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把手从枪口制退器上拿开了。
90式电磁加速干涉步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她最终决定要上前线了。但是,几乎是短兵相接的那种“前线”并不是她能够承受得了的——从身体和心理两方面来说都是。
于是她选择作为反器材步枪射手,设定任务是在交战区域五百米开外的地方提供援护射击。
“该走了,洛琳。这次的任务应该蛮简单的。”黄亦宽走过来,他用左手——那只“原装”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又顺手帮她拎起那支大口径步枪。只不过他除了装备这一支97式突击步枪,还携带了一支80mm云爆榴弹火箭筒。
“嗯……”洛琳跟着他,走向整备室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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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在公车上睡了多久,一觉醒来,车已经过了西单。旁边的老大爷好心提醒我,这车上鱼龙混杂,说我一个女孩子,容易遇到危险。我冲他笑笑,谢过他的好意。
我的行李实在是不多,就一个背包,里面是身份证、护照和一套备用的衣服。所以我没有订酒店,只是奔着陵园去了。买了两支虞美人,放在自己的坟前,然后又赶回北京。
皇城根儿下的人呐,都有那么一种骨子里的硬气,这硬气已经过了三百年了,不但没有褪去,还大有越来越旺的势头。那陵园的看门老大爷,穿着一身挺拔的老式共和国军装,胸前挂着四颗勋章,有一颗是紫心。他说,那是第二次韩战的时候留下来的。现在他在这守着墓,也蛮自豪的,因为他不光守着几百年来给共和国给亚联建功立业的英雄,还守着他死在第二次韩战战场上的战友。
我就纳闷儿了,我何德何能,“住”到这里面?
不清楚,不明白。
我定了去上海的机票,又是凌晨起飞。时间又空出来一大把来。于是我在一个没怎么听过的地方下了车——反正实在找不到路了,还可以打的士。
我在北京的街头走着,看着这古都的人来人往,恍惚间有种解放前上海滩的感觉。
三三两两,各奔东西。谁要去哪里,与你无关,你要去哪里,也与旁人无关。
我暗自笑笑,那笑容想必是十分凄苦的。
我要去哪?这大概也与我无关了。
这不是古代诗人词人流落在外的羁旅之思,而是我有家,我知道家在哪,我可以到家那里去,但是,现在的我,要怎么回家?
我已经不是我了,可是我的思念仍然牵扯着我。这种感觉……
最终,不知怎么地,我竟在北京的小巷子里迷了路。曲里拐弯绕来绕去,就是出不去。
奇怪了……我不记得我是个路痴,而且痴到横平竖直的北平巷子都绕不出去。
终于,我找到了一家好像是咖啡馆的店子。想都没想,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下午,店子里面的几只猫咪,透过玻璃门投在实木地板上的阳光中打盹儿,我的到来显然是惊扰了小家伙们的午睡,三三两两地跑开了,就连那只肥胖的橘猫,也站起身来,一摇一摆地悠到了角落里的阴影中去,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我。
我找了个位子坐下,服务生小姐拿着皮革封面的酒水单走过来,将单子递给我。
不过……这位服务生小姐……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我没有接过单子,而是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小会儿。
唔……林汐?!
不会错了,眼前的这位,应该正是我的高中同学,林汐。
该死,我记得她是考到北京来的,也应该记得她说过想自己开一家咖啡馆的……
“小姐,您…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林汐一脸疑惑。
“没、没什么。抱歉,我走神了。”我拿过酒水单,随随便便看了看,“卡布奇诺,少加奶,豆子用耶加雪菲,细粒径。”
吐豆子一般的点单。
“抱歉您能再说一遍吗……太快了我没记下来,卡布奇诺少加奶,然后呢?”
“耶加雪菲,细粒。”
“了解了,请您稍等……不过卡布奇诺不用拼配豆子真的没问题吗?”林汐一路小跑回到吧台,开始摆弄咖啡磨和萃取机。看样子是被我吓到了。
“没问题的,只是我不愿意喝配的豆子而已啊对了,请一定记得少加奶。”我回答她
不过我着实是被吓到了。一天不到的时间,遇着俩高中同学,这啥玩意儿啊……。
咖啡磨的电机嗡嗡地响起,耶加雪菲豆子清新的果香涌入鼻间。
吧台离我的座位还是有个几米距离的,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嗅觉了…大概因为是狐狸吧?
啊不对!!我都说了些什么?!
