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子有着石砌的围墙，高约两米。围墙的顶端是瓦片，瓦片有些破损，但也算整齐，显然有人经常修补。
几寸的门槛上，青绿的牌匾下就是大门了。是由稍显暗淡的红木组成，镶嵌着两个铜环。彰显着曾经的大户人家。
“你是他的叔叔？”
院内锃亮的台阶上坐着两大男人，姑且算是。穆林面无表情的对着秦松说道：“我不相信你。”
秦松没有接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本身是不认识的苏妖妖的，可又不确定白寻九的记忆里会不会有。
他们后面的小屋内一群小孩和一个女子正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此时，梳着羊角辫的女孩被一个男孩搞怪的表情弄得哈哈大笑，随后又被更大的笑声所淹没。
“哈哈，你肉没了！”
“呜——不要，你耍赖！”
“好啦，好啦，是我先动的，你们没发现。”卓文青抱起羊角辫女孩道。
“喂，你们还要聊多久啊？快进来一起玩啊！”
穆林回过头挥了挥手应了一声苏妖妖的呼喊。当他再次转回来时，酒窝还在脸上没有消失：“妖妖她啊，才十一岁。还很小，许多想法都很幼稚。”
“就是因为幼稚，她才在大牛他们面前努力装成一副姐姐的模样。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的……”说到这里，穆林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静悄悄的。孩子们都闭着眼当木头人，笑容洋溢在鼻息间，幸福弥漫在肉香里。
此时，卓文青向他点了点头，他也礼貌的回应了一下。
“开心真实，那种只有在长辈面前才会展露的童真的一面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啊……”有些语无伦次，穆林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当初她无依无靠，我本想让她和大牛他们一样，在这小院里住着，有个家，生计问题我能解决的。”
“可她却把自己的位置定在了和我一样的高度，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说着，穆林用手比了一个高度问道。
“嗯。”
“她除了包揽了照顾大牛他们的活，还外出工作，他可是半妖啊……哈哈——说真的，他来了后，我确实轻松不少。”
虽说是小小的院子，但住的却只是一群小孩儿。秦松能够想象出他们的压力，先不说七个孩子的伙食问题。小偷，强盗，地主也是他们要面临的问题。
话到这里，穆林就没有再说了。小院也就安静了下来，但不过一会儿，屋内的喧嚣便打破了宁静。
“哈哈——”
“二虎，你动啦，你的肉没啦！”
笑闹在惩罚结束后，在又一次的游戏中静了下来。
“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穆林本想以愉快的语气说的，可话到嘴边却是有些沉闷。
“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啊？”
“嗯，有急事要办。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听完秦松的话，穆林认真的审视了他许久，随后道：“确实，但我相信她。”
“她很单纯，以为这一别，将来还能再见……”
“拜托你了，帮她找到她父亲吧。”
才十六岁啊……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面前这个十六岁男孩老成持重的语气令秦松有些感慨。“放心吧，这不是生死离别，你们还能再见的。”
是啊，不是生死离别，却又和生死离别有什么不同呢？
“你是商人吧，你觉得我这样的人，独自出城闯荡，活下来的可能有多大？”
“我是拾荒者，下次出城还能不能回来？。”
“诺尔兰这么大，我们要怎么再见？”
“别用你那套乐观的心态来……”每说一句，穆林的声音就更大了一些。直到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声音才降了下来，直至平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判断的标准，顾虑的事情都不一样。你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底层人的痛苦的。”
“还记得昨天吗？你们不要的肉，我们却很喜欢……”
刚才情绪有些过激，虽然及时止住了，但穆林还是有些尴尬，觉得聊不下去了，起身道：“请好好照顾她，哈哈——不过，我想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坦然接受的吧，一定会到处找事做。”
“我很好奇。”秦松的话，令正准备进屋的穆林停了下来。
“如果你我处在一个世界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真爱开玩笑，我本身没有继承什么血统，玄罡的修炼法又特别烧钱，不是我能玩得起的。”此时，屋内投来了一群好奇的目光。穆林知道是他刚才大吼的原因，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回身对着秦松反问道：“可能吗？”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着，秦松也站了起来，拍着身后的灰尘道：“你觉得生活很痛苦吧？那为什么还要收养他们？一个人不更幸福吗？是因为善良吗？”
