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白言】
天色渐暗，暮色的乌云厚厚地压在阳光下，黑色、红色、白色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胡乱添加色块的画作。
沉闷的天空响起一声声重雷，星星点点的雨珠落下，我加快了脚步。
正在放学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地打开伞，然后陆续漫步在雨中。我绕回大厅，偶然撞见了正准备回去的林若和安仪芯。
“是白言啊……”林若有些尴尬地举起右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挥了挥。
安仪芯沉默着，但是目光依旧放在我身上，只是这个目光以不同以往。林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有些不知所措。
“是刚送走小昭吧。”为了缓解我们三人之间的尴尬，林若主动地打开话题。安仪芯低着头，总算是离开了视线。
“啊，是啊。”我挑了挑嘴角，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也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先走了。”林若撑起伞，又是抬起手轻轻地拜了拜，僵住的动作似乎是在等我回应。
“嗯，再见。”我叹了口气，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若也点了点头，然后拉起安仪芯走进雨中。安仪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眼中依旧是富含着别样感情的神色。
雨一下子变得很大，伴随着不断轰鸣的雷声，校园开始变得茫茫一片。
我从大厅的楼梯走上二楼，往社团室的位置走去。苏梓冉学姐似乎还在里面，毕竟社团活动的时候说好了在这里集合来着。
拉着门把往里推去，木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嘶吼。羊头恶魔坐在我的位置上，望着我丢弃在这的画，眼中是不明意义的神色。
“啊，你来啦。”刚好停笔的苏梓冉抬起头，笑着说道。“我刚画完二次细描。”
“那么可以出发了吗？”我站在门边，靠在门框上。“毕竟编曲曲作词这些任务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
“当，当然，我也会努力的。”苏梓冉收起草稿和学姐的架子，脸上都要写满“加油”了。
两人一起离开美术社教室，经过一楼大厅，走到了很少进去过的音乐室。
“这是好不容易借的哦，原本今天是要去外面的，因为下雨就没办法了呢。”苏梓冉学姐边走边说。
“外面还有练习的地方吗？”我问道。
“平常会在旁边的商业街义演哦，外面也租有练习室。”苏梓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话说这周六晚上也有义演，要不要一起？”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好久没有弹过了，不知道还熟不熟悉。”那天晚上是没有预定，倒是白天要上班。
“这个星期就把手感练回来吧，顺便给我们的新人钢琴手一点意见。”苏梓冉学姐拉开音乐室的门，里面传出的音乐声瞬间就涌了出来，和雨声混杂在一起，嘈杂无比。
“停停停！各位，我请来了外援！”苏梓冉做出夸张的手势，嗓门还非常大，至少那几个成员们是能够停到她的声音然后停了下来。
两个女生两个男生，乐器是最常见的电子琴、吉他、鼓和贝斯。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和苏梓冉站在一起，他们纷纷惊呼道。
“校花的男朋友耶～”
“看起来好普通。”
“不是我的菜啦。”
“看上去完全不会音乐的样子。”
此刻我想把眼镜脱下来丢在他们脸上，果然和苏梓冉混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大家听好了，白言学弟是我花了很长时间请过来的，大家互相多多关照。”苏梓冉学姐边笑着喊道边飞快地脱掉我的眼镜。
“哦呼～×4”
那两个男生哦呼个屁啊！
“额，我练过两年的电子琴，可能会帮上你们的忙，请多多关照。”我忍住给他们每一个人一次手刀的想法，微微地鞠了一躬，嘴角抽搐着露出微笑。
“我叫苹果，请多多关照。”正在摸着电子琴的女生朝我招了招手。
“这里是恒星。”吉他手恒星十分欢快地弹了一段表示欢迎，是一个很酷的男生。
“叫我贝斯就好。”贝斯手是个短发的女生，性格看上去冷冷的。
“我叫夸克，我是鼓手。”叫夸克的男生随意地敲了几下，表面看上去是一个老实的男生。
“我是主……”苏梓冉叉着腰站在他们面前，一脸自豪地喊道。
“我知道。”我打断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戴上眼镜。
“呜，学弟好冷淡。”学姐你再怎么卖萌都改变不了你是个沙雕的本质。“好啦好啦，学弟你的主要辅助对象是苹果哦，还有编曲什么的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我摆了摆手。
几个专门用来编曲的软件我也有系统性的学习过，初中也尝试过编一些短小的琴调，只不过现在要编一首完整的歌曲是有些困难，不过至少晚上回去有事做了。
“帅哥，这边。”接下来开始分别练习的时间段，苹果招呼着我过去。
