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
看来他从开始就没打算突袭。大概是在他看来,我是个连瑞安都不如的战九渣吧。
我取下背包,甩到角落里去,然后正了正身,慢慢向那蜥蜴人走去
“唔?”那蜥蜴人似乎对我的行径大为不解,“连反抗都不打算做吗?那可真是无趣的猎物啊。”
“您错了。我并没有不打算反抗。”我回答他这句话时,以及走到了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下,钝剑的挥砍无法累积足够的动量,难以造成致命伤,只有刺击能起到效果。再者,水鸥流居合剑术的拔刀术,可是能在大多数兵击比赛里先拔头筹的。
我把手搭在刀柄上,看着他的绿豆眼睛,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的手,想知道我的第一次攻击是怎样的。
让我先攻击,又放任我走到这样近的距离,已经注定了他的败北。
“噗!”利刃割裂肌肉的声音骤然响起,刀刃整齐地划过他持剑的右肢根部,停留在空中。
断肢落下,紫色的血液喷溅在地板上,在寒冷的冬天里腾起一阵热气。
“你!”他退出半步,另一只手向身后摸去。
“貴方よ、殺して。この斬撃はリアンさのために!”
我双手握住刀柄,空中的刀刃反转,斩下,这一次刀刃本应从那蜥蜴人的左肩砍入,右下肋拉出。但是肩膀忽而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砍偏了些许方向。滚烫的紫色血液喷溅在我的脸上。或许是脸部长期暴露在寒风中的缘故,我觉得那血是烫的,似乎能烫伤我的脸。
那大蜥蜴向后退开两步,胸前的护甲上有一道狭长的裂隙。它那绿豆眼里终于没有了高傲,只有一种我读不出来的神情。
我甩掉刀身上大部分的血迹,用袖子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再收入鞘里。可惜的是白色的下绪和柄卷沾上了紫色的血,不知还能不能洗去。
收刀入鞘,我用余光瞟了一眼那蜥蜴人。
天!他不在原来那地方!
我几乎是立刻朝着最近的掩体飞扑过去,翻滚落地,我刚刚站立的位置,被数枚粉红色的细长结晶取代。
“这他妈算什么?!”我四处张望,看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的蜥蜴人,它的剩余的那只手上,多了一把形似步枪的武器。那些尖刺应该就出自它的手笔。
我迅速转移,躲在承重柱后,躲过了第二波的尖刺。
难办…当初不该丢掉手枪……啊对了,手枪!
我所在的承重柱,离我进来的门口只有不到半米,而瑞安留给我的的手枪……几乎可以说就在脚边!
走大运了。我闪出承重柱,抓起地上的手枪,又躲到另一个承重柱后,尖刺随之而来。承重柱的混凝土不断崩落,露出粗壮的钢筋。要不是那些钢筋,现在的我,估计不会比那些中世纪里被穿刺起来的“女巫”好看到哪去。
这次,在那蜥蜴人攻击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了与前几次不同的异响。那声音,就像是从某个机械结构上拆卸下某一部分。
弹药耗尽重新装填吗?
我如是猜想。机会容不得错过,所以容不得我犹豫。我举起那支M500,立刻将半个身子探出承重柱。那蜥蜴人的眼睛里充斥着惊讶与恐惧的光,它的嘴里,正咬着似乎是弹匣一样的物件,正准备将那玩意儿装进手里的枪。
“砰!砰!…砰!!”两声连续的两枪响和稍后的第三声枪响结束,蜥蜴人仰面倒下。0.5英寸口径的背甲手枪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破损的胸甲,在他的胸腔翻滚破碎,带着大量的组织残片从背后穿出,喷射在他身后墙上,将还未装修的水泥墙面染成深浅不一的紫色。
“啪…”手枪掉在地上,肩膀的剧痛让我再也握不住它。本来就受了伤,.500S&Wmag的巨大后坐力让我的肩膀雪上加霜,这直接导致了刚刚我遵循莫桑比克射击术的射击脱靶了那最后瞄准头部的一发。
我慢慢走向那蜥蜴人,他还没死,但估计不远了。
“嘶……呃……你们为什么要侵略?现在你总可以回答了吧。”我死死捂住剧痛的肩膀,过了有一会儿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侵略?不,你错了。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园。就像这里本是蚂蚁的家一样。你们为了建造城市,铲掉蚁穴,杀死里面的蚂蚁,而我们不过是在做一样的事情罢了。”他说。
“你们,怎么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就与你无关了,蝼蚁,回答你一个问题,已经是我的仁慈。咳…”他咳出一口血液,刚才的射击撕碎了他的肺,“卑鄙的外乡人…要不是我让你离得那么近…”
“我们有句古话,兵者,诡道也…你知道吗,害死你的,不是弱小,而是你的傲慢。”
“对,我早该知道”他总算闭上那双小绿眼,“弱小不是最致命的,傲慢才是。不过,你现在也在犯错,犯同样的错。兵者,诡道也,这句话我还给你,人类。”他合上眼,不再说什么。一个圆滚滚的玩意儿从他身边滑落,上面的指示灯越闪越快,就像是……
像极了科幻游戏里的电浆手雷
等我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晚了。蓝紫色的电弧裹挟着巨大的冲击波,将我掀起,狠狠地抛向玻璃幕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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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我将喉咙里蓄积的血液吐了出来。喉咙和口腔黏糊糊的。连同一起吐出来的,可能还有我残破的肺部组织。
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我感到我的腰部正以一个奇怪的姿态扭曲着。很可能腰椎已经断离了。
天道好轮回,这下就算能活下来,下半辈子也得在轮椅上过活了。
“唉……”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命运哀叹,不仅仅是哀叹下半辈子,还在哀叹我能不能撑到救援抵达。
死在这异国他乡,还有很大概率不能入土,怕是要变成什么孤魂野鬼,为祸一方了吧?
