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白言】
“辛苦了~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休息一天，剩下的剧情我们下一周再练。下一周的周末我们就去学校礼堂那里进行第一次演练吧。”
——下午5点，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泠清颖拍着手鞠了个躬，面露甜美的笑容。同学们点了点头，然后陆陆续续离开教室，而我在帮忙把移开的桌椅移回原位。
“我先走了，今天要去仪芯那边。”
叶茗希看了看手机之后向我告别。我倒是很意外她会特意来向我告别，平时那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似乎已经收敛了许多。
“啊，喔。”只是这样的变化让我很是自责。大概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暑假的那一次对话吧，因为我的不成熟和贸然行动，才导致了现在的这一切。
她们两人的关系，或许很快就会破裂。
教室中恢复了一片寂静，只剩下我推拉桌椅的声音。泠清颖坐在讲台上看着剧本，似乎是在做出什么修改，她意外地没有向我搭话，从脸上淡淡的笑容中大概能够看出她也有一些心事。
“还不回去吗？”把桌椅都拉好，我深叹一口气，拍了拍手掌。
“我在等你哦。”她放下剧本，抬起头望向我，淡雅的笑容中隐隐的透露出一丝温柔。
“是吗……”我放松了面部表情，走到她旁边的座位，稳稳地坐下。“你应该是想问我最近发生了什么，是吧。”
“你能够知道我这么了解你，我就很开心了。”
她拉动椅子转向我，往后拉了一些，然后看向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顺着她的动作望向她的大腿，今天的她穿得是裙子，并没有穿丝袜，白皙的双腿看上去很漂亮。
我没有说话，而是叹了口气，然后躺了下去，枕在她柔软的腿上。我很庆幸，能够在压力这么大的时候被她所治愈，即使有些话我不想对她说，但她也不会追问，只是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就像现在。
“本来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我也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了……”我闭上了眼睛，任由她搂着我的头部，轻抚我的头发。“明明总是想着改变别人什么的，结果到最后，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夏日的蝉，在窗外嘶喊着，那像是要转瞬即逝的声音，似乎在宣告着将要消失的夏季。明明之前是那么的喧闹，但是在这个夏天，感觉一切都会变得安静下来，这句话，感觉对我周围的人际关系也是能够共用的。
“你已经很努力了呀，想着缓和周围人的关系这一份上，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但是你知道吗，你做得越多，你受的伤就越多，就算是在怎么弥补，伤口再也不可能愈合了，你懂吗？”
我睁开眼睛，望着她清澈的双眼。
“但是现在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我觉得我应该继续做下去，毕竟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有相应的责任。”
但她却摇了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我能够看得出，她们对你态度的变化。不要想着这都是你造成的，相辅相成才能够促成一件事哦。”
我沉默着，思考她话语中的道理。
“你已经够努力了，现在停下脚步的话，或许能够看到更好的风景。但是如果你想继续做些什么，我也不会阻止你的，毕竟这是你的想法。”
她把手掌轻轻地盖在我的双目上，遮住了周围的光线，手指间的细缝中隐隐约约地透出温红色的光芒，细缝外，一个黑色的羊头和我对上了视线。
“我还是觉得我应该挽回些什么，如果在这里止步不前的话，看到的可能不是美丽的风景吧。但是我相信，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的。”
“是吗……”她把手移开，盖在我的额头上。“这个夏天吗……”
黑色羊头恶魔站在我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山羊嘴发出一声轻快的嘶叫。
我并没有仔细地去考虑她的回应，因为正如她所说的，如果我再去做些什么的话，可能就只会增添我的伤口。如今，我需要的只是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然后负起责任。
“哎呀，额头好烫。”她的语气中，透露着担忧。面前的羊头恶魔随着一股黑烟消失，我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是吗。”
“笨蛋，发烧了。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吗？刚刚练习的时候没有头晕的感觉吗？”她撩起我的头发，和我对视着，那是宛如老师般严厉的眼神。
“似乎有点吧……”我露出勉强的笑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感官感知开始退化了，这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吧。
望着我的苦笑，她十分意外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眉头紧皱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果然还是不能太勉强自己，走，回公寓。”她立刻把我推了起来，然后顺势从背后抱住我，我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然而她似乎在我耳边说了什么，让我楞了一下。
