的人都死了。
但是他活了下来,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在他的眼前消失。
诺瓦的心渐渐被看不见的东西扭曲,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你又杀了多少人......”
雨中,诺瓦的微弱的声音依旧可以被阿休特听到,阿休特就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你又杀了多少人?我只杀了七个人......为了活下去,你又杀了多少人?”
——“凭什么,死的非要是我妹妹,她没有杀过人,你又杀了多少人......”
为什么死的不能是你呢?
诺瓦并没有说出这一句话,只不过是阿休特自己,看着他那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瞳孔,仿佛读懂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