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林若】
感觉，他最近变呆了很多。特别是在夏昭面前，他总是会露出一些看上去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想要去关注他，可能是那天看了日记之后，我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吧，或许多多少少也对他产生了好感……之类的。
他在台后，仔仔细细地擦着杯子，虽然眉头没有紧皱，但是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我，面带怀疑之色，仿佛我在做什么坏事。
我紧皱着眉头，拿起手中的拿铁，轻轻地抿了一口，视线从未移开，一直都是死死地盯着他。
旁边的苏梓冉学姐一脸的尴尬，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跳转着，嘴角时不时地抽搐，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口。
托着下巴，右手紧捏着杯把，时不时轻轻用手摩挲两下。
他把杯子放进柜台中，嘴角轻轻往下压，发出一声小小的“啧”。
苏梓冉学姐戳戳白言的腰部，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我听得一清二楚的话。
“那孩子一直在盯着你，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
“要不你去理理她？”
“我才不要。”
“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客人的。”
“好啦好啦。”
他把擦杯子的布放好，然后走了上前，和我之间就隔着柜台和稍微矮一点的长桌。
他托着下巴，靠在柜台上俯视着我，嘴角很不开心地往下弯，无神地双眼无力地眯着，距离有些近，让我开始紧张了起来。
“林若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他开口道，无生气的声音像个机器人。
“不要叫我小姐。”
“嗯。”他的鼻息喷到我脸上，温温热热的感觉让我脸热了起来。“林若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是，是有点事。”我很努力地做到不结巴地说出一段话了。
“说。”他怎么那么凶。
“我和白言同学并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吧。”这一刻我仿佛戴上了侦探的帽子，嘴角挑起，语气中带了点自信。
他露出了一副“这家伙在得意个什么劲”的表情，让人不爽。
“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要骗我？”我问道。
“别管我。”
“我就只是问问，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们真正的关系呢。”
他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满脸的不情愿，心里肯定在说“麻烦的女人”吧。
“反正我已经知道我的所有记忆了，你告诉我又有何不可？”我紧紧追着不放。
“你就这么想要知道我的想法？”
“是的，我想知道你在躲什么？”即使他的表情很臭，我也要问下去。“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一个手刀敲在我的头上，虽然吓了我一跳，但是并没有额外的痛感，这稍微有点亲密的动作反而让我的心脏砰砰地在跳。
“烦死了。”他超级不情愿地说道。“你什么错都没有，是我的错。”
意外地看到了他不好意思的样子，感觉有点新鲜，想要拍张照片。
“又不是你让我出车祸的，你有什么错。”我不解地问道。
“是啊，我错在哪？我也不知道。”
“？”
“我错在一直都不能忘记你吧。我错在动不动就心软这件事上吧。我错在没能好好地告诉你我的心意吧。”
他的心意？什么意思？日记里面一直都记载着当时的我的心路历程，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你就告诉我吧，你的心意！”我忽然激动地站起身，引得周围客人的视线都投到了我的身上，甚至能听到有人在讨论“难道是表白？”之类的话。
我脸猛地发热，立马乖乖坐下，把嘴巴封住。
“你想要知道吗？我对林若的心意。”
他说的是林若，是当时的我，并不是现在的我，但是这又如何，我还是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你就告诉我吧，你对‘林若’的心意，我会好好地听的。”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我，而是【林若】。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瞳孔仿佛黑洞一样吸扯着我的视线。
“我想要你变成我的专属，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能依赖我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只能靠在我的怀里，虽然这么说很自私、很狡猾，但是我想，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他微笑着，但是这个笑容像是在哭泣一样，撕扯着我的心弦，仿佛我也能够感同身受，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人，不知道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性格，但是在他说出这段话后，我的心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仿佛当时的我还残留着一丝情绪在身上，那丝情绪牵引着我的心，让我忍不住流出泪水。
他从柜台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了我。我伸手接过，把眼角的泪水擦掉。
“现在知道了吧，我对林若的心意。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他恢复了那副表情，仿佛刚才说的话一点都不算数一样。
“为什么？”