【喜欢你】
虽然已经听她说了无数次，但是这一次和往常并不一样，那无尽的落寞与悲伤，似乎不是演出来的。
“走了，回去躺着。”
她抓起我的手，把我从座位上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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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清颖】
“这笨蛋真是让人不省心呢。”
公寓中，我和夏昭安置好发烧的白言。
“昨天我就应该察觉到的，真是大意了。”夏昭紧盯着闭上双眼的白言，有些羞愧地说道。她握住白言的手，似乎是在感知着他身上的温度。“对于我来说，他的体温比平时的要低呢。”
“发烧不是应该比平时更高吗？”我脱口而出，但随即就想到了夏昭身上的病。忽然之间就得了白化病就已经很不寻常了，如今温度的感知和普通人不同应该也不算什么怪事。
“可能是我的身体出问题了吧。”夏昭露出讪讪的笑容，松开他的手，她站了起身，离开了房间。“今天谢谢你了，我去帮你冲杯咖啡吧。”
“喔，谢谢。”感觉夏昭的情绪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怪怪的，大概是错觉吧。
我站起身，拿出手机对着熟睡的白言拍下一张照片，然后离开了房间。
“刚刚说身体出问题，是不是又恶化了？”轻轻地关好房间门，我走到厨房边上，望着面前的白发少女，一个个问题从内心中冒出。
是的，不知为何，总是能够通过各种手段看透别人的我，如今却看不透面前的白发少女。她就像是魔女一样，身上围绕着团团迷雾，而能够亲手拨开迷雾的人，应该就只有白言吧。
“听说啊，国外似乎有痊愈的案例了。”
她熟练地往杯子里倒入摩卡速溶咖啡，倒入刚烧好的热开水，拿起放到一边的勺子轻轻地搅匀着。
“痊愈……即使是那个绝症痊愈了，留下的后遗症依然会存在的吧。”我特意地挑开了话题，不过面前的人也很聪明，她应该能够察觉到我的想法。
“我打算离开一阵子。”
果然，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国外么？”
她把咖啡递到我面前，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寂寞与无奈，眼神中反倒是期待无比，亦或者说是充满了希望。
“嗯，如果我能够痊愈的话，我会回来的，到时候白言就拜托你们了。”她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如果我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白言抢走哦。”
原来如此，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未来了。
“你总算是认清现实了啊。”我坐在她对面，手托着下巴，手中的咖啡散发出浓浓的香味。“那你要怎么和白言说呢？”
“放心吧，我会好好处理的。”
“所以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得到啊。”
“不，我得到了一段十分幸福的时光。我相信，如果我能够回来，如果我们还能再相遇，未来将会更加幸福。”
她如是说道。对于她来说，幸福或许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她要去追求真正的希望了，同样是为了幸福。她总算是开始为了自己而考虑了。
虽然已经预想到了白言会很痛苦，但是她也说了“回来后把白言抢走”，如此一说，就相当于给了我们机会……
不，只是给了她们机会吧。从头到尾，整个故事都是在围绕着她们在运转着，说不定某一天，身为配角的我就会下场了吧，可能就在不远的未来，可能就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被他所谓的努力所拯救了呢。总是心软，总是想要多管闲事的他，什么时候才会被拯救呢，谁快来拯救一下他啊，谁才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啊。
和白发少女有意无意地闲聊起平常的话题，在饭点之前，我离开了公寓。
我总是觉得我能够做些什么，但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吧。
叹着气，脑中浮现他熟睡的模样，只是摇着头，耳边的蝉声恼人，我的思维混乱，想要忘记，却总是想起……
或许我应该学学夏昭，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现在改变不了什么，那就不要去改变了，干脆以我自己的方式逃避掉就行了。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吧，毕业后的三年，远离这里、远离她们、远离他、远离这些恼人的记忆，学会离别、学会独立、学会忘记、学会更多未曾学过的东西。
生命中曾要路过的那条小道，如今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既然当时没有走进，那么现在再走也是无济于事，我还是回到自己的道路上，可能在原本的未来，我还能够遇到旧时的那条小道呢。
如此一想，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丢下背包，忽略掉母亲的那句“新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径直走回房间，兴冲冲地打开房间门，望着如同挂满夜空星辰般的照片，我抹干净眼角的泪水，把一张张回忆从墙壁上撕下来，然后撕成碎片。
我很确信，我是在笑着的，我也很清楚，即使会痛苦，即使会后悔，只要忍一忍就好了，没有什么痛苦会持续一生的。
我也要开始为了自己而活了。
几百张他的照片被我一张张撕碎，几年间的青春回忆也被我撕碎了，对于我来说，青春就是一成不变的白色吧。就算是在怎么怀念，色彩再斑斓，最终都还是会回归成白色，这就是我的青春。
“妈，我要出国留学。”
泪已干，我面带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