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悬念的战斗
辛德曼漫步在白沙草地上
居博,你怎么了
随着“伪帝”战殁,叛党效忠的古老朝廷土崩瓦解,他们不得不逃到南半球的山区,并在群峰间建立起要塞。这些山脉在当地语言中被称为“低语山脉”。因为海拔很高所以此地空气稀薄。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群山隐隐从逝去的夜幕中浮现,就像被薄雾笼罩的淡绿色尖塔,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暴风鸟从大气层边缘突入,在湛蓝色天幔中缓缓落下,拖曳着金色尾焰烧蚀地表。在山麓下那些纯朴村落里,迷信的村民们把黎明时天边的火红轨迹当作噩兆。许多人开始哭哭啼啼,或者匆忙躲回村庄神庙里。
6319号星球的宗教信仰在首都和大都市里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但在穷乡僻壤里更是根深蒂固。在贫穷的无望死水里,恶劣的生活方式和糟糕的教育水平加深了当地的信仰狂热。帝国军队在占领期间就不得不左右奔波来遏制这种原始宗教狂热。随着一道道火流划过天空,他们发现自己很难再压制住村庄里沸反盈天的骚动。
叛军堡垒位于最高峰山顶下五千米处,那里是由白色熔岩构成的干燥岩石高原。暴风鸟呼啸着降落。当他们落地时,发动机喷流卷起漫天的浮石沙砾。
天空一片苍白,与白色的山峰交相辉映,白色云朵使空气变得柔和。陡峭裂谷和冰川暗藏在高原后,如果在高处迎着阳光,你就可以一览深藏在飘渺雾海中的巍峨群山。
第十连呼吸着稀薄寒冷的空气,迈步前行,武器业已准备就绪。他们组织有序,像洛肯期望的那样顺利登陆。
但通讯仍然受到干扰。每隔几分钟,“萨缪斯”就会阴魂不散地低语,就像山风吹拂时发出的一声叹息。
刚一着陆,洛肯就把队长们叫到跟前:洛卡斯塔小队队长威普斯, 菟葵小队队长居博, 终结者小队队长拉瑟可, 皮塞莱斯小队队长塔罗努斯, 晨风小队队长凯鲁斯以及其他八位队长。
大家围在一起,其中夏维尔·居博的神色有些异常。
作为指挥官,洛肯一直都洞察人心。他一眼就看出居博对威普斯的升迁耿耿于怀。洛肯听从了悼亡者们的建议,遵照自己的判断破格任命尼禄·威普斯为代理连长。当洛肯需要离开第十连办理其它事务时,威普斯可以代他行连长职权。虽然威普斯威望很高,但居博作为第一小队队长,仍然觉得自己被人小看。
其实连队里并没有硬性规定连长席位只能由资历最高的第一小队队长代理,毕竟小队序号只不过是用于区分彼此的数字代号,排名不分先后。但通常人们还是会按照数字顺序,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居博因为落选感到愤愤不平。他已经好几次向洛肯表达过不满。
洛肯想起小荷鲁斯的话:“如果你信任威普斯,那就提拔他。不要和排资论辈妥协。居博是个成年人。他会理解的。”
“我们赶快行动,”洛肯对军官们说,“终结者们作先锋,没问题吧拉瑟克?”
“我的小队随时待命,连长。”拉瑟克中士和他队员们一样穿着魁梧的终结者盔甲,这是阿斯塔特军火库最新引进的先进装备。
由于影月苍狼军团的重要地位,以及战帅坐镇的缘故,影月苍狼是第一批装备终结者盔甲的军团。而有些军团甚至连影子都没见着。这种盔甲是为了顶着重火力攻坚而设计的。终结者盔甲厚重坚固,因此在尺寸上要大一号。它能把阿斯塔特战士变成缓慢、笨重但无人可挡的人形坦克。
阿斯塔特终结者牺牲速度,灵巧和敏捷,获得了免疫几乎所有远程武器的能力。
拉瑟克身穿铠甲,比众人高得多,就像个原体一样让阿斯塔特们相形见绌,或者像是一个阿斯塔特那样让凡人自惭形秽。他的肩膀、手臂和护手上都安装了重型武器系统。
洛肯说:“我要你们穿过那座桥,开辟道路。”他停顿了一下。现在是时候培养下私人感情了,“居博,我想让菟葵小队跟随终结者组织第一波攻势。”
居博点点头,显然很高兴。
最近几个星期他一直神情不悦,现在终于情绪高涨起来。参加这次简报的军官们都没戴头盔,所以一颦一簇洛肯都看在眼里。尽管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里空气稀薄得无法呼吸。不过阿斯塔特凭借强化的心肺系统一点也没感到不适。洛肯看到尼禄在微笑,知道他明白这个指令的意义。洛肯给居博提供建功立业的机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重视。
“行动吧!”洛肯高喊,“牧狼神万岁!”