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豆子,中浅度烘培,被打成细粒,放进咖啡机里,萃取出来的浓缩咖啡会酸死人的!!
还什么不愿意喝配的豆子……我在说哪门子话啊啊啊啊啊!噢该死,我还让她少加奶……
我抬头看向林汐,她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利索……已经布完粉,还整平了!!
然后她一把将手柄拍进咖啡机里,打开了开关。
随着咖啡机的噪音,萃取出的咖啡液利索地流进杯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那玩意儿不过是闻着香罢了。喝起来,极度尖酸。
“呜……”我不由自主地发出悲鸣。
“怎么了?”林汐侧着身子看着我。
“没什么……抱歉……可能我刚刚脑子抽了,浓缩咖啡喝埃塞俄比亚的单豆子是要死的…………”
林汐脸上的坏笑藏都藏不住。
“没事,我给你用了好一些的豆子,再给你…唔”林汐的目光落在我贫瘠的…胸前,“再擅自给你多加一些牛奶和糖,不过小孩子最好少喝咖啡哦!”
牛奶?没用的这身子已经不长了,几千年几万年都是这样了。
不由分说,林汐将那满满的一杯卡布奇诺端到我面前,“尝一下吧,实在不行我再去给你做。”
这么好?姐姐你要是对每个客人都这样,这店子怕是开不下去哟。
我端起马克杯,稍稍抿了一口咖啡。
不苦,有那么一丝丝酸味,和耶加雪菲清甜的果香。大部分的气息,都是醇厚浓郁的牛奶和糖。
她做的咖啡还是那么好喝。
我放下马克杯,若有所思。
“怎么了?不好喝吗?”
“没,只是……”我欲言又止,不知怎么开口。
是啊,她哪知道现在的我是谁呢……
“啊,对了,小姐您看上去…不是天朝人吧?”
“不是。”我拿出身份证
“唔…日本那边的吗……艾芙尔·格雷,还是个偏向于欧洲那边的名字啊……是来这里上学的吗?在这边住得惯吗?回家方便吗?”
“唔……”我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就现在而言,真的是蛮方便的,除了时间长一点,和原来在HK工作的警察同志下班去深圳吃一顿海底捞一样方便。不过我更愿意呆在这边。因为那边的饭菜,我吃起来,就像在HK将就着吃生命面包……
“啊!抱歉抱歉,是我问的太多了,就像查户口的一样了。说起来小姐您汉语不错啊?”林汐察觉到我脸色的不对,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真不是你的问题,林姐…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唔,没事……”我回答了她前半句的问题,忽视掉了后半句我中文好
夕阳西下。在这个点儿,几乎不会有人光顾咖啡店这个穷地方。
林汐大概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干脆坐下来,算是陪陪我这个在这时到来的“稀客”。
或许是看到主人入座,方才躲在各处的猫咪们才放心大胆地四处溜达,也愿意接近我这个陌生的人……啊不,狐狸。
一只身材苗条纤细的黑猫敏捷地跃上林汐的膝头,又扑进她的怀里撒娇。
“唔,巧克力!客人还在呐!”林汐抱住它,将它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にゃ……”黑猫意义不明地叫了一声,又一步跃下沙发,消失在黑暗里。
话说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猫啊?
“因为这里是猫咪咖啡屋啊”林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怎么了?不喜欢猫咪吗?”
“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这是对于马上要下班回家的人来说的。
但是对于我这种无依无靠还不得不等子夜航班的人来说,时间还早得很。
“姐姐您急着回家吗?”我问林汐。
“诶?不,不急。我在这边上大学,爸妈不在这边。一般是课余时间才会来店里看看的,可是现在不是假期嘛,店员都回家去了,就我一个人……”
“这样啊……”从林汐的语气里,我听出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
其实不是爸妈不在这边,而是爸妈反对你这么做,所以一直躲着爸妈吧?
我好想这么对她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嘿,怎么还有谱了呢?”林汐看着我,一脸坏笑,说着我听不懂的北方俚语。
“谱?那是什么?”
