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要高考了。
很烦人。
堆积如山的试卷，铸成堡垒的纸片。
用火烧了，也许我就能拥有一切。
蝉鸣。
——这么晚了还tm的有蝉。
真想出去撕了他们的翅膀。
叫你个鬼。
“小颖，”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好好学习哦，想吃什么和妈妈说——我相信小颖正常发挥的话肯定还是第一啦。”
第一第一，你烦不烦？你喜欢的是第一还是我？
然而我还是心平气和地回答：
“我知道啦妈妈，我会努力的。”
笔尖一顿，墨迹在纸面之上洇开去。
虫卵一般的黑点。
“嗯，我家小颖最好啦。”我听见妈妈的笑声。
好烦。
你怎么和蝉一样？
她总是打着电话，炫耀着我的成绩。
信不信我下次考最后一名？
手机振动，响了三声。
我划开屏幕。
输入我的生日。
是短信。
【颖哥儿，你上次说写的那个游戏剧本呢？给哥们我开开眼！】
后面还跟了一个讨好的表情包。
看电话号码，是表面死党的短信。
【里面有个角色，它就算被伤害了也会继续爱着一个人。】
我快速地回复他。
外面妈妈又在打电话，语气得意洋洋。
说到底，人的生活就是为了自己满足。
【叮咚】！
那家伙回复的极快。
【我靠，你不厚道啊颖哥儿！颖哥儿，我们是好朋友吧？是最好的朋友啊！你觉得我怎么样……我真的很拿你当朋友啊，虽然班里的大家都说你是个怪人，是个变态！可我不这么认为啊，就算他们说你是个杂种——】
一串省略号。
又是一串省略号。
因为我不想读了。
——杂种不就是你说的吗？
你和班里人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死党问我借钱。
从来不还。
陆陆续续借了有几万块吧。
妈妈只是打工的。
我也没钱。
我从妈妈的钱夹里偷钱，看见她叹气说工资怎么又少了，我心里有些厌恶这样的妈妈。
斤斤计较。
表面上我还需要朋友。
大吵一架不能解决问题。
毕业了就好了。
各奔东西。
好烦。
【你想看吗？我没写完，不想写了。】
我继续打字过去。
他回复的还是很快。
【颖哥儿真好！诶对了我上周看见你和小红说些什么，我就部多嘴和班里人了啊？】
小红是见到我就脸红的女孩。
但是大家都觉得她做作，我也跟着大家在背后编排她，显得自己比她合群。
她比他们好，但是他们是大多数。
【QQ见。】
我回复他。
我转过身去清理那一堆零食袋子，一股脑把它们塞进垃圾桶里。辣鸡桶可怜兮兮地转了个圈，掉了几个饼干屑，我没有管。
按开机。
打开QQ。
一打开，就看见跳动的信息。
【夏雨】：颖哥儿请务必记得明天借我抄作业！帮我抄也可以，爱你！
夏雨是他的QQ昵称。
我的昵称是姬子。
【姬子】：我先给你看看再说。
我从文件堆里找到名称是“趋光者”的那一个。
拽到聊天框。
点击发送。
进度条一瞬间从白色变成绿色。
然后就是对方已经接收的声音。
【夏雨】：让我康康……这有点像小说啊，只不过一章好短。
过了好久，我才等到回应。
【夏雨】：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姬零一喜欢的爸爸是谁？
【姬子】：你猜。
再过一会。
【夏雨】：我靠，这像小黄文啊……咳咳。
【姬子】：不是。
【夏雨】：我看不懂，不看了。阿赖耶识又是个啥？
【姬子】：佛教术语。
【夏雨】：哦哦，我记得。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你爸爸就在念经。我的天，简直就是个智障，还磕头。
——和你有什么关系，蠢猪。
我砸了一下鼠标。
你也就是个zz。
好久好久，我听见妈妈要睡了，我准备合上电脑。
【夏雨】：颖哥儿，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
我将手放在键盘上。
敲了很多字，又删了。
【姬子】：是。
【夏雨】：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毕业也要多联系啊！颖哥儿。
——你做了那些事还想让我当你是朋友。
毕业之后你还能追我到哪里吗？
外面的晚风吹了进来。
我草率地决定他们的结局。
自私地放走了自己。
好凉快。
要是能跳下去就好了。
变成星星，变成光。
熙熙攘攘的城市不属于我，它们有它们自己的运行法则。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光。
只有我还在寻找。
对面的工地上，工人在蓝色的铁皮房里抽着烟。
烟头一闪一闪地。
我忽然朝着那烟头大喊。
用着嘶哑的嗓子。
THE END.
