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死啊?”
赛提斯坐在地上,朝着一旁倒在血泊里的葛林扔石头,石头在落地之前被葛林抬手打飞,说明这家伙还没有死透。
但是双方早已筋疲力竭,没有了再打一架的意思。
“没有水闸启动的声音呢,葛林。”
赛提斯朝着他喊话,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也没有你们的人来给你通风报信,这说明他们还没有成功。”
“你做了什么?”
葛林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依旧倒在地上,看着天空,雨水肆无忌惮的打在他的身上。
“天知道。”
“这说明我输了?”
“反正你没有赢。”
“我们还可以继续。”
“那谁知道呢?”
赛提斯歪了歪头,并不否认葛林的看法,他盘腿坐在雨中,随风摇摆。
“嘿,老家伙,”葛林也坐了起来,他距离赛提斯有一段距离,起坐的一瞬间也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小股的鲜血流了出来,渗进他周围的土地里,“你看,下雪了。”
“说什么鬼话呢?”
赛提斯嗤笑道,看向对方,却又说不出话来。
那家伙的眼睛早已失去聚焦,黑色的血液从他的眼角和鼻子渗出,早已看不到周围的东西,但他又伸出双手,让雨水滴在自己的手掌之上,仿佛真的在抚摸雪花。
......
“咻——”
箭羽破空,命中目标。
阿休特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看到了【叛神会】人们的尸体,和人群。
“平民?”
阿休特皱眉,虽然只有数人,但是的确都是平民,他们一脸惊恐的看着阿休特一言不发,紧张浑身发抖。
平民不应该早就撤走了么?
稍微一想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叛神会】很有可能埋伏在后门防止平民们撤出,但是为什么?平民的撤出和他们的计划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他们为什么会不惜选择分散兵力也要阻止平民撤出?
“你们......”
阿休特不知道怎么安抚别人的情绪,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茫然的看着依旧沉默的人群,他们大部分都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牙齿紧咬着下嘴唇,双腿不停的发抖。
不对......这种情绪。
有点异常。
但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显得有点来不及了——人群前排的一位女性突然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在极短的时间内向阿休特发起了攻击。
这明显是一个【叛神会】的人脱掉了斗篷潜伏在了人群之中,是一个简单而有效的障眼法,犀利的杀气让阿休特有点发愣。
迅速的攻击让没有时间起手的阿休特连连后退,那名女性也是显然知道,如果让眼前的精灵反应过来与自己拉开距离,那么自己将毫无胜算。
所以攻击显得急促,混乱,砍中的却只有空气和不断落下的雨滴。
毫不讲理的强大弥补了阿休特那一瞬间破绽,精灵小姐的优势依旧没有改变,女性的表情开始明显的失控来,她开始变得焦急,脚下的步伐开始变得不稳,最终失去的那仅有的机会。
“啊啊啊——”
女性大吼了起来,匕首并没有停下,但是她面前的阿休特依旧面无表情,瞳孔亮起了一丝高光。
那是自己所失去的光芒,倒印出了自己那无力的形象——和死亡。
阿休特跨前一步,匕首亮出,仅仅是一击,就击中了女性的腹部,鲜血喷出,阿休特在第一时间放弃了自己的匕首所以并没有碰到女性的血液。
双方交换了一下原有的位置,阿休特面向人群,背靠那名女性。
还没有结束,女性挣扎着转过身,反握匕首向前刺去。
但是就这样十分僵硬的停在了空中。
指在女性眼前的是阿休特的弓箭,箭头紧贴在女性的鼻尖——弓箭拉满了弓弦,如同一轮满月。
女性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开始落泪了,两行泪水把脸上脏兮兮的血污冲出两条沟。
之后便是弓箭穿过头颅的声音,就连在暴雨中也听的一清二楚。
一股深深地厌恶感油然而生,阿休特放下弓箭,避开血摊,扭头看着后面的人群。
怎么办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们——”
“交给我吧。”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阿休特扭过头去——医生,亚提兰斯就这样站了她的身后,与她相隔着数米,抱着自己的左臂,明显有过简单的包扎,但是还是印出鲜血。
“医生......”
“交给我吧,精灵精灵小姐,”亚提兰斯看向她,眼中有着丰富的情绪,但那无一例外都是悲伤的,那是无法诉说的,仿佛可以将人拉入深渊般的悲伤。
“交给你了。”阿休特点点头,继续走向星車城的后方。
“对了医生。”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阿休特又停下脚步,亚提兰斯没有回答,站在原地听着。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就去南方吧,那里,也许有你想要的。”
南方。
亚提兰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的。
“再见。”
“再见。”
......