“啊,抱歉抱歉,忘了小姐您不是大陆人……这是北平的俚语。”
我当然知道是北方话。
一时间,无言。
咖啡馆内静得跟什么似的,玻璃门外斜照的夕阳投进来,将一切染色如葡萄酒渣。
我看向门口,盯着那夕阳的影子好一会儿,回过头,发现林汐也在盯着那门口的夕阳。不只是她,那几只猫,也都支棱着耳朵,申着脑袋,就好像等着那轮夕阳落进这小小的咖啡店里。
终于,林汐看够了夕阳,回过头来,却发现我在看她。
她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
“抱歉……艾芙尔小姐…虽然耽误您时间,但,能恳请您再陪我聊一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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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没事的没事的,他不至少还好好的活着嘛……”
我抱了抱林汐,用纸巾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啧…还说为啥,黄老汉在自治领丢了条手,被她看见了,当时忍着没哭,硬是送他走了。结果我来了,又和她聊了那么几句,就哭上了…
早在高中的时候就觉得他俩有戏看,还真就这么一回事儿呗。
不过至少他还活着,这是真心话。和那种存在斗智斗勇,啧……能活下来不容易啊!
“谢、谢谢你,艾芙尔……”林汐坐正身子,看着窗外笼着的夜色。
老式挂钟的时针指向8
那只胖橘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回猫窝里睡觉了。
“这么晚了,耽误您这么多时间,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我正好也没事干,航班要半夜才起飞。”
“诶?这样吗……”林汐还没说完,玻璃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唔,抱歉”林汐下意识地站起来,拿着饮品单,想要去招呼“客人”
“嘿,还真就这么回事儿,老弟。”来人五大三粗的嗓音把李林吓了一跳。
门口,两个男子,脖子挂着金链子,一个梳着大背头,一个刮了光头,穿着坎袖,一副无业游民的模样。
“呃,请问二位是来…”林汐向后退了两步
“来干嘛还要问啊!”光头的男人吼了一大嗓子,吓得她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他低声下气地对那梳大背头的男人说,“我都看了好几天了,这店里啊,就这小妞一个人!嘿嘿……”
听得我鸡皮疙瘩从后背一路起到尾巴根…
什么玩意儿,又是两个退化成尾索动物门的东西吗,神经中枢全在形态学下端,只会用迪克思考的玩意儿…
我阴着脸,站起身,挡在林汐身前。
“二位……小店不提供‘那种’特殊服务,请回吧。”
语气前所未有的冷。
“诶?艾芙尔?”林汐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
“哟哟哟嗬!咋地?还有俩?!嘿嘿大哥,这下咱俩……”光头男的声音越发猥琐,看着他异常突起的运动裤,我甚至可以猜到他bó起的那玩意儿长度只有多点儿。
“滚出去。”
“嘿,还叫上板了?”光头男伸出右手,一把握在我贫瘠的胸部上,甚至还捏了两把。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得难看起来。
“怎么样?捏爽了?”
“你…你男的??”
“女的。不过我发育的可能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只有肋骨还真是抱歉咯?”我歪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林姐,抱歉。”
“诶?”
全反射镜面将她包裹起来。
“噗!”
熟悉的声响,我这辈子听了一次,上辈子听了一次。
强相互作用材料的刀身干净利落地切开肌肉、骨骼、血管和神经,他的右臂没有像那个阿瓦兰托人一样飞出去,而是直直地落在地板上。
修长的刀身引出一道血箭,光头男张大了嘴,还没等他发出惨叫,利刃从他的甲状软骨刺入,切断了气管和脊髓。
我抽出刀,将那尸体一脚踹出门外,看着那个大背头的男子,做了一个血振的动作——虽然这刀身并不可能沾上血迹。
“扑通”
男人跪在地上,和他死去的哥们儿一样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啧……留着…也是祸害…………不过看他这样应该也没什么钱去做手术换义肢吧……
我拎着他的衣领,一只手把他举起来,走到店门口外。
“他动手了,所以付出了代价。你没动手,但,他的所作所为让你必须也付出点儿代价,明白吗?”
没等他回答,我将他抛起来,狠狠地踢向他的ku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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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所有问题。尸体、断肢和血迹被裂解成原子,大背头男子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了。
我扶起坐在地上的林汐。
还好没让她看到刚才血腥的场面。
“唔,刚才突然眼前一黑…抱歉…艾芙尔你没受伤吧!那两人走了?”
“没,我就是狠狠的踹了他俩的kuà下。”我露出一个自认为无比邪恶的笑。
“唔!”林汐盯着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了?”我顺着她的视线在脸上摸索着。莫非是脸上有血迹?不会啊,我应该是很小心的才对。
“艾芙尔,你头顶的……发饰是吗?刚刚好像很诡异地动了两下。啊!又动了!还有你身后!”
遭!!刚刚纳刀的时候,头上的光膜一起消散掉了!
这么说我的尾巴……嘶……
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向身后,白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
完了,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