我自嘲。勉强摸出手机,想要联系洛琳,却发现这不争气的电子玩意儿,早就在爆炸的时候破碎的一干二净了,更何况还和我一起被从二楼抛了出来,肯定是不能用了。
我勉强地扭动了一下上半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一地的碎玻璃——那大约是我撞碎的——和几辆燃烧着的车子。
在那些车子的锂电池和复合材料燃烧,冒出的五颜六色火焰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一座塔。
至少在我这个匍匐在地的角度看来,那的确是一座塔——洁白无瑕,在这布满烟尘的战场上矗立着,一尘不染,就像是亚瑟王的圣枪投下的影子,越过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那“塔”似乎对我有着异样的吸引力,它似乎给了我一个什么不得不到它脚下的理由。
我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撑着身体,慢慢向它爬去,纵使破碎的玻璃划破手掌,寒冷的空气让血液凝结成霜。
终于,我爬到了那“塔”脚边,它就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一样,突兀地立在混凝土地面上,不过远不及我之前看到的模样雄伟,只有大约十一二米高,就像是为谁准备的墓碑。
终于,我拼尽最后的力气,伸出左手食指,触及那塔的表面。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材质。坚硬、光滑,却不像地面那样冰冷。它是温热的,就好像冬天里装着地暖的实木地板那样。
随着我的触摸,一层层涟漪状白亮色光晕在“塔身”上漾开,又汇集在一起,凝结成一个正二十面体的样子,向我飘来。
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那个正二十面体破碎了,化为飞旋的光尘,就如同晚春的阳光,将我轻轻包裹起来。
”唔……”我感受着吗些光粒带来的些许温暖。背部和胸腔的疼痛几乎让我昏厥;由于大量失血的缘故,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黑暗。
看来是撑不住了。
要死了吗……
我问自己。
我害怕死吗……
我问自己。
不怕。应该是不怕的。自从那天起,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该失去的大部分都失去了,生命不过是仅剩的几件我还拥有的东西之一,按理说是不会让我感到恐惧的。
连支撑头部仰起的力量都失去了,我只好面朝下趴在地上。泥土的气息从和着鲜血的味道涌入鼻腔。我本想把向前伸出的左手收回来,却发现连手也失去了控制。
残破不堪的身体溢出的血液,顺着伸出的左臂向前流淌,漫过指向前方的食指,继续向前淌去,流向那洁白的塔。
自从失去了某个人之后,我已经不畏惧死亡了,但一想到死后不能思考,没有意识和知觉的状态,仍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个人曾感受过的感觉。
而如今,那令我毛骨悚然的状态正慢慢袭来,侵蚀着四肢百骸。
我拼尽全力保存着正在失去的意识,然而这拼尽全力的方式,竟然是我曾经最不屑的回忆自己的一生。
“呵……”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吐出,完成了对我自己最毒辣地嘲讽。在大脑缺氧的状态下,清醒越发难以保持了。眼前已完全是一片黑暗,我感到意识正渐渐被从我的脑海里抽离。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回亚联,明明说好了一定会保护好洛琳,明明想要守护那么多………结果,我什么也没能留住。
我想,我就像追着蝴蝶跑的孩子,到头来,两手空空。
……对不起,洛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