“你知道我们会选择在这里埋伏你阻止平民撤退么?”
葛林在短暂的失神之后葛林就有向赛提斯搭起话来,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像极了一个穷途末路的野兽。
赛提斯卸下自己的铠甲,随意扔在地上。
“为什么?”
“因为你们蠢啊,也许杀光平民你们就已经赢了。”
“你他妈在说什么东西,葛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黑麦】?”葛林歪了歪头,不知是向谁反问道,疾病已经影响了他的神智,让他的话语变得难以捉摸,“不对不对,是因为人啊赛提斯,帝国在爆发【黑麦】的时候,不是选择救援,而是第一时间隔离了所有的患者,胆小的像是老鼠,不问缘由的杀掉了所有可能患病的人......”
“所以呢?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对不起我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死神终于肯收走我的命了么,这可真是......”
“葛林!你给我清醒点,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会带走手无寸铁的平民!疾病会让我们变得脆弱但是不能让我们变得软弱!你为什么——”
“因为【屏障】。”
突然传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赛提斯看到阿休特缓缓的走了出来,手持弓箭,冷冷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之所以不想让平民撤出是因为【叛神者】的人数不足以支撑星車城的【屏障】,医生说过,【黑麦】就像是屏障,在消亡生命的同时也在保护星車城不被城外的食尸鬼袭击,如果平民全员撤出,那么毫无疑问星車城会化为地狱,食尸鬼会第一时间冲进来吃掉我们所有人。”
“什......”
赛提斯被这一理论震惊到脸色苍白。
“这,也是我们获胜的唯一方法。”
阿休特补充到,同时拉满了弓箭,弓身充满力量的响彻起来,对准了在一旁迷茫的葛林。
“现在,我要问你一点问题,这把白色长弓的女孩,她去哪了?”
“虽然我看不见你所说的那把白色长弓,但是我应该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那位红头发的少女,她的箭法让我记忆犹新......”
“她去哪了!”
阿休特喝到,手中的长弓颤抖起来。
“谁知道,死了吧?”
“你撒谎!!!”
阿休特暴戾的往前走了两步,弓箭发出了充满威胁的咯吱声,像是随时都可以射出。
“永远不要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真相也好,谎言也好,都得铭记在心里。”
“回答我的问题——”
阿休特吼道,但是葛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这样坐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死了。”,赛提斯悄声说道,“放下弓箭吧,他已经死了。”
“......”
“放下吧......”
阿休特一言不发的放下了弓箭,把箭羽放回了箭袋,靠在了旁边的树边。
“他......”赛提斯微微张口,却又收声,失神的用双手捂住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看不惯那些昔日最亲密的朋友被自己最信任的国家抛弃和杀害,”阿休特反常的接下话题,“我知道......那种感觉,在这座城里,我杀了太多的人了,他们脆弱的就像是蝴蝶,那不是战斗,是欺凌,是屠杀,他们是病人,而我才是那个夺走他们生存权力的恶魔。”
“在这个地狱里,只有恶魔才能活下来,人类,不适合这个地方。”
赛提斯苦笑道,摊开手掌,血肉里染浸着黑色,那是雨水冲刷不掉的,被称之【黑麦】的诅咒。
“我曾经中过一箭,被一名不知名的医生救过一命,不过,他能救我一次,却救不了我这一次,唉......”
“吼——”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令人心寒的吼叫,阿休特知道那是食尸鬼,他们对这座城池虎视眈眈,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将军,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了。”
“......”
“将军?”
“你快走吧,我逃不过命运了,你也许还可以。”
“还有希望的,我认识一个医生,他——”
“姑娘。”赛提斯打断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活下去。”
阿休特咬了咬牙,后退了两步,转头消失在了黑暗里。
暴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一轮日出缓缓跳出了黑暗,但是却照不亮那角落里的一片黑暗。
那是【叛神会】成员所在的地方,他们就这样看着太阳,站在原地里。
赛提斯也是一样,他看着葛林的尸体,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走了过去。
“当了一辈子的兵,除了喝酒打仗什么都不会,烂命一条。”他辞了呲牙,坐在了葛林的旁边,哈哈的笑了起来。
“别了,老朋友。”
万物,都被吞噬,鲜血飞溅,生命的流逝,灵魂的归宿往往平静而又不平凡的,而在归宿之后,他们又会前往何方,也许依旧是充满黑暗的地方,有人会选择蜷缩在原地,而又有人会选择爬着站起来,跑向那无边的黑暗。
——走向黑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