“牧狼神万岁!”军官们回答,戴上头盔。
连队一部开始向连接高原和山脉的天然石桥和堤道前进。
一支帝国步兵团裹着厚重大衣,戴着呼吸器,从峡谷下游的卡什里镇迎着寒冷稀薄的狂风来到高原与他们会合。
“卡什里镇还在我们手中,长官。”军官告诉洛肯。他的声音闷在呼吸面罩里,看起来呼吸得很艰难,“进犯之敌不得不退守山顶要塞。”
洛肯点了点头,抬头凝望在白色光辉中若隐若现的峭壁。他说:“现在战事交给我们负责。”
“他们可不是手无寸铁,长官,”军官警告说,“每次我们试图占领石桥,他们就用大炮挫败我们的进攻。他们的火炮性能不强,但是占据地利。
这是修罗场,长官,他们可以凭借地势对我们交叉射击。据我所知叛军是由一个叫赖库斯或是赖克的绝影近卫领导的。我们- - - - - -”
“一切都交给我们来吧,”洛肯又说了一遍,“在杀死敌人之前,我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来:“居博,威普斯。别休息了,准备出发!”
“就这样?”军官酸溜溜地问,“我们在这里鏖战六个星期了,我们拼死奋战,阵亡人数多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你——”
“我们是阿斯塔特,”洛肯说,“你忙别的去吧。”
军官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低声咕哝着什么。
洛肯转过头,吓了他一跳。被影月苍狼用冷冰冰的观察目镜直视,任谁也不会觉得舒服。
“你说什么?”洛肯说。
“我……我……没什么,长官。”
“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那个地方闹鬼,长官。”
“如果你相信这个地方有鬼魂出没,伙计,”洛肯说,“那么你是在承认自己相信鬼魂和恶魔的存在吗?”
“我没有,长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这么认为,”洛肯说,“毕竟我们不是迷信的原始人。”
“我的意思是,”那个军官喘着气说,他的脸涨得通红,呼吸面罩后的额头吓得冷汗直流,“这个地方有些古怪。这些山峰名叫“低语山脉”,我和卡什里镇的当地人谈过。
这名字年头很久远,长官,真的很久远。当地人相信,当四下无人的时候,你可能会听到山外有人在呼唤他。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迷信而已。这个星球还保留着祭坛和神庙呢。他们的信仰还处于蒙昧未开的状态。为无知的当地人带来理性光辉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那么那个声音是什么,长官?”
“什么声音?”
“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一路冲上山谷,我们都听到过那个声音。我亲耳听见确实有低语声。在夜晚,或者光天化日之下独自一人时,甚至在通讯器里都能听到。萨谬思一直在呢喃低语。”
洛肯盯着军官。固定在护肩上的誓言之卷在山风中飘动。“萨谬思是谁?”