“你说过的吧，要过一个全新的人生。那么对于我来说，之前的林若，已经死了。而你，永远不可能代替她。”
他冷冰冰的眼神让我产生了一丝恐惧。我低下了头，把已经凉掉的咖啡默默喝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说我恢复记忆了呢？”
我默默地说道。
“别闹了。”
他转过身，背靠着柜台，继续擦着杯子。
“你的眼神，和她不一样。”
他又补了一句，然后再也没有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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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
“我就这么跟她说了。”
他躺在我腿上，面朝着我的肚子，表情带着淡淡地悲伤，像个患了忧郁症的小猫一样，让人心疼。
我轻轻地理着他的头发，把稍微有点乱掉的头发重新整理好，嘴上却只是叹气，心中似有一团乱麻在缠绕着，让我有些烦恼。
“你觉得你做对了吗？”
我问道。他望了我一眼，眉头紧皱。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这么做比较好，对她、对我来说都比较好。”
或许对于他来说，林若已经消失了。我不太清楚林若对他的重要性，但是看他现在这副表情，我或许能够明白，在他的心中，林若或许和我一样重要，只不过这是林若在失忆之后他才察觉到的。
这就是所谓的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吗。
“你真是个笨蛋呢。”我轻叹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但是我知道你这么做对于现在的林若来说是会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的。”
“好像是的……”他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当时我没有考虑这么多。”
可能是我习惯了为人着想，很自然地就能够想象到白言这些话所造成的伤害。林若或许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失忆，而是直接死掉该多好”，不过我认为林若她并没有这么脆弱。
“你这不就说明了现在的她不如以前的她嘛。”我叹了口气。“她只是失忆了，是应该受到同情的，你说得太过了。”
“抱歉……”他拱了拱我的肚子，把脸埋在我的衣服下。他现在看起来很不好受，看来林若失忆这件事情真的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不过这件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让我知道了，我并不是唯一。
他还有其他能够依赖的人，真是太好了。如果我消失了，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独的流泪了，这真是太好了。
“真拿你没办法，下周我会去和林若说的，你不要再在意了。”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听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所以说，不要再这么伤心了，多笑笑吧。”我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他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噗，笑得好难看。”
“是吗？”他又皱着眉头笑了。
我拨开他的刘海，按摩着他紧拧着的眉毛，他的脸总算是放松了不少。
“看起来像在哭一样。”
“明明你比我哭鼻子的次数还多。”
“讨厌。”我捏了捏他的脸。
他总算是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之前的那些痛苦都一一驱散了。
“对不起。”他忽然道歉。
“怎么了？”我忽然鼻子一酸。
“总是要你安慰我，明明应该我来安慰你的，我却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惹一身麻烦，一直以来都很抱歉。”
我紧咬着嘴唇，眼眶很难受，心里也很难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难受，但是一听到他说出那声对不起，我的心就痛了起来。
“别说了，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摇了摇头，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你做得太多了，我要怎么回报你呢。每次都说我笨蛋，其实你自己才是笨蛋吧。总是默默地为别人付出，还用着这么烂的理由，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别说了……”我哽咽着。
“我还要说。”他又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地放下身边的事情，好好地来依靠我呢？说什么我在逞强，明明已经闻不出味道了都不告诉我。”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明明隐藏得这么好，我还以为能够瞒过去……
“明明根本就不想死，却总是把自己要消失挂在嘴边，你才是笨蛋吧。想哭就说出来啊，我随时可以让你依靠。”
他坐起身，把我揽进怀里，这温暖的怀抱让我的眼泪直流不止，感觉永远都停不下来了。
“和人打交道很累吧，每天要顾及这么多人的情绪很累吧，变得显眼也很累吧，总是被人围着也很累吧，你明明可以和我说的啊，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别说了……”
我感受着他的温度，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衬衫，但是我仍然在抽泣着。他一句句话都戳中了我的心，抓着他衣角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拜托了，我不想这么快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