“所以，我想看看。”说到这里，秦松掏出一个木盒递给了穆林，继续说道：“看看强大后的你，又会顾虑些什么。”
“我们的世界是相同的，只是高度不同而已。你说的没有错，站的高度不同，顾虑的事情也就不同。”
“站在山脚的人顾虑山上的落石，站在山顶的人顾虑疏松的山路。”
“真的很期待你将来的样子了，是依旧痛苦呢？还是豁然开朗……”
说着，秦松已经向屋内走去。
“如果我真的能站到那个高度，我会带着大牛他们，还有我遇见的所有孤儿一起幸福！”
“哦，是吗？拭目以待，记得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对了，找到妖妖父母后，我大概会去耀月城。”
来找我，我告诉你妖妖在哪里。这句话秦松没有说，不过意思很明白。
两人进屋后，一群孩子吵闹着纷纷让他们加入。说是让他们加入，实则是看上了他们碗中的肉。
两人加入后，游戏就不只是木头人了。孩子们换着花样的玩，秦松卓文青换着花样的输。
精肉飘香，烛影摇曳，这一刻就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浑然忘记了苏妖妖即将要离开的事情，或许只有第二天的离别才能让他们伤心流泪，痛感至心。
直至深夜，秦松与卓文青才离开小院。苏妖妖则留了下来，要与孩子们做最后的告别了。
回来福客栈的路上，卓文青不经意的问道：“尊上，你把黑石给他了？”
诺尔兰的恩惠，一种天外陨石。因为通体黝黑，又称黑石。它的降临导致了血统师的诞生，从而改变了人类被妖捕食的命运。
触碰它的普通人有很大几率觉醒血统，成为血统师。成功促使一人觉醒后，它将会失去功效变为粉末，
“嗯。”
“为什么？那可是用一颗少一颗的资源啊，我们手上也只有一颗而已。”卓文青对着秦松质问道，她生气了。
在秦松知道的记忆里，也是第一次看到生气的卓文青，被吓了一跳。
秦松的本意是想让善良的穆林借着黑石摆脱底层，摆脱悲观的心态。
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毕竟他可是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啊：“我看她照顾了妖妖那么久……”
“当然，那是次要的。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他是在新月最底层苦苦挣扎的人，默默承受着压迫，就如一个被压死的弹簧。”
看了一眼卓文青的眼色，没有好转。秦松继续道：“我给他黑石就等于给了她反弹的力量，压得越死反弹得越大。到时候……”
“可是，他独自收养了那么多孩子，可见他正直，善良。这样的人是见不得我们这样的组织的，我总觉得他会和我们作对。”卓文青眉头一皱，思考道。
“哈哈，也是哈。”附和了一句，秦松又故作高深的道：“咳咳，这样的未知感，你不觉得有趣吗？”
“哼，还装。我知道尊上外冷心善，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尊上。可你为什么要把本要送给我的东西给别人呢？”
此时大街上的灯已经燃尽，借助微弱的月光，秦松看到了卓文青的眼内有着泪珠闪烁：“啊？是送给你的吗？我怎么不……”
秦松不再说话了，也说不下去了。
此时的氛围不再适合开玩笑了，而卓文青已经控制不住泪腺了……暗淡的月光通红的眼，白净的脸颊晶莹的泪。
“那盒子是我给你的，是向你要回礼的，没想到尊上早就装好了。”眼睛紧紧盯着秦松，让他看着自己狼狈的一面：“尊上真是变了呢。”
生气的原因是这个啊……
“对不……”
“我不要道歉。”
“我……”
“也不要解释。”
“那……”
“抱我。”
说着说着，卓文青的语气已经变了样，要不是那张精致的脸依旧眼泪戚戚，稍显狼狈，都怀疑她又不正经了。
不过，秦松根本没注意这些，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卓文青哭了。
为什么会哭？因为他是秦松，不是白寻九，不是她所喜欢的他。因为没有与她的回忆，有的仅仅是记忆的载体——气泡。
“抱我！”改变了语气，卓文青委屈道。
这次，秦松犹如木偶依言抱住了卓文青。看着她，静默无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卓文青的痴情了，他是白寻九吗？他有资格吗？
见秦松抱向了自己，卓文青眼色一喜。反手也将秦松紧紧抱住，并把脸埋入他的胸膛，深深吸气的同时还借着胸膛擦拭着眼泪。
“要重新给我准备礼物。”
“嗯。”
“包装盒还要更好看的。”
“嗯。”
“你喜欢我。”
“嗯。”
“好，那我原谅你了。”听到想要的答复，卓文青喜滋滋的回道。“尊上，你反应变慢了，这次没反应过来啊。哈哈。”
然而，拥抱并没有如卓文青想象的分开，反而更紧了。卓文青有些奇怪，抬头看向秦松的脸。那是如沐春风的笑容，脱离俗世的豁达：“尊上？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哈——竟然迷恋上了这里，可惜我不属于这里啊。到了客栈就把白寻九的记忆全部看完吧，这样我就会消失吧？然后，回到地球继续我的生活，还不错……
或许，地球的我已经猝死了吧，然后我将会彻底死亡……死而已嘛。
死啊——
此刻，秦松虽说念头通达，可面对死亡依旧有着本能的排斥。
希望我的记忆能够帮助到他吧。
“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走吧。”松开卓文青，秦松带头走向了客栈。“青儿，这么叫你行吗？”
“啊！很好啊，尊上你还是第一次自愿这么叫我呢。”
也是我的最后一次啊。
回客栈的路途就那么两里路，黯淡无光，毫无美景，可两人竟然走了快一小时的时间。
一人是为了享受，另一人也是为了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