“我知道个鬼。”军官耸了耸肩,“我只知道过去几天里,整个通讯网络都混乱得很。耳机里听到的都是同一句话。一个威胁。”
洛肯说:“那不过是敌人想打击我们的士气。”
“唔,这倒也说得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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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肯在刺骨的寒风中穿过高原,驻足在停泊的风暴鸟战机之间。萨谬思又开始呢喃,在洛肯的通讯频道里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
”萨谬思。你只会听到这个名字。我是萨谬思。萨谬思就在你身边。萨谬思就是你身边的人。萨谬思必将啃噬你们的骨头。”
洛肯不得不承认敌人的宣传手段很出色。神秘的低语的确令人不安。在过去的6319星球上,它可能在与其他国家的战争中非常有效。这“伪帝”极有可能就是凭借恶毒的耳语和看不见的绝影武士制霸全球。
但帝皇的阿斯塔特不会被这样简单的把戏欺骗。
他四周的影月苍狼一言不发地听着头盔里的呢喃声。
“别理它,”洛肯告诉他们,“这只是敌人的诡计。我们出发吧。”
拉瑟克的终结者接近了石桥。这座由花岗岩和火山岩构成的天然拱桥连接着高原和巍峨山巅。它是古代冰川活动留下的鬼斧神工。
在高原边和石桥上,散落着不少尸首,其中一些由于海拔过高的缘故干枯成木乃伊。那个军官没有撒谎。有数百名士兵在突袭堡垒的战斗中牺牲。战况太激烈了,以至于他们的战友连尸体都没法回收。
“前进!”洛肯下令。
终结者小队举起暴风矢爆弹枪,开始通过石桥。
巨大的钢靴把白骨和腐烂的军衣碾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们旋即遭到敌军火力的袭击。峭壁上的隐蔽处冒起枪焰。枪林弹雨被特制的盔甲弹开。终结者昂首挺胸冲进火线,耸耸肩将子弹抖落,就像在狂风中行走一样,虽然艰难但毫发无损。几个星期来,帝国陆军对此地束手无策,并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但如今这点火力只不过让军团战士越战越勇。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洛肯想。无数烈士白白在此浪费性命,他为此感到难过。要是早把这个任务交给阿斯塔特就好了。
推进到石桥中段后,终结者小队的前锋开始开火。
爆弹枪和装甲内置的重火力系统在无底深渊上方倾泻火力,用镭射光束和爆矢对峭壁上的敌人迅猛打击。伪装阵地和防御工事接连爆炸,一团稀烂的尸体碎块被崩落到山下的裂谷里,陪冰川和乱石作伴去了。
这时,萨谬思又来装神弄鬼:“萨谬思。你只会听到这个名字。萨谬思。它意味着结束和死亡。萨谬思。我是萨谬思。萨谬思就在你身边。萨谬思就是你身边的人。萨谬思会啃噬你的骨头。当心!萨谬思在此。”
“前进!”洛肯骂道,“谁去给我把那个王八蛋的嘴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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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谬思是谁?”波罗丁问。
在陆军和机仆的护送下,这些史官刚刚在一个叫卡什里的小镇着陆。寒冷的群山在他们身后藏身于迷雾中。
这个地区已经被瓦瓦鲁斯的步兵团和装甲部队占领。一行人走到阳光下,因为高原反应头晕目眩,上气不接下气。琪乐一边校正她的摄像机以减少镜头曝光量,一边试图舒缓她急促的呼吸速度。她很生气。他们在安全地带下了飞机,离实际战斗区域很远。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
他们一举一动完全是在别人的把持之下。
卡什里说是城镇,其实就是坐落在山峰下、峡谷里的一排荒凉长屋,看起来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发生变化了。在镇上她或许有机会拍摄乡村民居或赋闲的军用装备,但这么做没有一点意义。这里耀眼的阳光倒是十分纯净。天空中夹杂着雨丝。
机仆们奉命为史官提行李,还有些则在风中努力让每个人都有伞打。琪乐觉得一行人看起来像是群无所事事的贵族,正在参与一场盛大的旅行。哪有什么危险,所谓的危险不过是推托的借口罢了。
“阿斯塔特呢?”她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战区去?”
“先不谈这个,”弗洛拉插嘴说,“萨谬思是谁?”
