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本人林下斋从未谈过恋爱。
细数短暂的十六年岁月，除去幼儿园对老师一厢情愿的爱慕，以及初中距离恋爱仅有咫尺的体验，真正意义上以告白作为攻势发起的恋爱——完全没有。
然而我昨天似乎完成了这一项足以载入人生记录的壮举。
印象里当时处在极度激动的状况下，血液仿佛都在脑海里上演盛大的华尔兹。
无意识中我完成了类似告白的挑衅行为。
或者说是类似挑衅的告白？
总之从结果而言……
我成功了。
无论是挑衅还是告白都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虽说是很激动，但当时的激动大半来自于愤怒，至于恋爱感情的成分几乎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的告白到底算是什么性质，而苏野莺同意的又是哪一部分，如果要以小说的形式进行报告，我有信心拿出超长连载的气势对待。
我甚至不记得告白之后是怎么回的家。
从苏野莺答应告白到我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的这段记忆完全消失，这一路上我没出车祸还真是幸运，否则告白成功即人生终结，哪怕是如此喜欢约定俗成的我也受不了这种恶俗展开。
脑内思绪就像胡乱缠绕的线球，深夜会失眠也是理所当然。
在众多感情当中，欢欣感占据的成分并不多，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于是就这样被人生初次的告白所带来的后遗症折腾了一夜。
最终我带着这种茫然与疲倦一如往常地来到教室，靠窗座位的少女却一反常态地注视着我。
她的目光带有探询的意味，似乎想从我身上确认什么，眼睑隐约有些泛黑。
看到这样的她我莫名感到如释重负。
原来大家都一样嘛。
“……早上好呀。”
“嗯……早上好。”
随即苏野莺嘴角漾出安心的微笑，哪怕马上收敛也令我心动了一下。
所以说美少女做这种表情真是很犯规。
大概是平常我跟她的氛围太针锋相对，今天难得和平得互相打招呼，令一直关注我们的同学起疑。
察觉到气氛有些暧昧的我俩立马错开视线，看样子都暂时不想被同学知道我俩正在……
说起来我俩到底算是在交往吗？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一宿，但直到黎明来临我都没得到答案。
按照当时的情况，与其说是告白不如说是一种挑战。
所谓交往不过是我试图向她证明约定俗成并非垃圾的手段。
因此建立起的交往关系并不是由恋爱感情构成，而是一种类似赌约的形式。
也就是我——林下斋以约定俗成作为武器向苏野莺发起攻势。
至于胜利的条件就是她承认约定俗成的魅力。
目的这么明确的交往应该也不算是恋爱了吧？
一上午没听课，我沉浸在这种与恋心不太相同的烦恼当中，偶尔望向窗边那道风景线，她的脊背依旧笔直，视线始终注视着黑板，光是这份专注力就注定她做什么都会成功吧。
午休时金泽辉要拉我一起出去吃饭，本来顺口就要答应，眼睛却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苏野莺，发现她也正在偷瞄我，察觉到我的视线后立马别过脸，拄着脑袋装作无所谓地看着窗外。
思前想后我还是拒绝了金泽辉，而他也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竖着大拇指离开。
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我跟苏野莺的发展已经不是勇者对抗魔王，而是勇者拉着魔王散步。
深吸了一口气，我慢慢踱步到苏野莺的座位。
她依旧望着窗外，但我发觉她的颈脖略微泛红。
这人比漫画里的少女还要纯情啊……到底要可爱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那个……一起去吃饭吗？”
“噢，可、可以呀。”
放弃吧，你根本藏不住紧张感嘛，相比之下我反倒算是从容的那一边。
我俩一起走出学校，相比以往她自我意识强烈的脚步，这次完全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这样温顺的她实在很奇怪……
午餐定在附近的套餐店，她跟我点了相同的套餐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脸庞转向窗外的模样显得非常刻意。
我知道她肯定在用余光打量我，同时也跟我一样在寻求什么答案。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达成的交往任谁都会苦恼和不确定。
“呃，首先关于昨天的事……”
她立马绷紧脊背，视线锁定我的脸，湿润的眼瞳中泛着清澄的光。
“是我有些冲动了哈哈哈……”
我挠着后脑勺发出干笑声，而她稍微愣了下，紧接着露出我相当熟悉的眼神。
眼帘低垂嘴角轻抿——紧接着就要将我骂到怀疑人生。
“不过冲动归冲动，我是认真的！”
“……”
她眼里的凶光逐渐温和，但还是带着一种警惕，毕竟我刚才的说法简直是在耍她玩。
“你说的认真，就是说你是真的想要跟我……”
“对！我是真的要用约定俗成来打败你！”
“……”
苏野莺再度露出错愕的神色，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她不是觉得我的态度不对吗？
对视了许久，她最终叹出一口气，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回归我最熟悉的模样。
她轻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目光。
“果然你到头来只是想证明自己的理念能打动我吧。呵，这样也好，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所以说我纠结那么多根本没有必要嘛！”
“就是说啊！”
我俩都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但总感觉这种默契似乎有些哪里不对劲。
“那你又准备怎么证明约定俗成的恋爱有什么魅力？”
“关于这一点——我完全没想过诶。”
“哈？”
“不……你想想当时那种情况，我根本没机会考虑具体方案吧？”
“所以你现在是在推卸责任？”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况且你说责任……什么责任？”
“当然是胡乱向我告白的责任！”
“那答应的那一方我觉得也得多少负起一点责任吧？”
“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渣男论调！全世界的渣男加起来都说不出你这种话！”
“可我们的情况不太一样啊？我们这应该算是……某种恋爱形式的理念碰撞。”
“就算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无法改变你是个没脑子渣男的事实。”
“都说了我不是渣男啊！我姑且还是会负起我这边的责任的。”
“比如说？”
“比如说……让你幸福？”
“……”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空气中对峙的硝烟忽然被一种暧昧的气息替代。
啊啊……说到底无论目的如何，我俩都是在谈恋爱吧。
“刚才那种话……也是约定俗成吗？”
苏野莺视线飘忽地说道。
“这种展开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范畴吧。”
“这样么。”
她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感觉……还可以。”
“怎么样，承认是我的胜利了吗？”
“哼，区区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我认输。”
眼前的她露出挑衅的笑容。
“有本事让我更加心动。”
救命……我才是心动到要心肌梗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