“叫我老白就好。”一般和我不太熟的都叫我老白，反而是相互深入了解过的人都直接喊我全名。
“那好，老白，我弹一段给你听，你待会看看琴谱。”
两人之间很快就进入了练习。听说她的电子琴学了大概半年，有很多地方不怎么熟悉，所以要我这个比她多一点经验的人来指导一下。
听完一段之后，我给出一些个人见解，然后让她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修改，最好还是让她弹出自己的风格，只不过最后还要根据曲子而定。
个人练习的时间在两个小时左右就结束了，我让他们一起挑了一首歌试着演奏。几次合奏过后，我指出了一些缺点，然后让他们继续练习。
不知在什么时候，雨停了。
“我觉得吉他声要更高昂一些吧。”完完整整地把一次合奏录了下来，在听完后，夸克最先发表了意见。
“不啦，我就习惯这样的调子啦。”恒星十分用力地摆了摆手。
“我还需要做出什么修改吗？”贝斯望向我，冷冷地说道。
“这个还要等新曲弄出来之后再做决定。”我坐在他们面前，戴上耳机听着他们刚刚的合奏。
“是嘛是嘛，大家就等新曲出来之后再针对性练习就好了。”苹果还在练着电子琴，虽然有点吵，不过整个音乐室都挺吵，就算了。
“那么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苏梓冉拍了拍手，从我旁边的座位上站起身。
“是。”另外四人一同说道。
我收起耳机，然后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音乐室。
“学弟，我们一起走吧。”苏梓冉学姐靠了上来，和我一起走出音乐室。她倒是一身轻松呢，不用收乐具。“你们记得关灯锁门哦。”
“是。”
/////
/////
“你要什么，我请你。”
“摩卡就好。”
我接过罐装摩卡咖啡，不费任何力气地掀开锡环，高高地昂起头喝了一大口。
“诶，这么晚了还喝咖啡。”苏梓冉靠在贩卖机前，大喝了一口碳酸饮料，还发出一声可爱的“哈～”。
“毕竟要编曲嘛。”我站在她身边，抬起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乌云全都消散了，似乎是堆积已久的原因，只是一场大雨，就让天空恢复清新。看样子后来几天都不会有大雨了。
“该不会是咖啡因上瘾了吧。”苏梓冉躲在贩卖机的阴影下，看不见她的表情。
“大概吧。”我露出苦笑。
明天夏昭就要去学生会投递退学申请了，安仪芯不可能不知道的。直到现在，我还在顾虑着她们的感情，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优柔寡断，至少从她们的做法中我能够找到一些可能不大的补救方法。
安仪芯她应该会很不开心吧，就算不是为了我，所以现在让叶茗希去和她交流一下或许有用，只是，叶茗希也很固执。
败棋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自己走出，面对着即将破裂的人际关系，我该怎么做才好呢，亦或是接着错误继续创造错误？
“多笑笑啦。”苏梓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把空罐子丢进垃圾桶，然后站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戳进我的脸颊，然后慢慢地拉动着，让我的嘴角往上挑。
我握着咖啡的手悬在空中，对她的动作有些惊讶。但是我并没有排斥，只是觉得莫名安心了不少。
她笑着松开了手，退后了半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寂寞。
“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多，很多事情或许都不能够帮到你，但是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哦，毕竟我是一个十分值得依赖的学姐呢。”
我放下悬空的手，面前这个学姐所说的话熟悉无比，让我想到了某个人。
该怎么说好呢，忽然鼻子一酸，过往的回忆一下子就从脑袋里冲了出来。
“是吗，或许是吧。”
我昂着头，移开视线。不远处，羊角恶魔站在路灯下，身影忽闪着。
“哈，你的意思是在你的眼里，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值得依赖的学姐吗！”
这个人，真的很会看气氛。
“哈哈哈，抱，抱歉呢。”
我遮着脸大笑着，拼命地忍住泪水。
或许真如某个人所说，真正要被拯救的人是我，只是现在我的依旧死倔着，不肯让自己的心暴露在她们面前。
只是现在的我还值得拯救吗，明明我都破坏了周围的关系，即使是这样的我，她们也还会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吗？
或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总是默默看着我，然后想方设法地让我开心起来吧，如果她们知道对于我来说真心的感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如果我能够只是偶尔积极一下子，我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加美好一些呢？
即使是捂着脸，但在那代表着过去的手掌遮挡下，我依然有着真心的笑容吗？
只是这一份笑容，又会持续多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