“什么萨谬思?”辛德曼不解地问。他走出人群,站在一片灌木丛生的白沙草地上,从那里他可以俯瞰雾气弥漫,暴雨倾盆的峡谷深处。
他遍览群峰,好像要向大峡谷演讲似的。
“我一直都能听到他说话。”弗洛拉跟上他,继续说道。弗洛拉有些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戴着耳机,这样他就能听到军方的通讯。
“我也听到了。”一个警卫班的士兵透过雾蒙蒙的呼吸器说。
另一位附和说:“通讯器一直在放他的声音。”
“一路上都是如此,”管事的军官说,“别管它。干扰而已。”
凡·克劳斯滕说:“有人告诉我,这种事已经发生好几天了。”
“别瞎操心。”辛德曼说。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好像要因缺氧而晕倒。
“连长说这是恐吓战术。”其中一名士兵说。
“连长说得很对。”辛德曼说。他拿出自己的数据板,和舰队档案库联网。
然后,他解下呼吸面罩戴在脸上,从绑在臀部的高压气瓶里吸进氧气。
查阅了几分钟后,他说:“哦,真有意思。”
“查到什么了?”琪乐问。
“什么都没有。无事发生。连长是对的。放轻松,四处走走。这里的士兵会很乐意接受你们的采访。这里的武器装备也都随便你们看。”
史官们用眼神互相交流一番后,只得作鸟兽散,各忙各的活去了。每个人后面都跟着一个带着阳伞的听话机仆和一队脾气暴躁的士兵。
“我们还不如不来呢。”琪乐说。
“群山真美。”萨克说。
“去你妹的群山。你又不是没见过山峰。听。”
他们侧耳倾听。远方一声低沉的轰鸣顺着峡谷向他们传来。看来某处战事正紧。
琪乐朝声音的源头努了努嘴。“那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我要问问宣道士为什么把我们丢在这里。”
“祝你好运。”萨克说。
辛德曼没跟大部队一起走,而是站在山城一座简陋长屋的屋檐下。他正继续研究他的数据板。山风吹拂,细雨婆娑,脚下白沙里绿草茵茵。
琪乐走到他跟前。两个士兵和一个拿着阳伞的机仆跟着她。她转身对他们说。
“不用麻烦你们了。”既然她这么说,他们也就停下脚步,让她一个人去了。当她找到宣道士时,她累得要靠氧气罐才能呼吸。
辛德曼完全沉浸在数据板中。她出于好奇,一时忘记了抱怨。
“出了什么事,对吧?”她小声问。
“不,没什么。”辛德曼说。
“你已经知道萨缪斯是什么了,对吧?”
辛德曼看着她,笑着说:“是的。你真爱刨根问底,幼发拉底小姐。”
“天生的脾气而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先生?”
辛德曼耸耸肩。他说:“查到一些蠢事罢了。我们收集到的历史情报中就有萨谬思这个名字,还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对于6319星球的人来说,这里似乎是一个圣地。一个神圣到闹鬼的地方,在这里所谓的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彼此渗透。
真有趣。我对原始世界的信仰体系和封建迷信一直很着迷。”
“数据板上怎么说,先生?”琪乐问。
“数据版上的内容很有趣。我是说这很可怕,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上面说,低语峰里有鬼魂游荡。它还提到萨谬思是鬼魂的头领。按照当地的古老传说,有一个君王在这里战胜并封印了梦魇。这个梦魇就是萨谬思。你看,他们的神话中提到了它。在过去,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古老神话,里面有个叫撒旦的玩意。萨谬思和它地位差不多。”
“萨谬思是鬼魂吗?”琪乐低声说,感觉很不舒服。
“上面是这么说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琪乐说,“自从我们登陆的那一刻起,我就听到了他的低语呢喃。但我没有戴通信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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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桥外,叛乱分子已经筑起石垒和金属盾墙。他们有重型火炮,可以覆盖通往堡垒的沟渠。他们在狭窄的泥路上*******、通电的铁丝网、加固的寨门、石垛路障和重装自动岗哨。他们还控制了制高点,有冰雪作屏障,占尽地利。他们士气高涨,还有神的庇佑,可谓万事俱备。
他们让瓦瓦鲁斯的部队在此阻滞了六个星期。
现在他们却没有任何机会。
他们甚至没能动影月苍狼一根手指头。顶着炮击和炸药的轮番洗礼,终结者们拔除盾墙和旁牌,炸开寨门。他们用动力爪把自动哨站的电动机撕毁,用肩膀推倒路障。连队在他们身后如潮水般突进,向山上亮起枪焰和硝烟的位置射击。
这座堡垒依山而建。在山外可以看见一部分屋顶和城垛,但大部分结构都藏在山里,厚达几百米的岩石就是堡垒的装甲。
影月苍狼从装甲大门外鱼贯而入。突击小队用喷气背包沿着山麓跃上高空,然后像成群的白鸟一样落在堡垒暴露在山外的屋顶上。他们凿穿屋顶,从上方突入,炸开堡垒,把内室暴露在外。冰雪在爆震中滑落到峡谷里。
室内是一个迷宫般潮湿昏黑的岩洞,上面贴着古旧的砖瓦。
穿过岩洞,穴风愈急,就像是个哮喘病人在努力喘息。战死者到处都是,有瘫倒在地的,躺着的,趴着的,摔成肉泥的。洛肯从一旁走过,心中满是怜悯。他们被自己的文化欺骗,参与到无谓的抵抗中来。抵抗使他们尝到了阿斯塔特的天降正义。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邀请灾难和厄运降临。
可怕的惨叫声在乱风劈驳的岩穴中回荡,不时被一阵猛烈的爆弹枪声打断。洛肯甚至没有想过记录杀敌数。这里没有什么战功荣耀可言,只不过是照章办事罢了。
这可是由帝皇麾下的战争机器执行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子弹撞飞在他的盔甲上,洛肯转过身来,不假思索地射倒了袭击者。两名拼死一搏的袭击者虽然穿了防弹衣,却仍旧被射碎,糊在墙上。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战斗。如果他们大胆投降的话,他会接受的。
“走这条路。”他命令道,他身边的一队战士遵照指示进入下一个路口。他跟在他们身后,发现脚下有一具尸体在蠕动呻吟。
这名起义者身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身受重伤,目光呆滞地望着洛肯。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洛肯跪了下来,用手扶起敌人的头。“你说什么?”
“为我超度……”
“我不能这么做。”
“请为我做个祷告,把我引荐给众神。”
“我做不到。我不信神。”
“求你了……如果不祷告我就死了,就没法进入来世。”
“对不起,”洛肯说,“你快解脱了。人死后就一了百了,再无牵挂。”
“求求你,行行好……”
“好吧。”洛肯说。
他拔出战剑,那是一柄标准的短刺剑,并激活了能量槽。灰色的刀刃发出刺眼的辉光。洛肯给了他一个痛快,然后迅速地站起来,轻轻地把那人的头颅放在地上。
下一个房间罕见得宽敞。融化的雪水从黑色的天花板上滴下来,在流过的岩石上析出闪闪发光的矿物痕迹,就像银须一样。为了收集融水,房间中央挖了一个水池,这可能是要塞的主要水源之一。
他派来的小队在池边驻守。
“报告情况。”他说。
一位影月苍狼朝四周看了看。“这是什么,连长?”他问。
洛肯走到他们中间,看见水池周围放着许多玻璃瓶。起初,他以为这是用来集水的,随后却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东西:硬币、胸针、奇怪的泥塑雕像,还有小型哺乳动物和蜥蜴的头骨。水珠落在瓶身上,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许多瓶子上都析出了闪闪发光的矿床。
在水池上方的钟乳石悬垂处,刻着古老的文字。洛肯看不懂这些字,他也不想看。其中一些符号让他惴惴不安。
“这是一个道场,”他简单地说,“你知道当地人是什么鬼样子。他们迷信求神拜佛那一套把戏,这些都是祭品。”
战士们互相瞥了一眼,并不十分理解他的话。
“怎么会有人相信不存在的东西?”一名战士问。
“他们被蒙骗了,”洛肯说,“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毁了它。”他下完令,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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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攻从头到尾一共持续了68分钟。最后,山垒夷为硝烟弥漫的废墟,任由烈日曝晒寒风吹打。整个连队全员无损。叛乱分子亦无一幸存。
“杀了多少?”洛肯问拉瑟克。
“尸体还没数完呢,连长。”拉瑟克回答,“照现在的数据,是九百七十二个。”
进攻时,他们在四通八达的迷宫要塞里发现了大约30个祈福道场。洛肯下令将它们全部毁掉。
“他们在守卫自己教派的最后一个神庙。”尼禄·威普斯说。
“我想是的。”洛肯回答。
“你不喜欢这样,是吗,加维?””威普斯问。
“我讨厌看到人们无谓地死掉。
我讨厌看到人们白白牺牲生命。因为我什么神都不信。我感到很恶心。这就是我们曾经的样子,尼禄。我们的祖先曾是狂信徒,唯灵论者,相信编造出来的谎言。所幸帝皇给我们指明了走出疯狂的康庄大道。”
“所以要乐观些,事已至此。”威普斯说,“尽管我们把他们杀个干净,但别觉得内疚,我们只是在把真相传递给我们迷失已久的同胞们而已。”
洛肯点点头。“我为他们感到难过,”他说,“他们一定很害怕。”
“因为我们?”
“是的,当然,我不是指害怕我们本身。他们害怕的是我们带来的真相。
我们试图告诉他们,在银河系中没有比光、重力和人类意志更强大的力量。他们信奉神灵,而我们正在把他们最后一根拐杖移走。他们一直都觉得很安全,直到我们到来。他们相信在守护灵的庇护下,他们很安全。在有来生、有来世的极乐世界中很安全。他们相信自己灵魂是永生的,转世投胎只不过是换一副皮囊。”
“现在他们遇到真正长生不老的人了。”威普斯自嘲道,“这是一个沉重的教训,但从长远来看,他们会从中受益。”
洛肯耸耸肩:“我只是换位思考罢了。
他们沉溺于神明的抚慰中,而我们却把他们打醒。我们向他们展示的只是一个残酷无情的现实:人生苦短,哪有什么超脱。”
“说到超脱,”威普斯说,“你应该给舰队发信号,告诉他们任务完成。宣道士已经给我们打过招呼,请求允许史官们到现场来。”
“没问题。我会给舰队发信号,告诉他们好消息。”
威普斯转过身去,然后又停了下来。“至少先等那个声音闭嘴吧。”他说。
洛肯点点头。半小时后,“萨谬思”停止了他那伤感的胡言乱语。
战斗中没有发现任何电子战系统或通讯干扰设备。
这时洛肯的通讯器响起。
“连长?”
“居博吗?什么事?”
“连长,我…”
“什么?你说什么?说清楚点。”
“对不起,连长。你来这看看吧。我…我是说,我要你来看看这个。我找到萨谬思了。”
“什么?居博,你在哪里?”
“我循着定位器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萨谬思。它意味着结束和死亡。”
“你发现了什么,居博?”
“我……我找到了……连长,萨谬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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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肯把打扫战场的工作交给威普斯,在居博定位器的指示下,率领第七小队一起进入了要塞内部。第七小队又被称刹车片战术小队,由乌顿中士指挥。他是洛肯最信赖的战士之一。
定位仪把他们带到了堡垒地下室深处的一个巨大的石井边。他们通过黑色岩壁间的一扇锈蚀铁门进到对面。
门那头阴冷潮湿,是山岩中一个自然形成的陡峭裂谷,俯瞰着一片黑暗的深渊。一个古老的石阶桥墩在深渊上连接起裂谷两侧。融水沿着峭壁潺潺流淌。
风从不知何处吹来,呼啸而过。
夏维尔·居博独自站在悬崖边。当洛肯和第七小队靠近他时,洛肯发现菟葵小队的其他人不知去向。
“夏维尔?”洛肯喊道。
居博回过头。“连长,”他说,“我发现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什么东西?”
“看到了吗?”居博说。“看到这句话吗?”
洛肯盯着居博指的地方。他只看见水从钙化石壁上流下来。
“不。哪有什么句子。”
“有!在那里!”
“我只看到了水,”洛肯说,“水。”
“是的,是的!文字是写在水里的!它们落入了水中!你看到了吗?词语一出现就会随水流走,但很快又会有新的词语出现。”
“夏维尔?你还好吗?我担心- - - - - -”
“看,加维尔!看这些字!你听不见水说话吗?”
“水说了什么?”
“滴答滴答。一个名字。
萨谬思。那是你唯一能听到的名字。”
“萨谬思?”
”萨谬思。它意味着结束和死亡。我是……”
洛肯看着乌顿和其他人。“让他停下。”他平静地说。
乌顿点点头。他和四名部下端着爆弹枪向前走去。
“你在干什么?”居博笑了,“你在威胁我吗?泰拉在上,加维尔,你看不出来吗?萨谬思就在你身边!”
“居博,菟葵小队在哪儿?”洛肯厉声说道,“你们小队其他人呢?”
居博耸耸肩。“他们也没看见,”他说着,向悬崖边上瞥了一眼。“他们看不见。我却看得很清楚。萨谬思就是你身边的人。”
“乌顿。”洛肯点头授意。乌顿向居博走去。“和我们走吧,兄弟。”他温柔地说。
居博突然掏枪射击。没有任何警告。他朝乌顿脸上开了一枪,血淋淋的头颅碎片从乌顿头盔后面喷洒出来。乌顿扑倒在地。两名战士急忙向前冲去。爆弹枪又咆哮起来,在他们胸甲上凿出大洞,把他们摔倒在地。
居博转过身来,用观察目镜盯着洛肯。“我就是萨谬思,”他笑着说,“当心!萨谬思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